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也就故意淡忘了这件事。可现在他知道了，尤念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认为这件事不存在。
“念念，你以后想去哪里读大学？”记忆里，少年的声音清润温和。
“夏城！我想去南方看一看！”少女的眼睛发光，语气兴奋不已。
“好。那我们就去读A大吧。”陆清泽的成绩很好，A大是他的备选大学之一。
“可是我上不了吧？”尤念趴在胳膊上，倦倦地打了个哈欠。她的成绩马马虎虎，鬼知道能不能考上A大。
陆清泽顿了下，温柔地哄她：“我会辅导你。你再稍微用功点好不好？”
困倦的少女闭上眼睛，随口答应了：“好吧。”
后来，两人一个保送，一个参加自主招生，全部顺利进入了A大。
而这最初的原因，只是她在北方待厌了，想来南方看一看而已。
“你知道吗？他就连上A大，也是因为我……”尤念的声音很轻，到后面已是几不可闻。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而且我不会怎么样的。我知道他的想法，不会太深陷进去的。大不了就和五年前一样，分开后不想这些事就好了。我就是配合他一段时间，让他消气……”
“够了！”厉子阳烦躁地按了下喇叭，打开车窗，松开几颗自己衬衣的扣子。
窗外的街边车水马龙，一辆辆车呼啸而过，嘈杂声音传入车厢，缓解了些许令人窒息的安静气氛。
“总之我不同意。你现在脑子不清醒。你回去睡一觉，明天睡醒了再说。”厉子阳关掉双闪，重新发动车子上路。
*
厉子阳将尤念送回家就回酒店了。
尤念一头栽进沙发，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阖上眼睛，过于疲惫的大脑让她很快睡着了。
她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儿是陆清泽站在讲台说“我替她跑三倍”的样子；一会儿是第一次牵手，他手心冒汗、耳根通红的样子；一会儿是高三时期，他耐心辅导自己功课的样子；一会儿是大学开学，他忙里忙外帮自己整理行李的样子；一会儿是分手那天，他红着眼挽留自己的样子……
这些事情被她深埋在心里，分手后从不敢想起。
可是在这个愧疚的夜里，这些回忆如潮水汹涌，尽数从脑海奔腾而出。
尤念的心脏一抽，从睡梦中清醒。
五年后的今天，她好像终于学会了心疼陆清泽。
——可惜好像已经晚了。
他已经不需要了。
尤念叹口气，站起身去浴室洗澡。
淋蓬头的水“哗哗”往下流，尤念闭着眼睛，任水抚过自己身体的每一寸。
在一起的五年，他对自己那么好。知道真相怎么可能不生气、不委屈？
所以他想报复、想羞辱、想怎么样都正常。
这一次，她会乖乖配合，等他觉得解气的时候甩开自己，当作是对他的补偿。
*
尤念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10点。
醒来时，手机里有好几条陆清泽的微信。
最新的一条是：【我在门口，睡醒了开门】
第24章
尤念火速下了床， 对着镜子简单梳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
她走到门口， 深呼吸一口气。
淡定淡定。
一定不能让陆清泽察觉出什么异常。
“咔哒”一声， 门被打开了。
陆清泽面容清俊，黑色的休闲外套和浅色牛仔裤，平日成熟稳重的感觉消减不少， 多了几分年轻干净的气质。
“你……”尤念顿了下， 目光踌躇：“等很久了吗？”
陆清泽抬手看了眼腕表， “还好，一个多小时。”
来早了她肯定在睡， 来晚了她说不定已经出门。
所以这个点正好。
他习以为常的表情看得尤念一怔。
她转身， 两步跑到客厅， 从电视柜下方的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
“给你。”尤念匆匆回来，将钥匙递到已经换好鞋的陆清泽面前。
陆清泽接过来， 手指轻轻摩挲着钥匙面。
他低头看向尤念， 一张素净小脸， 平日妖艳的眼睛里盛着干净透明的一汪水。
“我家里的钥匙。以后不要等在外面了。”尤念对上他的眼睛，喃喃道。
陆清泽心里一动， “我什么时候来都行？”
尤念犹豫了下， 点点头。
“都可以，不过最好提前和我说一声。万一我家里有裸.女怎么办？”
“裸.女？”陆清泽对她的脑回路逗笑，“怎么会有裸.女？”
“万一我朋友来， 喝多了酒裸.奔呢？”尤念一本正经。
这种事贺缨真的做得出来。
“你先坐一会儿， 我还没洗漱。”她指了指沙发， 先行离开去洗漱。
等她再回到客厅的时候， 陆清泽正坐在沙发上，手边摆放着一个白色的盒子。
“这是什么？”尤念走过去，看清那盒子上的字。
——是今年刚上市的一款5G手机。
“手机？”尤念惊讶。
“嗯。”陆清泽伸手，“把你的手机给我。”
“干嘛？”话是这么说，尤念还是乖乖将自己的手机放到陆清泽的手心。
陆清泽熟练地将她手机卡取出，放入新手机里。
“老是说自己信号不好。你手机的基带不行，换一个，免得我老是找不到你。”他一边动作一边说。
尤念的眉头一跳，坐到他旁边看着他动作：“鸡什么袋？”
陆清泽面不改色地解释：“‘信源发出的没有经过调制的原始电信号所固有的频带，称为基本频带，简称基带。’英文是Baseband ，公司里一般叫BB。”
尤念张了张嘴巴，眼神更是迷茫。
陆清泽好笑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可以理解为手机里决定你信号好坏的模块。”
“哦。”尤念闭上了嘴。
好吧。确认过眼神，是她这个门外汉听不懂的术语。
陆清泽给她换了手机卡，又帮她把联系人和APP等相关东西移植到新手机上。
尤念坐在旁边，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
他的侧脸依旧好看得过分，举手投足间，依然是自己喜欢的那种气质。
昨天晚上，厉子阳问她到底喜不喜欢陆清泽。
喜欢啊，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就算她是个颜控，可世界上好看的人那么多，她怎么就一眼看上陆清泽呢？
如果不是一眼就有好感，她又怎么会只因为一个赌约就随随便便谈恋爱。
如果不喜欢，又怎么可能在一起长达五年。
尤念垂下眼，心中一动，伸手抱住了陆清泽，下巴倚在他的胳膊，轻轻蹭了蹭。
陆清泽睨了她一眼，“手机快好了。”
尤念“嗯”了一声，仰头去亲陆清泽的下巴。
陆清泽顿了两秒，反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回吻过去。
没过多久，两人的呼吸均变得急促。
两唇分开的时候，尤念的眼睛已经氲上了一层水汽。
“卿卿，我是不是对你很不好？”尤念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
陆清泽沉默半晌，“你怎么了？”
尤念摇摇头，“没事。”
陆清泽用唇碰了碰她的额头：“温度好像有点高。你昨晚去哪了？”
“昨天厉子阳来夏城，我和他见了一面。”尤念如实说。
陆清泽抿唇，语气不善：“和他见面……所以不接我电话？”
尤念否认得很快：“不是。我昨晚很早就睡了。你晚上打给我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她搂着他的力气加大，脸也更加亲密地在他身上磨蹭：“卿卿，我有点冷。”
“冷就多穿点衣服，你应该是发低烧了。”
尤念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仰着小巧的下巴眼巴巴看他，“不要衣服，要你。”
陆清泽脸上微热，扣住她的手臂：“等你病好。”
“凭什么你发烧的时候可以睡我，我发烧的时候就不能睡你？”她眼尾微勾，嘴里振振有词。
陆清泽静静地和尤念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将手绕过她的膝盖，将她腾空抱起。
步转景移，尤念被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下一秒，一床被子覆在她的身上，她像个蚕蛹一般被裹了起来。
陆清泽确认她轻易挣扎不开后，转身去客厅拿了温度计和她的手机。
“嘀”地一声之后。
“37度8。”陆清泽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尤念“唔”了一声，“还好啊，不严重。”
陆清泽动了动唇，“你——”
刚说了一个字，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同时望过去，屏幕上显示“厉子阳”三个大字。
陆清泽将手机交到尤念手上，转身出了门。
公寓的面积太小，尤念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我有点发烧，不和你吃饭了。”
“没事，陆清泽在呢。”
“我知道。好。再见。”
……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陆清泽却似等待了漫长的时光。
他能看出来，厉子阳对尤念是不同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似乎并没有像尤念挑明。两人依旧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
陆清泽想到自己，不由自嘲一笑。
其实自己不也一样吗？怕明说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不如就先以“炮友”的身份相处着。
“卿卿。”
听到尤念在里面叫他，陆清泽再次走进卧室。
床上的女人披散着一头的长发，背靠抱枕，被子盖到胸口，一脸盎然地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这个5G手机怎么玩啊？”
“不是，我是问和之前的4G手机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陆清泽弯唇：“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网速更快。看视频选最高清，玩游戏也不用担心卡。”
“可是……”尤念有点不懂，“我现在看视频玩游戏也没遇到什么问题啊。”
陆清泽坐到她旁边，一如以往地耐心解释：“现在5G刚出现，很多地区都没有覆盖。未来的发展趋势是怎么样的谁也不能保证。就像4G网络刚出现的时候，你能想到短视频会这么火吗？”
脑袋仿佛被人戳了一下，尤念兴奋地看向他：“对哦，当时4G出来的时候，还没有短视频这个东西呢。如果没有4G，贺缨和她的假男朋友也就组不了CP了。”
陆清泽笑：“科技是这样。有很多未知的可能等待探索。”
“所以……”尤念顿了顿，抬眼看他：“科技很有魅力对吗？你的工作很有趣对不对？你对现在的工作生活也很满意是吗？”
陆清泽的眼神深了起来，声音一沉：“你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尤念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目光真诚：“我希望你过得开心。”
这句话是真的。
她现在真的希望他开心。不管需要她做什么，她都会尽力好好配合。
陆清泽深深地看着她，语气平淡：“你说错了。我的工作很枯燥也很无聊。一个芯片的项目期起码一年半，就算成功上市了也未必受到主流市场的欢迎。周期长、投资大、见效慢，连民间资本都看不上的行业，你觉得能有多有趣？”
尤念的脸色有些发白：“可是，我一直以为你很喜欢你的专业。大学的时候，你一下课就是实验室，我想找你都找不到……”
“那是因为我需要做出成绩来，毕业才能出人头地。”陆清泽的声音很沉，一字一句打在尤念的心上，“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躺在金摇篮里。”
“你找我找不到？”陆清泽轻笑，“我除了教室就是实验室图书馆。可是你呢？有多少次我去找你，你人都不在学校，嗯？”
尤念抿唇，声音低低地道歉：“对不起。”
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道歉。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
尤念的心脏一颤，眼睫又垂了下来。
果然，道歉是最没用的语言了。陆清泽他也不需要。
“你说得对，我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陆清泽的声音响起。
尤念愣愣地抬起头看他。
“如果你能像现在这样的话。”他有些不自在地补充。
尤念快速在心里过了几遍陆清泽的话，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
她侧身伸手揽住陆清泽的脖子，被子从胸前滑落。
“陆清泽，我会乖一点的。你相信我。”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保证。
这次，她真的会乖乖配合，演好一个“弃妇”的角色。
陆清泽沉默几秒，回抱住她，哑声开口：“好，我相信你。”
第25章
2月底， 在联基流片的“武夷”回来。翎宸开始对其进行最后的联调测试。
为了确保4月的发布会万无一失， 整个项目组都忙得脚不沾地。
与此同时，经过无数次的修改，尤念的大纲也终于得到了制片和导演的通过。她开始正式创作剧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