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村长这担心是有道理的。
经他提醒,戚柒才想到这一出,她是不介意的,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她现在还有一个裴家长嫂的身份,这事如果报官,肯定会对裴家有影响。
她必须把裴家的意见考虑进来。
尤其是裴靖,若是他不愿意……
戚柒咬了咬牙,若真是如此,她便离了裴家吧。这口气,她咽不下!她不连累裴家,她自己去找吴安和吴家算账!
正这般想着,却听裴靖斩钉截铁的道:“报官!”
戚柒猛然看向他,眼中似有不可置信。
裴靖握了握拳道:“这事与嫂嫂无关,不能因为是女子,便放过这等恶人!”
他和戚柒既然这般说了,村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是想到陈月儿,村长到底有点不忍:“这报了官,陈月儿……怕是就毁了。”
陈月儿才十四岁,出了这种事,以后的日子怕是难了,如何能找到好人家?
村长正这般想着,陈刘氏便赶了过来,听到报官,便大吼一声:“不能报官!”
陈月儿还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陈刘氏一路上想了许多,发生了这种变故,无论是为了他们自己还是陈月儿,都不能把事闹大了。
陈月儿名声损了不说,吴安若是把他们陈家供出来,那一切都完了!
但是在场的人都没理她。
陈刘氏不甘心,又叫唤道:“不能报官,我女儿出了这种事,报了官,这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她不敢瞪裴靖,便恶狠狠的瞪着戚柒骂道:“你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恶毒啊?我看是你自己不检点,才引来这些事的,还害了我女儿,你这个狐狸……啊!”
她话未说完,戚柒就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正正好打在了陈刘氏的脸上,用力极大,那脸眼见得红肿了起来。
“你嘴够脏的啊!”戚柒冷笑。
谁也没想到戚柒会直接动手,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陈刘氏捂着脸被打懵了,愣了一下,便疯了一般大吼道:“你这个贱女人,我要和你拼了!”
说着,闷头便朝戚柒冲了过去。
戚柒一点儿也不虚她,她现在气得很,这陈刘氏偏来撞,她不给她一点儿颜色看看,还真把她当病猫了啊?
只是还没等到她动手,便见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裴靖。
只听他闷哼一声,推开陈刘氏,阴沉着脸色冷声道:“闭嘴!”
没等陈刘氏再叫嚣,他又道:“现在你应该解释陈月儿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我家?”
这话一出,陈刘氏便哑了声。
裴靖没回头看身后的戚柒,而是对村长道:“村长,这事我们裴家是必定要报官的,至于陈月儿的事情,这要问她吧?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裴家?”
这时,屋里缩着的陈月儿也听到了裴靖这话,听出了他话里的无情冷意,便再也受不了。
她冲了出去,哭着吼道:“裴靖,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不知吗?”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就像是一个被负心汉抛弃了的弱女子。
裴靖定定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对我的心意?难道不是你爱慕虚荣,想要飞上枝头吗?”
陈月儿不可置信的看着裴靖,全然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就连戚柒都惊讶了,虽然她也很疑惑为什么陈月儿会出现,但是也没想到裴靖竟然会如此冷漠。
她以为他对小青梅是有些怜惜的。
裴靖没注意到戚柒的眼神,他望着陈月儿的目光如寒冰刺骨。他的那些梦境,虽偶有偏差,但大部分都切实发生了。
他曾梦到了陈月儿。
在梦里,这个外表天真可爱的女孩帮着陈刘氏做尽坏事,在裴锦被卖走之后笑得得意,说了句“活该。”
在他病入膏肓时,狠狠欺负过裴裕。
她一辈子都想着攀高枝,后来,用尽一切办法,她终是如了愿。她嫁进了吴家,做了吴安的妾。
之后,陈文中了秀才,陈月儿又生下了儿子,便因此被扶了正。
终于坐上了富家太太。
这一家恶人,做尽了坏事,可过得却比大多数人都好。若不是后来,梦中的他取得了更高的成就,这一家人怕是真能享一辈子的福。
直到他成了举人,又高中进士,那吴家担心受到牵连,便找了个借口让陈月儿病逝,连她生的那个儿子也被扔进了庄子自生自灭。
可这并没有让裴靖觉得解气。
就算惩罚了这些人,他和他的家人受的那些苦就能算了吗?
不,他放不下,忘不了!
陈月儿到底只有十几岁,心理素质没那么强。本来还想再狡辩,但被逼问恐吓了几次之后,她便怕了。
她说她偷听到母亲和二哥密谋要害戚柒,担心戚柒,于是便偷偷跑来了裴家,想通风报信。只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她中了那药,结果害了自己。
“我是无辜的,我也是被强迫的!”
她也不傻,自然不会说这一切是她故意安排的,只一个劲儿的强调自己的无辜可怜。
陈月儿现在悔的要死,要早知道会被抓住,她是死也不会做这事的!想到罪魁祸首,她心里便更恨裴靖了。
陈刘氏还要狡辩,但那头正要被送去衙门的吴安可不会管这些,直接就把陈文和陈刘氏供了出来。
他眼珠子一转便道:“这些事都是陈家主谋的,我是被他们骗来的!而且我也没睡到那戚氏啊!”
裴靖的眼中冷光顿现。
他握紧了拳头,克制住了心里陡生的那些杀意。
不想再听这些人狗咬狗,裴靖直接让人把吴安和陈刘氏绑起来,明天一早便送衙门。陈大山想要阻止,最后也被绑了起来。
只是轮到陈文时,大家这才发现,陈文竟然不见了?!
众人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
村长沉声道:“想来是跑了。”
说这话时,村长的眼中满是厌恶嫌弃。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结果就教出了这么一个伪君子败类,陈文这是把书读进了狗肚子里吧。
其他人也对陈文逃跑的行为很是鄙夷。
若是他能乖乖去衙门,他们还能高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人竟然丢下自己的老母亲和妹妹,自己一个人跑了!
村长叹了口气,又派了几个人去追陈文。
无论如何,先把这丢人现眼的家伙抓回来吧。
裴靖回了屋里亲自去写状纸。
贺子贤跟在他身后,刚才围观了全程,他也生了一肚子的气。
“裴兄,你放心,那些证据我找人收着在,这一次顶能狠狠把吴家刮一层皮下来。”贺子贤冷声道,“只是,那吴家在云水县经营多年,在朝里有些关系,这事儿说重也不算太重,怕是不能弄死那吴安。”
他想到那吴安竟然对裴夫人存有如此龌龊的心思,若不是裴夫人警醒,真让他占了便宜……
只觉得光揍了吴安一顿不解气!
裴靖自然懂这些,他也没想过一次就能打死吴家。
只是,他到底还是太弱小了,若是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家人,哪能容这些人折腾?!
他暗下神色,握紧了手中的笔:“我明白。”
这笔帐,他会记在心里。
翌日一早,吴安和陈刘氏便被送去了衙门。
陈刘氏平日虽然跋扈,但是到底只是个普通百姓,对衙门有着天生的恐惧。本来还想硬撑着,但被打了二十板子,又吓了一吓后,便乖乖招了。
而那吴安更是个窝囊废胆小鬼,他本就被裴靖揍怕了,本等着家里来救,但左等右等不来,便再也撑不了,吓得赶紧说了。
又有贺子贤提供的证据和人证,比如那药的来历,卖药的人一到了衙门便吓得说了实话,供出了吴家。
铁证如山,吴家根本无从狡辩。
吴家最终把吴管事推出来当了替罪羊,虽然众人都知道这事儿是吴夫人指使的,但吴夫人没有出面。她不承认,只说是恶奴欺主,谁也无可奈何。
只是那吴安乃是被当场抓获,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
只有那陈月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裴家,还有些不清楚。陈月儿严格来说是个受害者,但她支支吾吾的不说清楚,最后还是被带进了衙门。
陈月儿被吓坏了,倒豆子般说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她知道母亲二哥的计划之后,便动了心思。裴靖对她不冷不热,倒是这吴家少爷,她拼一把,许是能抓住。
因此,陈月儿早早便偷溜进了裴家,躲在了戚柒的床底下。
等到戚柒离开,她便趁机爬上了床。
而彼时,吴安服了药,又未点灯,只见床上躺了个女子,便以为是戚柒,直接便扑了上去。
陈月儿计算着,待翌日醒来,吴安看到是她许是会生气。
但是她可是个黄花闺女,按理来说是吴安占了便宜,只要她装装可怜,得到他的怜惜,她便能进吴家的门!
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事儿竟会闹得人尽皆知。
如今她非但把吴家得罪了个彻底,丢了清白之身,名声也被毁得一干二净,只要想到往后的日子,陈月儿便觉得绝望。
陈文跑了,至今还没找到人。
吴管事和陈刘氏是主犯,直接被判了三年的刑期。而吴安,虽然有吴家在外周旋,吴家揪着未遂这一条不妨,最后只判了一年。
得到这个消息后,裴靖沉默了许久。
戚柒虽然明白这已经是各方努力的结果,但还是不甘心,她真是恶心透了那个吴安。
但是她太弱了,哪怕再不甘,也无法让恶人多受点罪。
戚柒本来没有多大的野心。
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甚至觉得以后裴靖发达了,她便可以做一条快快乐乐的咸鱼。
可是,这是等级森严的古代,而不是自由的现代。
若是她没有足够的权势能力,怕是连自己都护不了。
想着依靠别人,裴靖?
不错,他是男主,他以后会成为权臣,会成为无数人仰望的大佬。可是现在,他还只有十五岁,他只是个农家子。
戚柒不想还没等到裴靖发达,自己便已经被炮灰了。
她的心中终于生了一股野心。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个世界最可靠的永远只有自己。她明明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换了个世界,便忘记了呢?
她终于彻底明白,这是一个权力至上的时代。
身为女子,她无法科举取士,她也不是裴靖那样的学霸。唯一能走的一条路,便只有经商了。
她脑海中有那么多的知识,之前她怕麻烦,便只想做甩手掌柜,小打小闹。可现在,她却觉得不如凭借这一身知识,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向上爬!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卑贱,但若是做到顶尖呢?
到时候就是拿钱砸,也能为她砸出一条生路!而且,她懂得那些东西,在现在,可是利国利民。
真做成了,那便真的能铺造一条通天之路!
戚柒的心,终于澎湃了起来。
云水县的林知县刚上任不久,正是新官三把火的时候,这件案子撞了上来,刚好可以为他树立威信。
因此,林知县雷厉风行,审查清楚后,当场便判了刑。
吴家在朝里的关系是系在东阳府的一个知县身上,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关系,只是那吴安的胞姐是那同知的宠妾。
两人还是同级,按理来说那知县管不到云水县地头。
但那知县巴结上了一个同知,东阳府的知府大人已经到了致仕的年纪,若朝廷不空降,那很大可能是从两个同知里提一个上去。
林知县是举人做官,从县丞熬了好些年才做了一县父母官。他珍惜如今的成就,半点不敢麻烦。
因此虽对吴家心有不满,但到底只能压下来。
不过,他不急。
官场如战场,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事情尘埃落定后,戚柒这才放心回了家。
县试还要过两日才能出成绩,裴靖这一次没留在县城,而是一起回了村里。
一路上,戚柒都很是沉默。
往日他觉得这个女人有时有些聒噪,可真到了此刻,却又莫名的觉得不得劲儿。
他沉思了片刻,推了推走在旁边的裴裕。
裴裕正专心走路呢,冷不丁地被推了一下,抬头看向裴靖,一脸疑惑。
裴靖动了动唇,片刻,才道:“你平日不是话很多吗?今天怎的哑巴了?”
裴裕小眉头便是一皱,以一种深沉的语气道:“二哥,我这心里不得劲儿啊。”
他摸着胸口,严肃又认真道:“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身为一个男人,竟然保护不了家里的女人。我心里伤心,不想说话。”
裴靖:“……”
说着他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裴靖,叹气:“二哥,等我长大还要好几年,你现在作为我们家唯一的大男人,咋就这么不中用呢?你若是能来得早些,那该多好啊?”
裴靖额头挑了挑,直接一把提起裴裕的衣脖子,往后一扔。
他咬着牙扔下一句:“闭嘴,再说话,回头写二十张大字!”
裴裕立马闭上了嘴。
只是瞅着自家二哥的目光是充满了不满,默默在心里吐槽道,什么嘛!明明是他自己问他为什么不说话的,现在又嫌他烦?
哼,这大男人的心思可真让人捉摸不透。
一路上,戚柒都在思考着未来的计划。
她之前把织布机的图纸画好了,但因为工具问题,成品她才做好一半,大概还要几天才能彻底做好。
俗话说衣食住行,这衣到了哪个时代都是老百姓不可或缺的东西。哪怕再穷,也要置办一身衣服的。
只是这个时代的技术有限,产量有限,布价便不低。寻常百姓想置办一身衣服,那得存好久的钱才能买得起。
若是她扩大织布机的生产,虽然会损伤一些人的利益,但大体来说这织布机若盛产,必是利国利民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