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她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黎青微微失神。
英王发现这个侍卫有些呆,于是不耐烦的摆摆手,又打发他退下了。
赵子明身上的伤口太深,到了下半夜,不可避免的发了烧。英王愈发心烦意乱,指了大夫和儿子院里的那些妾室贴身伺候,这才回自己房中休息。天微微亮时,突然又听得心腹来报。
“属下按您的意思封锁了那个花楼,一番查验,在后院树下发现了这个。”那人递上来一块玉佩,“像是刺客无意间落下的。”
正面是一只喜鹊,背面却奇怪了,是繁复的花纹,像是什么图腾,又像是什么古老的文字。
*
戚绵背靠着墙,听着远处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知道英王府仍乱着,她有些累,便迷迷糊糊合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看样子竟是往她这里来了!戚绵一个激灵惊醒过来,难道是英王没在外面搜到人,终于反应过来,要搜自家府邸了?
这边黎青守在赵子明院外,眼睁睁看着英王派出去找人的官兵回来了一波又一波。
终是无功而返。
黎青松了口气,天已经亮了,想来戚绵该找到安全的地方落脚了吧?
正是到了换班的时候,黎青回到自己的房中休息,像他这种守在世子身边的贴身护卫,在沧澜院中,是有自己单独的一间房的。
他打开房门,还没跨进去,就见房中黑影一闪而过,他警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剑,走了进去。
只见榻边站了一人,缓缓转过身来。这有些狼狈的,头发也乱着,穿着一身不知从哪儿搞来的英王府小厮衣裳的人,不是戚绵又是谁?
“师兄救我!”
第48章 替罪
黎青连忙反手关上房门, 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逃不出去, ”戚绵苦着脸,“我以为英王搜一夜搜不到人, 就会放松警惕了, 谁知道还是这么严。”
黎青轻笑一声:“那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屋子?”
“我看出来了啊,”戚绵伸手指了指一边墙上挂着的弯刀, 说道, “从小你就最喜欢用弯刀,我没处去,反正你这屋子是空的,就赌上一把, 先在你这里藏起来再说。”
黎青走到桌边, 给她倒了杯水, 闻言笑道:“那些搜查的官兵大概也想不到你会这么大胆子,往世子的院里躲。”
他把杯子递给她, “安心吧,我这屋子, 也没人敢硬闯。”
戚绵笑眯着眼,接过杯子喝了口水,点了点头。
看这屋子的位置和布局就能看得出来, 黎青在赵子明身边是有一定地位的, 英王根本怀疑不到他头上,所以她才往这边躲的。
黎青有一年多没见过她了,瞧见她这眉眼带笑的模样, 一时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戚绵微微一怔。
黎青迅速收回手,轻咳一声:“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黎青去厨房要了早饭端回来,戚绵用过之后,终于没那么憔悴了。黎青又找来纱布和伤药,帮她包扎了一下胳膊上的划伤。
戚绵脱下一边胳膊,露出里面的夜行衣。
袖子上被划开了口子,黎青用剪刀把伤口周围的布料剪掉,低头细心的为她上药。
戚绵常年混在男人堆里,倒也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露个胳膊而已,她没觉得有什么。
她看了看黎青的腰侧,依稀记得自己逃离的时候,是刺了他的,那他的伤怎么样了?
仿佛看出戚绵心中所想,黎青笑了笑,说道:“我这个小伤,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
戚绵哦了一声,没再问。
相比于戚绵只习武艺,黎青会的可多了,不仅一双弯刀使的好,医术也懂一些,此外还熟读兵书,通晓地理,算是个全能的人物。只是也因着涉猎太广,各方面都不是最精通的。因此昨夜才险些被戚绵划破喉咙。
刚弄好,外面就传来敲门声:“黎大人!你在吗?”
戚绵顿时紧张地屏住了呼吸,黎青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戚绵听到黎青跟那人在外面说话。
“西边杂院里发现了一个昏迷的小厮,被扒了衣裳,想来那刺客仍藏在府里,所以下官过来问问,您有听见什么动静吗?”
“没有,”黎青的声音有些疲惫,“我当了一夜的值,才刚躺下,什么都没发现。”
“啊,这样,那扰您休息了,实在抱歉。”
过了一会儿,黎青回到屋内。
“没事了,”他看着戚绵,温声说道,“我会时刻留意着府里的动静,等时机到了,送你出府。”
*
戴淖步履匆匆,走入英王的书房中,带来了一封从南边传过来的密报。
“太子是离了丹阳,但銮驾往南方四州去了!说是去视察民情,太子卫率侯凌都陪在身边,不像是假的啊!”戴淖道。
英王捏着那封密信,陷入沉思。太子銮驾明明去了南方,莫毅却说太子在微服查访冀州?他到底该信谁?
想了想,他问:“前几日捉住的那个探子,问清楚了吗?”
“死咬着没说,”戴淖摇头道,“不过听口音,像是从丹阳来的。”
口音吗?
英王笑了笑,突然怀疑起来。
丹阳口音的探子、宫中禁卫的飞刀、莫毅告诉他的情报……
一切都指向他的皇帝义兄,可是,推出这一切,好像太顺了些?
他那个义兄,又为什么要对他的儿子痛下杀手?
室内正自沉默,负责此次搜查的副将钟康突然赶到,拱手禀报:“王爷,那个刺客找到了!”
*
告别黎青,从英王府的后墙上翻下来,戚绵拍了拍身上的灰,仔细看看四周,没发现危险。
虽然不知道英王府为什么突然撤了那些守卫,但对她来说是好事,她便没想那么多。
能逃出来就行,一夜没回去,祁崇归该着急了。
戚绵身上是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裳,脸上头上也在黎青房中收拾的干净利落,她定定神,大摇大摆的走上了眼前的小巷。
刚转过一个弯,就看见路边停了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她吓的一惊,警觉的从马车身边走过,听得车内传来一声:“绵绵。”
戚绵诧异转头,看见车内熟悉的身影,然后欢欢喜喜的上了车。
刚踏上去,手腕就被人拉住,然后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说好的事情办完就回去呢?你跑哪儿去了?绵绵?”祁崇归两手箍住她的肩膀,低头朝她看去,担心她担心了一夜,根本没有合眼,此时眼下也有了淡淡的鸦青。
戚绵自知理亏,被他这连番问话搞得头都懵了,看他一眼就赶紧垂下了脑袋:“我怕暴露,就逃进了英王府,这,这不是好好的出来了嘛……”
“受伤了没有?”祁崇归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她,两手顺着她的胳膊向下滑去,突然触到一片不平的凸起,戚绵也随着嘶了一声。
祁崇归面色一变,他摸出来里面是包扎了一层纱布,“怎么伤的?别处呢?还有没有?”
戚绵连连摇头:“没有了,就这一点,不小心被划破的,不碍事。”
祁崇归伸手就要去解她的上衣,“让我看看。”
戚绵连忙拦住他,一张脸满是真诚:“真的没事儿!不用看了!”
祁崇归拧眉看她。
戚绵抿抿唇,说道:“回去、回去再给你看。”
这还在马车里头呢,脱她衣服算个什么事儿啊。
祁崇归观她面色还好,倒也放下心来。他是真的担心她的伤,怕她是忍着不说,没有别的意思。
他便收回了手,没有坚持。
“以后不许不听话了,”他看着她,脸色没有好转,“还敢藏在英王眼皮子底下,你还真是胆子大。”
戚绵嗯嗯应下,乖的不能再乖了,不想再听他训斥,于是悄悄翻了个白眼,身子一歪趴在他的膝上,转移话题问道:“英王为什么突然撤去府中守卫了?是你做了什么吗?”
祁崇归骤然被她扑在怀里,不由心头一软,伸手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轻轻地嗯了一声:“给你找了个替罪羊。”
刺客找到了,英王自然不会再戒严。
戚绵一愣:“谁?”
祁崇归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必担忧,等英王审完,发现抓错了人,你也早就藏好了。”
第49章 心虚
戚绵伤在上臂, 窄袖不太好捋上去, 须得脱了外衫,才能看到伤口。
窗边厚重的帷幔落下, 遮住了本就不太亮的天光。幽暗的房中, 戚绵脱去上衣,露出了里面的夜行衣和胳膊上包扎完好的纱布。
祁崇归看了眼, 说道:“先把它拆了, 你换身衣服,重新包扎吧。”
戚绵嗯了一声,祁崇归便伸出手去,几下散开了包裹着她胳膊的布条, 看见黑色衣袖上裁剪整齐的方口, 和明显被精心处理过的伤处, 不由怔了一怔。
他初时知道戚绵伤口包扎过,只当是她自己胡乱弄的, 可她一只手臂,如何能料理的这般妥善?
“绵绵, 你这伤……”
戚绵一懵,这才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 还是解释道:“我碰见之前在晋国时的师兄了。”
“……师兄?”
“嗯, ”戚绵点点头,“没想到莫毅把他派去赵子明身边做侍卫,我昨晚飞出去的刀就是被他拦了一下, 才没得手。后来我都被他追上了,他认出了我,还以为是莫毅派我过去的,然后赵子明的其他护卫也赶过来,要不是他刻意放我走,我可能不止伤到这一处。”
“所以你躲在英王府,也是在他的庇护下躲了一夜?”祁崇归脸色有些难看了。
“没有没有,我在一个小破屋子里藏着,天亮了才跑出来,实在没地儿去,只好去找了他,若不是他,我恐怕就要被搜查的官兵发现了。”戚绵说到最后,看祁崇归脸色不对,不由小了声音,“有什么问题吗?”
祁崇归沉默片刻,稍稍放缓了面色:“没什么,你先去换衣服。”
戚绵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嗯声应下,抱着衣服转去了屏风后,换上寻常的中衣中裤,这才出来。
桌边的矮凳上放了一盆干净的温水,祁崇归拿过干巾,沾湿了一半,对她说:“把胳膊露出来。”
戚绵便稍稍侧身,脱了一半的中衣,把受伤的左臂伸了出来。
祁崇归拿着巾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清洗伤口边缘的血污,然后拿了药膏,温柔地涂抹上去。
戚绵想了想,开口说道:“虽然出现了师兄这个意外,但是我该留下的东西都留下了。只要等英王查清楚那个玉佩的来历,他和晋国的结盟就会夭折。”
“虽然赵子明没死,但我也算完成任务了吧?”
“你怎么不说话?”
戚绵转头看他,见他低着头给自己绑纱布,也看不清表情,她心里更发虚了:“你不会是怪我去找师兄吧……欸?”
祁崇归俯下身去,将唇印在了绑好的纱布上。
“绵绵,”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什么?”戚绵懵懵的。
“我说……”他稍抬了头,深深的凝视着她,“你若是受了伤,就别做禁卫了,我们成亲吧。”
戚绵:“……”
祁崇归拽住她中衣的袖子,为她穿好衣服,慢慢说道:“你做了太子妃,就不用做这些冒险的事了,也不会有人敢说你的不是。不会有流言蜚语,不会有人对你不敬。你高高在上,仆婢成群,你会是大楚最尊贵的女人,再没有人能让你受委屈。”
他为她系好衣带,理好衣领,神情温柔而坚定:“绵绵,你愿意么?”
戚绵怔怔地看着他,默了半晌,挠了挠头,为难道:“可是,这种伤也算受伤?”
这划破的一点,还不如当初她为了糊弄祁崇归把自己额头砸破的伤呢。
她皱着眉头,完全没想到这也算受伤。
祁崇归眸光一凝:“所以,你还是不愿意?”
戚绵下意识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看得祁崇归捏了捏她的脸,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绵想起之前自己纠结的地方,问他:“做了太子妃,我还能像现在这样跟你出来吗?”
祁崇归微一扬眉:“当然可以。”
“那我还能随意出入丽正殿吗?”
“为什么不行?”
“那……那我还能练剑、打猎、骑马吗?”
“可以,”祁崇归此时倒是明白过来,原来她先前一直别扭,都是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小心不碰到她的伤口,声音低沉,带了些诱哄的意味,“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戚绵眸中掠过一丝惊喜,原来这么好说话的吗?
那是不是,她也可以试一试?
可他还不知道她前世做过的那些事,他信了这辈子的她,还以为她从始至终都是受了莫毅的逼迫……
戚绵眸光微怔,又开始心虚,她是不是,应该主动坦白?
*
书房内,那块玉佩静静的躺在桌案上,英王坐在椅上,面色阴沉。
“你查清楚了,这玉佩果真是晋国的东西?”
“正是,”田波拱手道,“您可还记着六年前曾经抓获的那个晋国奸细?他身上有一枚令牌,上面就是这种花纹。晋帝祖上是曲水族人,这花纹就是曲水人的古文字,上面写的是个‘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