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玉时刻警惕,这下脚步微侧便躲闪开来。
与此同时,当初萧则送她的匕首在袖间出没,她手下没留情,只听一声惨叫,一个宫女捂着手臂面容痛苦地跌倒在地上。
温之玉这才吐出一口气,屈膝拿着匕首拍了拍她的脸,“你是谁的人?”
宫女表情惊恐,咬着牙不说话,温之玉打量着她,发现这人她认识,经常在殿前打扫。
“啧,麻烦。”她的变得表情并不太好,像是想到什么,眉目间浮出一丝冷色。
片刻后,温之玉从宫巷里出来,衣服上沾些血。
“我又不是个好人。”她喃喃道,压下急促的呼吸。
宫女的刺杀让温之玉意识到,萧御已经等不及了,两边之前一直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中,但今夜的事,就是打破这个平衡的点。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意外,她小跑着赶到元帝的寝宫——这里侍卫和御医来来往往,谁都不敢离开。
元帝还在昏迷,温之玉进去时,满鼻子都是苦涩的药味,于是一丝奇异的香气在其中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李总管看了眼小声道:“这是林丞相送来的香囊,我瞧着能缓解陛下的咳症,便留下了。”
林丞相?
温之玉眉头皱了皱,伸手摘下了床头的香囊。
*
手中的剑砍断面前的藤蔓,萧则蹙了蹙眉,入目只有眼前茂密的树丛,而更远的地方则被藏在了一片白色的迷雾之中。
他和其他十三个人分别从不同的入口进来,至今已过去大半日,可他不仅连一个人都没看见,更有一种其他活物都消失了的错觉。
又过了半个时辰,萧则终于走到一片湖泊,这片湖极为清澈,依稀能看见湖底的游鱼。
而他也在这里碰到了今日第一个人。
年轻的男子背着一把大刀,从树丛中钻出来,露出满口的白牙:“我记得你,你是闻家的候选人。”
话落,长刀既出,毫不留情地朝萧则砍去。
与此同时,秘境外,宗羿对围在出口的各族家主轻笑道:“孤就先不在这等候了,宫中还有政务未处理。”
“君上日理万机,应该的。”众人纷纷表示理解。
宗羿收回看向秘境的视线,神色温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盏茶后,他来到一处荒凉的地界,冲着空荡荡的密林喊了一句:“出来吧。”
树后,闻家主面无表情走了出来。
宗羿笑了笑:“不知闻兄找孤有何事?”
他站得很远,明显是对眼前之人有所顾忌。
闻家主依旧是两个字:“杀你。”
话落,已经是出了手。
宗羿呼吸一窒,躲闪间,忍不住开口问:“闻兄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闻家主没有回答他,手下的招式更加凌厉,他没有用剑,落掌间却比剑还要厉害。
宗羿躲了几招后,立即反应过来,这人比当年王选时还要强上几倍。若不是当年他对王位根本不感兴趣,这位子还轮不到自己。
然而此刻,闻家主却处处对他下了死手。宗羿想不出除闻朝季以外的其他原因,当即目光阴沉道:“你知道了?”
回应他的是如骤雨般猛烈的攻击。
宗羿是很强,可除他以外无人知道,闻家主比他更强。宗羿的面容不再平静,他有些癫狂地叫道:“你不能杀我!我是沧国的王!”
无论是谁,有多强,都要遵守传承数百年的规矩。
闻家主淡淡地说了第二句话:“是你的错。”
你派人追杀我儿,破坏规矩在先,我便来取你的命,此乃天经地义。
——
大白牙的年轻人喘着粗气,一边跑一边向后吼着:“别打了,老子认输,认输还不行吗?”
他大爷的,闻家从哪里找来的怪物,怎么半点理都不听,点到即止也不懂,不知道秘境中不能杀人啊!
啊啊啊啊!又来了。
他急忙抽出长刀往后一挡,从刀剑相接处传来的力量差点让他跌了个踉跄。
疯了!他宁愿和闻朝季那个笑面虎打,也不想再面对身后的疯子了。
前面隐隐传来人声,大白牙眼中陡然露出一抹兴奋的光,风一般地朝那边逃过去。
——死兄弟不死我,兄弟们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宗珩正将贺家的继承人逼到绝境,眼看就要将面前这人淘汰时,一旁却忽然冲出来一个人,露出一口大白牙,满脸大汗地冲他跑过来。
“让开——”他边跑边喊。
宗珩眼中露出一丝厌恶,心下一转,挥剑就向来人砍去——秘境中不可杀人又如何,只要看见的人都死光了,就没人知道是他干的。
谁曾想,那人身形一转,宗珩的剑就与他身后的剑碰到一起。
这一刻,宗珩虎口发麻得几乎拿不住手中的剑。
萧则见状神色淡淡地收回剑,冷声道:“你挡着我的路了。”
他要快点回去找他的阿玉,他有预感,京城中出了事。
宗珩哪里懂他的言下之意,他感受着手中的阵痛,当即将萧则作为自己荣任新帝的最大阻碍,冷笑一声就举剑上前。
——
宗羿吐出一口血,昔日的温和假面早已被摘去,他满脸阴郁地倒在地上,沙哑着声音道:“闻清远,你杀了我又如何,这沧国新王之位势必是我儿宗珩的掌中之物!”
闻家主依旧面色平淡,他没有刀剑,却也不想就这样杀了他,容易脏手。
于是,他折了一根树枝,将枝头一寸寸没入宗羿的身体内。
不——
宗羿惊恐地瞪大眼睛,他还没等到晋朝皇帝的死讯,还没让晋朝的土地沦陷在他的军队之下,他不能死!
宗羿的求生欲在此刻前所未有的强烈,身体竟猛地向前进了一寸,趁着闻家主微愣的一瞬间,向他挥出一掌,逃了出去。
他要去找另外十二个家族,他们会保住他的命。
宗羿捂着血口,踉跄地向前奔去,不知为何,他竟然摆脱了闻清远的追捕。
只是,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
沁夫人蹙着眉诧异地看着他。
恍惚间,宗羿似乎觉得对方的脸上带上了一抹担忧,他是喜爱着她的。
这一刻,宗羿有些忘了自己受的重伤是谁造成的,站在原地看着沁夫人慢慢向他走来。
“你要死了。”她轻轻地说。
“沁……我呃……”他眼中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匕首。
沁夫人拔出匕首,丢在地上,面无表情地道:“所以我来替我儿报仇。”
她的养子,当年就是死在这个人的手下,生生在秋水中泡了一整夜!
闻家主走了过来,轻声道:“走吧,莫要脏了眼。”
——
一口白牙的男子气喘吁吁地倒在贺家患有心疾的继承人身边,“兄弟,给我让个地。”
歇好后,他看了眼被按着打的宗珩,眯着眼笑道:“这君上的独子没传闻中那么厉害嘛,居然被打这么惨,啧啧。”
仿佛已经忘了自己前一刻还在秘境中被追了大半圈的事。
“唉,要知道闻家有这么一个疯子,我就临阵脱逃了,这还比什么?回岛钓鱼不好么?”叽叽喳喳又讲了一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前面缠斗的两人已经要分出胜负了,紧接着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疯子将人揍倒在地,然后一双冰冷的眸子就瞬间瞄准了他。
“不是吧,还来?”他猛地一个鲤鱼挺身就想逃,萧则却一把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带我出去。”他道。
大白牙:“???”
王选之战数百年以来,没有那一次是第二日就能结束的,第一日那就更不可能了。
不仅里面的迷障能将人困到寸步难行,更别提候选人之间还要相互缠斗,没个三日是不可能。
所以纵使各族的家主都在出口外守着,其实也不太重视,甚至很随意,谁都知道第三日乃至接下来几天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其中有人看了眼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闻家主,笑道:“闻兄不妨猜猜这次王选要几日?”
闻家主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儿,又重新扭头回去聊天的人突然听见他口中蹦出个“一。”
……估计是他听错了吧?那人想,怎么可能会是一。
然后,他就见出口处似是传来了异动,不仅是他,所有注意到那边的人,脸上的表情都由随意变成不可思议最终又变得正色起来。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还有走迷宫的潜力?这就出来了?兄弟牛啊!”
声音传出,众人还来不及分辨其中的意思,某个家族的家主就面色一喜,因为这是他继承人的声音。
众人不由得站好,紧紧盯着出口,不到最后一刻,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迷雾逐渐散去,被数十双眼睛盯着的人面无表情从里面走出来,然后对着闻家主方向一点头,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往海岸边冲去。
作者:谢谢_(:з」∠)_的营养液呀,么么~
第八十一章
王岛选出了新王,这个消息几乎是在沧国百姓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传遍了整座岛屿。
据悉, 新王是闻家的候选人, 此前从未在众人眼前出现。
与此同时,前任君上被人发现惨死在荒林之中, 身上只有一根染血的树枝。
由于新王选出后就不知所踪,十三族家主经过商讨, 暂由闻家主掌管岛内事务,被派去前线攻打晋朝的水军亦被下令按兵不动。
萧则没有管之后发生的事, 他在第三日重新踏上晋国的土地。
这日的天极其阴沉, 黑云压城, 狂风肆掠,所有的关卡就牢牢紧闭, 寒风中似有什么在悄然酝酿。
……
京城皇宫,秋风卷起落叶, 温之玉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天上飞过的鸟, 几乎是在下一刻, 前赴后继从下射出的箭就让它无力跌落。
她摸了摸手中缩着的林雀, 心沉了下来。就在今早,宫人传来消息, 淑妃已经被护送出了宫。
根据她的判断,萧御至少联合了京城大半的兵力,如今所有的优势都在他手上,要不了多久就是他反叛的时刻。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要尽早将宫内的消息传出去。
温之玉回到元帝寝宫, 李总管还守在皇帝的榻前。
她看着对方沉重的表情和方才遇见的御医,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陛下还是没有反应么?”她轻声问。
李总管沉默了一会儿,“御医说,若是再醒不过来,就撑不了十天。”
元帝的病来得奇怪且迅速,短短两个月时间,便虚弱得形容枯槁。御医们找不出原因,就只能用补药吊着他的命。
李总管看向温之玉,浑浊的眼中干涸悲戚,“萧御他快要行动了吧。”
他的脸色苍白,神色中隐隐露出一丝愤怒,“要是他还有点良心,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逼宫!”
温之玉没有说话,殿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她静静看着龙床上的元帝,对方两眼紧闭,连呼吸都很微弱。
此前,她拿走那个香囊,想查查有什么问题,结果拆开来看,里面只是些细碎的白色粉状物。
唯一一点奇怪的是,房内的林雀似乎对那粉末很排斥,温之玉手沾上一点后,它就再也不愿意被她碰。
与之相反,对那根野草,它又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喜爱。
“试一试吧,万一有用呢。”
她鬼使神差地想着,然后将那根草偷偷放到元帝的枕下。与香囊中的粉末不同,这根草平凡得没有一丝气味,不特意去翻看,就不会注意到。
宫内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越来越多的地方被萧御的人明目张胆把守着,温之玉想,自己大概可以动手了。
这晚,温之玉站在白日打探好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她看了黑呦呦的天空一眼——这只看起来比同类更聪明些的鸟能将她的消息带出去吗?
紧接着,林雀就以它体型绝对不可能有的速度飞快地蹿了出去,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下几乎看不见。
与此同时,林府。
林景寒面色煞白地扯破了欲要拿给父亲鉴赏的画,在听到书房里传来父亲惊疑不定的声音时,头也不回地逃回自己的屋中。
片刻后,门外响起小厮的询问:“少爷,老爷说府中进了刺客,您可有查觉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没有。”他听见自己如是说。
不知过了多久,林府的嫡子忽然笑了起来,空荡的屋中满是他凄凉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他问自己。
林景寒还记得父亲握着自己的手写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四句话。那是他幼时的启蒙,这二十多年来,他跟着父亲的脚步一点点往前走,不曾想,却在今日会亲耳听见父亲打破了他的誓言。
林景寒在屋中枯坐了一宿,本就病态的脸上早已没了半分人色。
大厦倾颓,他虽愚昧,亦知这一步是他父亲走错了。
三日时间,京城内陡然传起了谣言——元帝将逝,太子之位有意八皇子萧御。
待消息甚嚣尘上之际,御王府,萧御满意地露出了一个笑,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
顾骁拱手道:“禀殿下,我们的人已经阻断任何消息,赵侯府以及其他势力皆被调去城郊,万事俱备,只欠您这股东风了。”
萧御大笑道:“好!”
顾骁出门时,恰好与温韵迎面对视,他的眼神隐忍克制,透着不易察觉的爱慕。
这日的皇宫与之前并无什么不同,皇帝寝宫,温之玉看了看元帝,许是心理原因,她居然觉得对方的脸色比前几日好上不少。
待李总管仔细确认她没看错后,两人心中都是一喜,立即吩咐太监去请御医。就在这时,一侍卫猛地冲进殿中,惊恐地呼喊道:“御王派兵包围在宫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