对于景醇的懒得待见,王思宇却像是浑然不觉,“哟!自从老师拿到十一国认证的A级资格证以后,我还没听说过老师再次参加犬展,还以为老师不屑于和我们这些带狗跑展为伍呢!”
景醇挑起眉梢——呵,他还是他,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
王思宇瞧着朝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直叫唤的Lucky,“这是……齐骥大哥家的Lucky吧?”
这都认识?卖狗成精了吧?
景醇:“嗯。”
“巧了。”
王思宇唤着女伴的名字,待女伴牵着狗走过来时,王思宇指着他的标准贵宾犬道:“这是开心,它们俩一窝的,开心是Lucky的亲妹妹。”
景醇抽了抽嘴角,继续惜字如金,“哦。”
“它们这一窝品质很高,我就只留了开心,到现在快两年了,开心在CKU和NGKC的比赛里都拿了好多次全场总冠军,再多几次锻炼,开心也就成诺一的新招牌了。”
“是吗?”然后这只生错地方的赛级犬,从犬展退役以后又要可怜巴巴地不停繁殖,给诺一敛财……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留Lucky的,Lucky的品相比开心还要好,奈何齐骥大哥硬是和Lucky看对了眼,非买不可。”
“哈哈!”这话还能再假一点吗?你们这些做犬舍的,在一只赛级犬上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心里没数?犬展拿够荣誉还不就是为了往后的繁殖,Lucky是公狗,种公再好能给诺一带来的利润能和种母比吗?
“不过Lucky能被老师带来犬展,确实比留在诺一幸运多了。”王思宇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的事……我都知道了,只是这段时间以来,诺一太忙,我抽不开身,没去看望老师,真是不好意思。”
“客气了,不存在的。”景醇犹豫片刻,又忍不住解释道:“我这次来犬展也不是要带Lucky参赛,是我一个学员要考B级证才来的。”
犬展的水太深,太浑,景醇无心去蹚,也无力去蹚。
话不投机半句多,景醇晃了一下牵引绳,像赶马一样地催促着Lucky往前走,景醇和王思宇擦身而过,末了又补了一句“祝你们好运。”
“老师……”王思宇也没有转身回头的意思,精明的双眼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的莹莹路灯,“诺一的连锁宠物店就快开业了,你有兴趣加入吗?”
然而回答王思宇的,是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她不吭声,但是他已经知晓了她的答案——她连拒绝的词汇都懒得赏给他。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段师生情谊早就分崩离析,不过是她做的干干脆脆,而他还会逢场作戏。
女伴觑着景醇的背影,“这人谁啊?脾气那么臭,全世界都欠她钱啊?”
王思宇冷笑道:“一个自以为是又天真得可笑的女人罢了。”
“那你还让她来宠物连锁店?啧……我可不想和这种人一起工作。”
“我怎么会让她来诺一呢?不过是场面话罢了。”王思宇眯起眼,却敛不住他满眼的锋芒,“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的丧家之犬还妄想着东山再起,呵,她还真是像以前一样,可笑!”
路灯照亮了一小部分的夜幕,然而那点点的亮光,又何尝不是将夜幕衬托得越发浓重?
王思宇:“你明天去打听一下,报考B级宠物美容师资格证的人,有没有来自云弄市的。”
第54章
Lucky顺着酒店外围尿了一圈, 标记完它的江山以后, 才心满意足地跟着景醇回到了房间。
同屋的小马开了门,将景醇让了进来,“怎么遛那么久啊?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景醇笑了笑,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刚才我在酒店里遇到王思宇了。”
“隔壁老王?”小马惊讶地叫了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小马并没有见过王思宇,但是她在十个约定宠物生活待了一年的时间,没少从陈赏心和小白的嘴里听到过景醇和王思宇的爱恨情仇, 当然, 都不会是什么好话,就连“隔壁老王”的称呼,都是陈赏心给王思宇取的不雅外号——为了保持端庄的形象,陈赏心省去了“隔壁”前面的“马勒”。
景醇轻声笑道:“在犬展遇到他简直就是大概率事件,遇不到才不正常。”
“也对……”小马耸了耸肩, “要是犬展的创始人知道像诺一这样的无良犬舍利用犬展来谋取暴利,估计得被气活了。”
犬展是由类似于AKC(美国养犬俱乐部), FIC(世界犬业联盟)这样的致力于纯种犬事业的非盈利性组织创办和运作的, 其初衷是为了保护和保证纯种犬的物种完整性和连续性, 举办犬展的意义也只是展示纯种犬的美感以及呼吁民众饲养纯种犬, 从而减少杂交品种的出现, 举办犬展的机构只是将参赛的优秀犬只记录在册并且颁发荣誉, 并且从来不参与买卖犬只的。
犬展的主办方经过专业的分组, 层层筛选,评选出该犬展的最佳公犬(母犬), 犬种冠军,犬种最佳相对性别,犬组冠军以及全场总冠军,然而要想获得代表优秀纯种犬最高荣誉的冠军登录资格,就得在犬展里攒积分,在同一主办方的犬展里不停参赛获奖,直至攒够十五个积分,才能被认可为冠军登录。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机制,才让像王思宇这样的商人趁机利用。
大多数具有购买纯种犬意识的人们都知道狗狗在大型犬展获奖很不容易,然而却不一定清楚犬展颁发的荣誉,仅仅只是对参赛并获取裁判认可的那一只狗狗,并不包括它的后代。
但是,很多犬展也会为获奖犬只的后代提供亲代血统证书,俗称“出生纸”,说白了就是这只小奶狗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等往上数几代都是谁,有没有在各大犬展获得过荣誉之类的,但这一张出生纸,并不能证明拥有这张出生纸的小奶狗也像它的祖先那般,具备可圈可点的优良血统。
王思宇的诺一犬舍,正是将证明亲代血统的证书和血统认证混为一谈,把那些品相较好,符合犬展参赛标准,但是并未获得任何荣誉的小奶狗当做血统纯正赛级犬以高额的价格售卖,又将另外一些相对不是那么好,不具备犬展参赛标准,却又生于“名门望族”的小奶狗贴上“宠物级”的标签,也能卖出高于市场价数倍的价钱。
景醇不耻于诺一犬舍的运营方式,尽管气愤也懒得评价,随口劝了小马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咱们管好自己就行。”
话音刚落,景醇又皱起了眉,“啧……我当时怎么没想到……”
小马疑惑道:“怎么了?”
“啪啪啪……”
酒店的房门明明安装了房门,然而就是有那么一小撮人非得用手把门敲地直响,也不怕手疼……
真巧,这样的人景醇还就只认识一个。
景醇翻了个白眼,上前两步打开了门,荆彩就笑嘻嘻地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荆彩叨逼叨地念着:“妈耶,什么破酒店?冷餐都要搞那么半天才送来,再晚来几分钟,我就要生嚼西养生续命啦!”
景醇看着荆彩空无一人的身后,眨巴着眼道:“给咱们开车的驾驶员小哥哥呢?”
荆彩理所应当道:“你都说了是驾驶员了,到地方了还留着他干嘛?等过年啊?”
“我以为……”景醇叹了口气,荆彩那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就算是画成一张人物关系图,景醇也不一定能看明白,“算了,没什么。”
“你以为什么?”荆彩把餐车放在两张床中间,挑了个边就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朋友,你恐怕对我有什么误解吧?那小子啊,是我爸一老朋友的儿子,平时就只会打游戏,这次是借了我的名头跟着来成都和网恋对象面基的,才不是你想的那种龌龊关系啦!”
景醇撇了撇嘴,“你又知道我想的是哪种龌龊关系了?”
荆彩捏了一块奶油方糕塞进景醇嘴里,“闭嘴!”
等到两人斗完了嘴,小马才怯怯地朝着景醇道:“老大,你刚才说什么……当时没想到什么?”
“啧……”景醇草草地嚼了几下奶油方糕,咽下以后才道:“我刚才一时没忍住,顺口就和王思宇说我是来陪一个学员参加B级资格证的考试,我忘了他是常年驻扎在犬展的,他应该和主办方挺熟的,我担心他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手脚。”
小马:“不可能吧?CKU也算是大型犬展,裁判大多是外籍人士,隔壁老王恐怕没那个本事。”
荆彩含着食物,插话道:“小哈李太仙怎了……”
景醇翻了个白眼,“把你嘴里的东西咽了再说!”
“……”荆彩嚼吧嚼吧地把食物咽下,打个噎膈,道:“小马你太天真了,外籍裁判也架不住中国式人情啊!犬展这种纯靠人眼评奖的比赛,要做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吗?”
闻言,小马的一张脸顿时拧巴成一团,“那……我岂不是白来了吗?”
景醇:“怎么会是白来?像我说的,你只用做好你分内的事,正常发挥就行。”
小马慌得一批,“可是……隔壁老王真的联合裁判动手脚,我剪得再好也会被刷下来呀!”
景醇:“你尽力就可以了,考不过算我的。”
荆彩:“对对对!考不过赖景醇,都怪她嘴碎!”
“……”景醇伸手打了一下荆彩的后背,“你到底是帮腔还是拆台?”
荆彩吃痛地揉着后背,瞪了景醇一眼,又苦口婆心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对王思宇这种人就不能心慈手软,欠收拾的就得收拾!你在心里把王思宇鄙视个千百遍,明面上又打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幌子从来不作为,干什么?还打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要是你啊,早就和十个约定的客户科普一下诺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黑心犬舍,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抵制,当消费者都看清王思宇的真面目的时候,才能将这种败坏行业名声的渣滓清理出去。”荆彩咬了一口卤牛肉,一边嚼一边道:“你的理想不就是让改变人们对宠物行业的认知吗?你一个从业人员都不为行业清理门户,那还谈什么改变?王思宇只是你的第一个徒弟,又不是你的初恋,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护着他?”
景醇:“我什么时候护着王思宇了?”
荆彩:“知道内幕却不作为,不声张,不把他那些为行业不耻的做法公之于众,和护着他有什么区别?”
景醇张了张口,却又无从辩驳。
“我知道你清高,见不得的脏事儿就装作看不见,更不用说去干泼别人脏水的事儿了。”荆彩的口吻软了下来,“但是,互利共赢和公平竞争是建立在尊重对手的基础上呀!你尊重王思宇和他的诺一吗?朋友,你要真想把十个约定开成大型的宠物馆,甚至是注册成公司,确实得改一改你那个体户小商贩的经营理念了,商场如战场,换句话说,与人斗,其乐无穷!”
景醇苦笑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我没想和谁斗啊!”
“你懂个屁!”荆彩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要懂的话,就不会担心王思宇会在犬展上动手脚阻碍小马考等级证了!人家都站到你家门口叫嚣了,你还以为苟住就能赢?拜托!这是刚正面的时候,你装得那么佛系是为了让王思宇以为你是好捏的软柿子吗?”
“啪”地一声,荆彩扔了叉子站了起来,一边指着景醇,一边气呼呼地朝小马道:“小马你记住,后天你要是考不过,就赖这个自以为了不起的怂包!”
小马看了看荆彩,又瞧了瞧景醇,最后还是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默默地用叉子戳着水果沙拉,一块一块地往嘴巴里塞,没一会儿嘴里就塞得满满当当,活像一只不知饱足就快要把自己噎死的松鼠。
景醇伸手拉了拉荆彩的衣袖,后者却无情地打开了她的手,景醇叹了口气,“你说的对……”
荆彩:“?”
“我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景醇瞧着荆彩的一双眼,认真而又诚恳,“我现在跟你学还来得及吗?”
第55章
第二天也正是CKU犬展成都站开幕的前一天, 各类参展的人士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展厅里踩点, 寻找着开展以后各自的比赛场地。
足足有三层楼高的展厅,使得人和宠物的声音听起来就是“乌央乌央”的噪音,喜好清静的人们皱起了眉,时不时地揉挫着膈应地生疼的耳朵, 不过对于某些足以引起好奇心的言语,他们还是会选择性地听上两句,比如说——
“唉!我刚才在十号门那儿看到了一个, 不!应该是三个超……级好看的小姐姐!”
“你当这是车展啊?再说做宠物这行的, 再好看的小姐姐都被熬成了黄脸婆啦!”
“真的!其中的一个小姐姐看的我都愣了!唔……看她那模样,确实不像做我们这一行的,不过今天是赛前踩点啊,又不对外开放,和犬展不相干的人是进不来的啊!哎呀!说这么多干嘛?走走走, 我带你去看!”
……
虽然景醇不知道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的谈资,但是那些向她们一行三人投来的目光, 还是让景醇感到不自在。
荆彩的余光瞥见景醇皱起的眉头, 荆彩直了直脊背, 轻声道:“放轻松!有人看就对了, 不然你以为我早上忙活那么半天是在晨练吗?”
景醇撇了撇嘴, “晨练都没你起的早。”
人们总说“无利不起早”, 但是这句话对富家女荆彩来说就等同于废话, 能让荆彩早起的,有且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