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昌明坐在十楼的小会客厅里。
十层再往上就涉及到更多机密了,宴氏里的人再知道简昌明是宴朝的好友,也不敢把人请到楼上去。
这时候,宴朝的另一个秘书也坐在小会客厅里,正在陪同他闲聊。
“陈总已经在楼下了。”秘书回转身笑笑说。
简昌明点了下头。
这个动作刚做完,就听见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嘈杂的人声。
紧跟着,门推开。
“简先生。”陈于瑾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紧跟着才是顾雪仪淡淡道:“简先生。”
话音落下,她抬眸朝小会客厅里的男人打量了过去。
这座大楼的每一处都让顾雪仪忍不住惊叹。
这个时代的“科技”实在太了不起,比起宴家里那些让她感觉到“廉价”的西式装修,这里的一切更让她由内而外的敬服。
相比之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反倒不是那么起眼了。
男人穿着这个时代的灰色西装,戴着一副银边老派的眼镜,胸前的口袋处还别了一支钢笔。他的身形笔挺,坐得端正,五官儒雅英俊,年纪在三十五六左右。
并不比简芮大多少。
应当是辈分比较高。
“陈总。”那头简昌明缓缓站起身,伸出手和陈于瑾交握了一下,然后才分了点目光给顾雪仪。
“这位是?”
“顾雪仪。”顾雪仪直接自报了家门。
简昌明惊讶了一瞬。
但也就那么一瞬。
毕竟什么世面没见过,他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我那个侄女呢?”简昌明问。
“宴文嘉在接待简女士。”
简昌明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
三人很快都围着小圆桌落了座,秘书室的人送了咖啡、茶过来,然后就关上了小会议室的门。
门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简昌明瞥了一眼陈于瑾,陈于瑾神色淡淡,没有别的动作。简昌明就立刻明了,顾雪仪可以待在这里。
既然这样,简昌明也就不再耽搁,直接了当地开了口:“简家的人已经到尼日尔了,那一带常年有恐怖组织活动,他们没能找到宴总。只找到了一点线索,宴总很可能转去了马里。”
“辛苦简先生。”听完这番话,陈于瑾的脸色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简昌明说到这里,突然看向了顾雪仪的方向,目光不冷不热地从她身上掠了过去。
“是我欠宴总的。”简昌明说。
顾雪仪:?
这中间还有什么跟她有关系?
陈于瑾听见这样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疑惑好奇,始终秉持着秘书的专业素养。
“宴家养的搜救队和雇佣兵,也都在非洲境内继续寻找。以宴总的本事,肯定能安然无虞。剩下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把住国内的局面。”陈于瑾不急不缓地道。
搜救队、雇佣兵……这是宴家自己养的人,大概就等同于古代府中豢养的私兵?
看上去,宴家的家业比她想象中还要庞大。
现在安静做个听众的选择,果然是对的。
简昌明反问:“你是指宴氏的股价?”
简昌明浅淡地笑了笑:“宴氏底子厚,下跌只是一时的。很快,他们就会反应过来,哪怕宴总人在国外,宴氏依旧能维持正常运转。到那时候,股价会反升的。陈总处理这些事,应该很有经验。我在海市都听说了,有些企图玩恶意收购的都被压下去了。”
股价。
股市。
顾雪仪又默默地消化起了这些新的词汇。
陈于瑾淡淡道:“宴氏的股价不会动荡,股市更不会动荡。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说宝鑫?”简昌明似乎这才来了点兴趣。
陈于瑾点了下头。
“一个烂摊子。”简昌明说着顿了顿:“这事要处理干净,陈总恐怕分身乏术。”
宝鑫……
那应该是一家公司的名字。
顾雪仪心底默默道。
是宴氏旗下的子公司吗?
“子公司”这个概念,还是她刚从书上看的。
简昌明紧跟着又开了口:“在这个烂摊子里,我也只能起到很微小的作用。最好的办法是将这个风险分摊出去……”
陈于瑾轻点了下头:“宝鑫的亏损对于宴氏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金额。但它带来的隐形风险却很大。最好是有其它同样庞大的企业分担风险。”
“那就得是……江家?宋家?”简昌明一口气点了几个家族。
他们面色如常,并没有要避讳顾雪仪的意思,大概是觉得,就算顾雪仪听见了,恐怕也压根就听不懂。
“宴家的根基毕竟还是在海外。”陈于瑾面上这才浮现了一点无奈之色。
简昌明点点头,评价道:“这个时候不适宜引进海外的企业。但是江家的江二,宋家的宋景……这些和宴总,好像都不太对付啊。”
岂止是不对付。
陈于瑾心说。
这江二要真是给宴总戴了绿帽,那可就太他妈不对付了!
陈于瑾想着,不由转头看了看顾雪仪。
却见这位宴太太神色沉静,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不开口的模样,倒是相当美丽动人的。
“所以陈总的意思是?”简昌明出声。
“请简先生从中斡旋,将时间往后拖一拖,……至少等到宴总回来。”
简昌明这时候又看了一眼顾雪仪。
“我会尽力。”
而顾雪仪已经从这段对话里,简单推断出了中间有什么麻烦。
她提前针对“简昌明”做过一点个功课,发达的网络上有关他的信息很少,但还是让顾雪仪抓住了一些关键词。简家和华国的政坛有着一定的关系。
华国政坛,也就等同于过去的官场。
简而言之,简家和官家有点关系。
陈于瑾言语间提及,“宝鑫”带来的亏损,对于宴氏来说不值一提,但却有更大的隐形风险,甚至不能由海外企业来分担。
也就是说明,“宝鑫”的亏损,一定和官家有关系。
所以,陈于瑾才会提到,让简家从中斡旋。
因为这时候简家能起到作用。
不过陈于瑾话里提到的江家,原来也那么厉害?
那她下手揍江二的时候,倒是下手有些狠了。
还有个宋家,目前没有任何来往……不过之后应该就会见到了。
“官家”两个字,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可怕,很具有压迫感。
但对于顾雪仪来说,倒没什么感觉。
她上辈子和太多的王公贵族打过交道了……这其中当然也是有学问的。
顾雪仪脑中渐渐成形了一个念头,唔……不妨试一试。
从古至今,都并不是所有事只有男子才能做的。
“宴太太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简昌明突然出声。
顾雪仪这才打住了思绪,抬眸看向了简昌明,她摇了摇头。
“有关宴总的消息,宴太太没什么想问的了吗?”
还是摇头。
陈于瑾都从中品出了那么一点儿无情的味道。
简昌明这下也忍不住怀疑起了自我。
当初顾雪仪为了嫁给宴朝要死要活,比明星脑残粉还要脑残三千倍。怎么突然一下就跟脱粉回踩了似的?
哪怕当初明明白白是一宗人情交易,但简昌明心底还是有点微妙的愧疚感。
宴朝生死不知,却连本该和他亲近的妻子,都丝毫不关心他的死活……想起来,到底是有点悲凉了。
“那我让人送太太回家。”陈于瑾站起身。
顾雪仪点了头,起身。
两人并肩往门外走。
等走到门口,顾雪仪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回了下头,淡淡道:“我相信他会活着回来。”这是她今天进门说的第二句话。
当然是场面话,说粗俗点,叫放屁。
但简昌明的目光却微微变了。
陈于瑾的步子也滞了滞。
这句话远比其它哭闹、焦灼的大喊,来得更有力量……
等跨出小会议室的门,顾雪仪突然又叫住了一个小秘书,从她手中抽走了便签纸和签字笔。
转身就这么抵着墙,飞快地写了一行字。
她将纸笔还给小秘书。
转而却将那张纸条塞进了陈于瑾的掌心。
陈于瑾心口猛地剧烈一跳。
咚咚作响。
紧跟着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指尖的温热仿佛还有所残留……
简昌明蓦地眯起了眼。
走廊上的人也都震了震。
陈于瑾想起来,来之前他交代顾雪仪——“别说话”。
所以,全程她几乎都很少开口。
但……那并不代表不能开口啊!这时候还递什么纸条?搞得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更搞得像是别样的勾引挑逗……
陈于瑾木着脸展开了手里的纸条。
【陈秘书,你裤子湿了,沾茶水了。】
字体颜筋柳骨,十分漂亮。
陈于瑾:…………
顾雪仪神色淡淡,大步朝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身后的简昌明却是拧着眉,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
顾雪仪和陈于瑾?
另一头。
被提到的江二照了照镜子,脸上的痕迹已经消得几乎没有了。
江靖最近被禁足在家,无聊得要命,下楼正看见二哥的动作,不由出声问:“顾雪仪的电话打通了吗?”
江越顿了顿动作:“宴文嘉应该已经安全返家了。”
潜台词就是说,顾雪仪没接我电话。
牛批!
江靖在心底说。
这还真是他头一次见到,不接江二电话的。
再一想到二哥平时黑着脸,有多吓人,带给了他多大的心理阴影,江靖心底不由得冒出了那么一点点心理平衡的带着点喜悦的小泡泡。
下一刻,江越的手机突然就响了。
江越拿起来,接通,那头传出了一直占线的某个电话的主人的声音:“17号江先生及江先生的家眷有空吗?”
怎么?
要摆宴请他吃饭?
江越抿了下唇,脸颊还有点隐隐作痛。
他笑了:“有,有空啊。”
对面的江靖却被他笑得打了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在积极地往宴总头上扣帽子。
远在非洲的宴总:?我谢谢你哦?
第13章 热搜上的宴太
第二天江越就发现自己想太多了。
不止是他,连同整个上流圈子里,与宴家交好的,又或是与宴家来往并不多的,只要在圈子里的……就宋家和封家没有被邀请。
江越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一手掐了烟,还不小心烫了下手指,嘴里“咝”了一声。
他以为是要请他去赔罪。
结果是翻脸无情,一脚踩在他的身上,还踩得更实了呢。
前几天是江二登宴家门,临走拿了水果,一派祥和愉快的气氛。这几天又该播什么新闻了?又该是他参与宴家聚会,唯独宋、封缺席。江家确与宴家握手和好?
一抬头,正看见江靖抱着个PSP,扯着嗓子喊:“王妈!我要吃的!吃的!饿了!”
怎么不饿死你呢?
全都怪这小王八蛋!要不是他,能扯出后面的事儿?
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江靖宴文柏打架的消息,就立马往他这里传的……
秋后算账,一个都他妈别想跑。
王妈倒是很快端了吃的出来,但江靖接在手里,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没能下得去嘴。
江靖回头看了看江越。
“您老,心情不好?”
“我心情好得起来?”江二露出了一点冷笑:“宴家办的宴会,宋、封两家一点收到邀请的动静都没有,就我们江家收到了……”
“那不是说明咱们家特牛逼?”
“牛逼个屁。咱们前脚上了宴家的门,后脚外头就要说,我们和宴家玩一块儿了。前几天老子为了你登宴家的门,走的时候手里拿的水果,那就叫佐证懂不懂?”
江靖寻思了一下。
那我也没让您老拿水果走啊。
这怎么还能怪我了呢?
“那这次宴会,我们就不去了呗。”江靖说。
江越冷冷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头猪:“那叫做贼心虚。”
而且……
江越一下想到了那天在宴家,她缓缓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亲手将那盒草莓放到了他的手中……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那这次,她又该给什么甜枣,才能安抚住他?
江越好奇了。
“那……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江靖懵住了。
又过了几秒,江靖咂了咂嘴:“那宴文柏他大嫂,可真他妈够厉害的啊!”
江越又用看傻逼的目光看了一眼江靖。
一点敏感度都没有。
这要是生在某个与政坛挂钩的家族,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江越:“……是挺厉害。”“别说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