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熠坐在原地朝他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卢怀尴尬地笑了笑，地位比自己高得多的程熠都早早来到片场，他身为本片总导演却迟到这么久，脸上显得有些惭愧。但他实在是因为“重伤在身”，要不是剧组放一天假就得多花几十万，他资金压力也大，今天都不想拍了。
简宁看看卢怀这幅惨样，再看看程熠一反常态的熟稔，她凑到程熠耳旁悄悄问：“你昨天是故意整他的？”
程熠被她呵得耳根痒，连带着肩膀都一阵苏。他转过头，也凑到她耳边，“你可别冤枉好人。”
他这句话用得着悄悄说吗？
简宁轻轻推开他。
她看他一手豆浆一手包子，毫不介意地吃着自己吃剩的早餐，心里烫烫的。又想到他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再看到他放在腿上的塑料袋，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到剧组的？”
“昨天你看到我的时候。”
程熠是昨天凌晨下的飞机，然后租的车，一路看着导航开到山沟沟里的剧组。导航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路线就不太准。这一路的山路颠簸曲折，他开车开得都快吐了，熬了一宿通宵，才把车开到目的地。
到了之后就听说卢怀恶整简宁的事，马上就找机会报复了回去。等住进酒店，也不早了。今早觉根本没睡够，又担心卢怀不长眼，继续欺负简宁，所以硬撑着起来到片场陪她。
程熠以为她能想到自己这么辛苦，在关心自己。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他想听她说些关心自己的话。可是，他自己不说自己都经历了什么，简宁又怎么会知道他多辛苦。
简宁眼神充满期待地问：“真的是昨天上午才到剧组的吗？”
程熠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
简宁显得有些失望，“我前几天晚上发烧，半夜有人敲我房门，本来以为闹鬼呢，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有人在我门口放了一塑料袋的退烧贴和姜茶什么的。”
程熠明白了，她刚才那么期待的目光，是希望塑料袋是自己送给她的。他先是心中一阵警惕，觉得剧组有人喜欢简宁，才会这么默默地对她好。但转念一想，简宁之所以会期待是自己做的，可见她并不想表现出来的那么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程熠眼底带上了笑意，“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
简宁摇摇头，“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简宁身后的两三米，助理和陈美娟挨在一起坐着小板凳。
助理一如既往地低头按手机，陈美娟全程八卦地看着简宁和程熠，揣摩着他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陈美娟用胳膊肘碰了碰助理，“喂，我怎么觉得简宁跟咱们大老板的关系不一般呢。”
助理斜眼看她，一声冷笑，心想：真是个傻帽。
接下来的戏，正常开拍。除了卢怀像长了痔疮一样，坐着也难受，站着也别扭，其他一切正常。
卢怀本来觉得，自己整简宁的那些手段，别人挑不出理，要是程熠真跟自己论道论道，自己可以直接说简宁是不敬业。可没想到，程熠跟他玩阴的……
跟程熠斗，他是不敢想了。反正自己也遭了一通罪，希望这事就过去了，程熠也别记自己的仇了。
简宁貌似很在意发烧那天晚上，给她送塑料袋的神秘人。
程熠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个情敌给抓出来，防范于未然。
他找到酒店的保安经理，请对方调出那天晚上简宁所在楼层的走廊监控。当看清神秘人是谁之后，程熠感到意外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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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戏的时候，无论多大的腕儿，吃的都是快餐。很多演员为了自己上镜好看，都会自己带些简易厨具，以便自己做点有营养又简单的东西吃。
小温曾托简宁帮自己引荐程熠。
简宁本来还想着等这部戏拍完了带小温去逐影，刚好现在程熠本尊在这儿呢，她就直接等晚上拍完戏之后，找来两人到自己房间里喝自己煲得银耳羹。
程熠和小温一左一右坐在单人沙发上，简宁坐在床上。
小温见到程熠就像蚂蚁见到大象，心里又敬畏又紧张。好在大家坐在一起吃了点东西之后，又有简宁在中间活跃气氛，内向腼腆的小温终于放松了点。
简宁跟程熠说：“小温是这部戏的编剧，剧本最早一版你也看过，中间改了无数次，改到现在面目全非，但逻辑还在，剧情还能顺下来，我觉得小温功不可没。”
程熠想了想，“小温的编剧水平和敬业精神确实令人欣赏。我真心觉得你是个好编剧，可是我不懂，为什么你会在剧本里加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床戏呢？”
简宁无奈地叹口气，“你还没忘了这事呢。”
小温推了推眼镜，尴尬地说：“那场戏是卢导执意让我加的。卢导之所以会拍这个IP，就是为了票房，但中规中矩的拍，他觉得不够吸引观众，所以让我上劲爆的亲热戏，来吸引票房。”
简宁皱了皱眉，“我不懂，导演固然都希望票房好，但他在圈里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导演，为什么能为了票房连口碑都不要了呢？”
程熠说：“听说是签了对赌，真实票房要是没有8亿，他会赔得倾家荡产。”
这年头，导演赚钱变成了一件特别复杂的事。有签对赌的，还有提前把电影卖断的。例如在电影上映之前就把电影卖给风投，等电影上映之后，所有票房都归风投，赚多赚少跟导演都没关系了。但不管怎么样都有风险，平时高高在上的导演，同时也在承受着一般工作人员体会不到的压力。
程熠知道了床戏的事并非小温本意，也消除了对这部电影编剧的偏见，还邀请她以后有机会跟逐影的电影合作。
小温认识了大导演，开开心心地走了。
房间只剩下简宁和程熠。
简宁最早接这部戏，没把床戏当回事。只觉得为艺术献身，她是能接受的。可如今知道了这场床戏真的就像程熠所说，只是为了太高票房，她就觉得无比的膈应……
那种吞了一碗猪油的油腻感糊在心口，别提多难受了。
程熠也准备离开她房间，走到门口，收到放到门把上时，简宁上前几步，拽住了他的衣袖。
“我……我不想拍床戏了。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
程熠回头，气定神闲地说：“你既然都签约了，就该履行合同的内容。现在才临阵退缩，你也太没契约精神了。”
简宁听到程熠说这话，吃惊地就像看到太阳变成了绿色。
“你你你……你真的让我去拍床戏了？”
程熠温柔地笑着说：“对呀，你可是我逐影旗下艺人，你要对得起我们的金字招牌，无论是什么戏都得好好给我拍。”
简宁用眼神在说：你疯了吗！
程熠笑容加深，揉了揉她顺滑黑亮的头发，“晚安。”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简宁站在原地，身旁仿佛有萧瑟的秋叶随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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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熠回到房间之后，先是拿出笔记本，敲了两个多小时。
完了他看看表，还不到12点，卢怀应该还没睡，于是他给卢怀打了一个电话。
程熠：“卢导，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喝曹敏仪一起吃顿饭。”
第38章
程熠走后，简宁坐在床上发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程熠居然让她拍床戏了？这还是程熠？
不过他以前不让她拍床戏，是因为在乎她，难道分手后，他出国放了个假，就真把自己给忘了？
简宁满心疑问，越想心越乱。
她看了看时间，杨希估计还没睡，于是给杨希打了个电话。
杨希：“喂，宁宁。想我啦？”
简宁：“是呀，怀念以前你能来剧组陪我的日子。那时候咱们俩晚上睡一张床，从剧组八卦到人生大事，一通聊完就什么烦恼都抛之脑后了。”
杨希：“听你这么说，感觉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呀？”
简宁：“……”她想了一会儿才落寞地开口道：“程熠同意我拍床戏了。”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气不过地补充了一小句：“他还让我好好拍，别给逐影丢脸。”
杨希忍不住笑了一下，“恭喜你，求仁得仁了。”
简宁被噎得无话可说，深呼吸之后，“本来觉得是为了艺术献身，那我身为专业演员也不应该挑戏，但后来听说那场床戏纯粹就是为了炒票房才有的，我心里简直就反感到恶心了。”她鼻子有些酸酸的，委屈巴巴地说：“我还以为程熠能帮我想办法呢，结果他居然那么说。”
杨希根本不相信程熠会让简宁拍床戏，他肯定留了一手，“宁宁，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么难过，到底是因为要拍床戏，还是因为程老板呢？”
简宁没有回答她，但答案很明显。
杨希：“好啦，别想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
简宁本来准备挂电话了，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对了，你之前说派给我的保镖呢？”她想着万一自己真不想拍了，有保镖护着，也能安全离场。
杨希笑了，“全逐影身价最高的人我都给你派过去了，你还问我保镖呢？你是不是傻……”
谁？程熠吗？他不是来跟卢怀聊电影的吗？
简宁现在一想到他，心里就乱七八糟的，恨不得马上去敲他房门，把所有事情都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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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片场。
卢怀一如既往地迟到，全剧组一如既往地等他。
程熠坐在简宁身旁，简宁已经换好戏服画好妆，虽然外面套了一层羽绒服，但光看脸还是个地道的古典美人。但美人这一早上不是很精神，显得有些憔悴，粉底遮住了她的黑眼圈，也没法遮住她眼球上的红血丝。
程熠问：“昨晚没睡好？”
简宁听到他关心的问候，反而转过头不理他，心想还不是因为你……
程熠不知道她心里所想，一头问号。
他走到一旁，点了根烟。
简宁转过身，偷偷地看他，结果他也在看自己，两人四目相对，简宁像是被猫抓到的老鼠一样，马上转回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熠抽着烟笑了笑。
卢怀到了之后，开始拍戏。
若说程熠到了《江》剧组之后，变化最大的非卢怀莫属了。
不但乱改剧本的毛病有所克制，连对剧组的工作人员也不像以前那么呼呼喝喝的了，许是不想在名气比自己大的导演面前跌了分。
简宁趁着拍戏的空档，时不时偷瞄程熠。一开始还想老鼠一样，后来次数多了，就干脆大大方方地看了。
她想，程熠这次来，肯定是为了自己。不过是死鸭子嘴硬，才不肯承认吧。
她又想，既然人家实打实地来帮自己了，自己也别一直抬着架子，主动向前一步，给他一个台阶下吧。
当天剧组的戏提前拍完，真是稍有的高效率。
简宁磨磨蹭蹭地走到程熠身边，低着问头：“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吧。”
程熠掐灭了烟，“今晚不行，我有事。”
简宁抬头，一脸意外，“你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什么事？”
他又不可能有朋友在这儿，要是电脑上解决的事，也不至于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总之，他的拒绝不正常！
程熠嘴角一勾，“想知道？”
简宁觉得自己快要掉进他的陷阱了，警惕了一把，“不想！”
程熠“哦”了一声，那就不告诉你了。
接着，越过她，跟助理交代了几句，离开了拍摄场地。
简宁看着他渐行渐远的潇洒背影，气得牙痒痒，心里咋呼道：臭程熠，我再也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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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怀反常地提前拍完今天的戏份，又反常地没跟副导演那帮人去喝酒，而是带着曹敏仪早早地回到了酒店。
剧组的人私下里还笑话他，至于这么饥渴吗？
等卢怀和曹敏仪回到房间之后，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曹敏仪走过去打开门，毫无意外地看到了门口的人。
“程导，请进。”
程熠走进卢怀的房间，导演一般都是住套间的，为的就是方面随时跟人谈事。
卢怀和曹敏仪坐在长沙发上，曹敏仪给大家倒茶。
程熠坐在单人沙发上，把手上的剧本递给了卢怀。
这份剧本是经过程熠修改的，程熠写剧本的水平如何，最佳编剧奖就是最好的证明。
卢怀如获至宝地拿在手中翻阅，曹敏仪也伸着脖子仔细地看。看完之后两人惊讶地相视一言，又转头一起看向程熠。
卢怀：“你把床戏改成让曹敏仪拍了？”
这剧本经程熠的手一改，比原先高明了不知多少倍，可偏偏就是曹敏仪的白月关角色来演，才能产生那么大的戏剧火花，根本套不上简宁的角色。
卢怀的眼里满是质疑，曹敏仪的眼里满是期待。
程熠靠在沙发上，十指交握，“床戏是《江山美人》的一大卖点，我知道卢导是想运用简宁的名气和以往单纯的形象来制造更大的话题。”
卢怀用眼神在问：你知道还把这段给改了？怎么，不舍得让简宁拍呀？
程熠淡笑，“我知道你们会觉得我是为了简宁才改戏的，但是我跟她的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俩现在的关系。”
卢怀和曹敏仪先是一阵尴尬，互相又看了看，卢怀心想这在剧组也不算秘密，就坦然地面对程熠了。
程熠：“曹小姐一直不温不火的，从影时间越长，机会只能越来越少。但《江山美人》是她的转折点，如果床戏给她演，这场戏拍好了，观众肯定能记住她，就看卢导您给不给她这次机会了。”
曹敏仪被说中了心事，瞳孔瞬间收缩。
其实程熠说她不温不火已经是抬举她了，她是根本就没什么名气。而她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出头，以后连妈妈角色都捞不着。因为导演们选妈妈角色，也会优先选择过气的女明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