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热又腥。
“平王殿下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一道清朗的男音悠悠传来,裴靖骑着马缓缓靠近,他的身后还跟着数百官兵,“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您这是想要弑君?”
杨侨的脸色变了变。虽然他带的人不比裴靖身后的人少,但是双方若真的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
裴靖没再看他,跳下马,走到杨玥身边,“太子殿下,陛下还在宫中等您,请随微臣走吧。”
杨玥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那辆最豪华的马车,“沈……”
“太子殿下,陛下还等着您。”裴靖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顿的道,“您可别让陛下等急了,若是惹得陛下生气便不好了。”
“况且您与其他人都受伤了,需要找太医治疗,耽误不得。”
杨玥身体一颤,看着那几个为了保护他受伤的侍卫,如今,那些人身上早便沾满了血,浑身是伤。
背上的刀伤火辣辣的疼,犹如他此刻内心那浇不息的火,烧得他整个人都又痛又苦。
“您是一国储君,可莫要失了失了身份。”
“回宫!”杨玥最后再望了一眼那马车,便倏地转过了身,不敢再回头。
直到上了马车,杨玥才痛苦的闭上眼靠在车壁上。马车动了起来,越来越远,仿若他与她的距离。
裴靖也跟着上了马车,突然出声道:“殿下不甘心对吗?”
“为什么?”他已经成了太子,为什么还是不能救她?为什么杨侨依然敢对他如此放肆。
“因为,您还只是太子而已。”
太子,虽是一国储君,可到底还未坐上那至高之位。
裴靖面无表情的道:“陛下知道您为了一个女子私自出宫,大发雷霆,对此极不满。殿下,您要记住您不是一个人,您的身后还系着许多人的命。”
“只有您站在了万人之上,您才能真真正正的护住她,您明白吗?”
心底的那把烈火终于越烧越旺,烧尽了心中荒原。
这头,直到人越走越远,杨侨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他转身上了马车,走到被捆住的女子身边,冷笑道:“失望吗?你的太子可救不了你,他放弃你了。”
沈妍眼中的泪簌簌而落,脸上满是绝望。
见此,杨侨心中的怒火消了不少,终于满意的笑道:“可本王不会放弃你,妍儿,跟了本王,本王绝不会辜负你。”
他坐在她身边,取下她嘴里的布头,在那红肿的唇上落下一吻。沈妍身子颤了颤,鼻间溢出了泣音,半晌,才木然的道:“我能信你吗?”
她望着他,怯生生的,眼中带着期盼和忐忑。
杨侨的声音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脸上甚至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道:“当然,本王绝不食言。”
“可你强迫我,你真的喜欢我吗?”沈妍的声音有些飘渺,似带着数不清的委屈,“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珍惜和疼护吗?可你这么狠,我怎么敢信你。”
她的语气中满含幽怨。
杨侨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他解了她身上的束缚,笑道:“行,我不逼你,我等你。”
沈妍半垂着眼帘,遮住了眸色。
把杨玥送进了宫复了命,裴靖便出了宫。他刚回到京城,便接到杨玥私自带人去救人的消息,武帝震怒,命他带人去把太子带回来。
想了想,他没直接回武帝钦赐的伯府,而是转道去了镇国公府。
“不知裴伯爷找老夫有何事?”镇国公是个武人,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问道。
裴靖笑道:“裴某确有一事想告知国公爷。”
“何事?”
“裴某听说贵府世子已经订下了婚约?”
镇国公道:“确有其事,裴伯爷有事便直说吧,别和老夫绕圈子了。”
“既然如此,那裴某便冒犯了。”裴靖脸色严肃,“国公爷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裴某只希望您能约束秦世子,既然已经订下婚约,切莫再去骚扰别的女子。否则,对谁都不公平。国公爷,您说可对?”
镇国公的脸色登时阴了下来。
裴靖道:“裴某想说的便是此事,希望国公爷能好好想想,国公府门风清正,可不能因为此事沾上污点。裴某话已说完,便先告辞了。”
待他离开国公府不久,镇国公府中的人便听镇国公发了大火。随即火速下令,派人去了边关,说是要把世子抓回来。
听到消息,裴靖笑了笑。
这才慢悠悠地回了伯府,刚到家,应砚便忙上来报道:“少爷,何家出事了。”
“何事?”
应砚瞅着他的面色,小心翼翼的回道:“何先生病了,大夫说许是不好了,据说是因为何姑娘的事。”
裴靖面色的笑意霎时没了,半晌,沉声道:“去何家。”
何云蔓被杨侨休了。
并且还是以与人私通的原因休了的,这等丑事传出来,整个何家都被蒙上了一层羞,抬不起头来。
而她知道太多的事情,又是重生回来的,杨侨自然不会留下她的命。于是,当何云蔓被送回家时,已经被喂了毒,只剩下一口气了。
裴靖刚到何家,便见好些人在门口指指点点。
“听说了吗?何家的女儿被休了,好多人看见了,被王府的人给扔了回来。”
“对,听说是因为与人私通。”
“啧,真是看不出来。那何家女儿长得干干净净的,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种人。”
“哎,我早便看出来了。那何云蔓就是个爱慕虚荣的,不然她一个举人家的小姐,怎么巴巴的送上门给人做妾?”
直到见到印着伯夫家徽的马车,这才闭上了嘴。裴靖下了马车,目光冷沉的扫了扫旁边的人。
何家住在平民区,邻居们自然也只是市井百姓。
平日里八卦便算了,对上当官的那自是不敢招惹的。之前何云蔓在皇子府做侍妾时,这些人只敢偷偷酸几句,当面还笑脸迎人。
裴靖还穿着官服,身上官威日渐加深。
那些人一见,纷纷闭了嘴,散了。
“少爷?要不要小的去教训一下?”何云蔓虽然不算什么,但应砚知道,何举人却在他少爷心中占据了很大位置的。
“不用了,我们进去。”裴靖摇头,大步进了何家。
何云蔓只吊着一口气了,屋子里传来温氏压抑不住的哭声,见到裴靖,何云蔓的眼睛顿时亮了,“师兄……师兄……救我……”
她张着嘴,鲜红的血不停地流出来。
见此,温氏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而裴靖至始至终只是冷眼看着,声音清冷的道:“我救不了你。”
“不……不,我是皇子妃……我是首辅夫人……我不能死……不能……”她的眼角流出带血的泪,目光逐渐模糊,眼里却全是恨意,“都是你们害我的,都是你们!是戚柒,是沈妍……是这些狐媚子!”
裴靖的眼神骤冷。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十章左右,正文就要完结了。配角戏不会很多,我每次写他们,只是因为要过渡进入高潮了╭(╯^╰)╮感谢在2020-03-15 16:00:59~2020-03-16 20: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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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心悦
重生回来的那一刻, 何云蔓觉得这是老天怜悯她上一世受了太多的苦, 所以给她的补偿。她满心欢喜,俯视着这个世界。
可为什么为什么?
她只是想要活得好一点,为什么连这小小的愿望都吝啬实现?她没有错,错得是这个世界, 是这不公平的命运!
明明是她与裴靖先认识的,裴靖明明是她的,戚柒那个贱人根本没有资格与她争抢!她的父亲是裴靖的老师,她是举人的女儿, 而戚柒不过是个寡妇, 是个孤女!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当她落下那个山坡遇到沈妍时,何云蔓以为她命运的转机到了。裴靖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比得上未来的皇帝?若是成了皇帝的女人,生下皇子, 她便能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戚柒、沈妍……无数的人都只配匍匐在她的脚下。
可明明是她救了杨侨的命, 凭什么还是比不过沈妍?!她不服,她不服!
泛黑的污血不停地从嘴里流出来,她的眼中迸出浓郁的恨意, 直直地看着旁边的裴靖, “师兄……师兄……我才是你最喜欢的女人对不对?”
一旁温氏没忍住, 哽咽出声:“玄之,你别在意, 她……她已经糊涂了。”她看着床上奄奄一息已经在等死的女儿,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
“师兄……”
裴靖垂首,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对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须臾,淡淡地道:“我裴靖这一生,只爱一个女人。她叫——”
他弯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个名字。
何云蔓蓦地睁大了眼睛,她看着床边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不,不——”
须臾,声音戛然而止。
“蔓儿!”温氏猛地扑在了床边,凄厉的大吼了一声,“你这个不孝女,你起来起来啊!”
床上的女人面色惨白,死死地瞪大眼睛,再无任何声息。
直到死得那一刻,她的心中依然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怨恨。恨世界不公,恨父母无能,恨丈夫无情,恨戚柒恨沈妍……
温氏哭得几乎要昏厥,裴靖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半晌,他才道:“师娘,我送您与师父回云水吧。”
温氏苍白着脸色,许久,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她心如死灰,幽幽的道:“是我,是我害了她啊。”
若不是她一心想要个儿子,想要让女儿招赘,女儿又岂会走上歧路,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她木然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心中的悔意和自责绵延不断,似要把她淹没。如今他们家中出了这种事,往日的亲朋好友都不愿与他们沾上关系,唯恐被牵累记恨。
唯有裴靖,从始至终都未变。
相公说得对,是她错了,是她眼瞎,错把珍珠当做鱼目。若是……若是当初蔓儿嫁给了裴靖……
可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
她唯一的女儿已经死了,还死得这般屈辱,死后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带着一身骂名死去,甚至都不能埋进何家。
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身子摇摇欲坠,“我带你去看看你师父吧,等处理了蔓儿的后事,我们便回云水县。”
这京城,她再也不来了。
裴靖上前一步,搀扶着她,轻声道:“师娘,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他不擅长安慰人,况且他与温氏的关系也并不亲近,能挤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已经是极限了。
在听到何云蔓被休,又被人抬回何家时,何进知便病了。他本来身子便不大好,之前又生过一场大病,身子本来便没有养好。如今又遭遇如此重击,险些一命呜呼。
“老师,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您别担心。”面对何进知,裴靖的脸色温和了许多,“待您身体好了,我便送您与师娘回云水县。”
“玄之啊,是为师无能啊。”何进知躺在床上,苦笑一声,“蔓儿,她怎么样了?”
不用他人回答,见温氏的面色,何进知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是我没有教好她,是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她小时候多可爱懂事啊,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的眼角缓缓溢出了泪。
温氏忙摇着头道:“相公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错了。”
何进知拍了拍妻子的手,道:“夫人,是为夫让你伤心了。蔓儿……走了也好,希望她来生能遇到一对好父母,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他们都有错,他错在只顾着妻子的情绪,而忽略了女儿。是他没有给妻子足够的安全感,才让她一心想要个儿子,为何家传承香火。
何进知满面苦涩,哑道:“其实我从不在乎有没有儿子,能娶到你,是我何进知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温氏再也忍不住,扑在何进知身上嚎啕大哭。
许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何进知的病没多久便好了。何云蔓生前做了再多的错事,再不孝,却也是他们的女儿。
如今她死了,被夫家休弃,闹出这般丑事,葬不进何家。可他们也不能让她成了孤魂野鬼,带着何云蔓的骨灰,两人在裴靖派人的护持下回了云水县,把何云蔓葬在自家后院。
无论如何,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栖身之处。
何云蔓的死对于何家来说是大事,在何家夫妻二人搬走之后,那些邻居议论了几天,便慢慢再也没有提起这人了,很快便被其他的新鲜事吸引了过去。
除了做了几天谈资,何云蔓似乎并未在诺大的京城留下什么痕迹。
大家关注的重点反而是最近朝中出现的大事。
听说太子当朝顶撞了武帝,武帝震怒,责骂了太子,甚至还禁了太子的足。这事闹得太大,弄得朝堂上下都战战兢兢的,谁也不敢去做出头鸟。
武帝宫中,那些宫人都低眉顺眼,唯恐惹怒了主子。
是夜,武帝批完了折子,揉了揉酸痛的额,问道:“太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