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自己当日表达的太过隐晦吗?或者是给出的筹码他没看上?
罢了,罢了,他就只有这一个女儿,若是能成事,全了她心愿,为她再舍上一副老脸又算的了什么。
听爹说愿意再为她约一约聂川,并且带上她,罗小冰的眼里顿时恢复了神采,连精气神儿都多了几分。
回了房里就开始拉着丫鬟雀跃的挑衣裳选首饰,觉得这样重视还远远不够,她把近日所得的好诗句挑挑拣拣,看过之后又觉得字写的不够好,重新找出最好的纸张细细誊抄下来,最后小心的收到了一个锦盒里。想来想去,又把一副得意的花鸟画作也放了进去。
她要珍惜机会,让心上人充分的见识到她的好。她也知道自己怕是魔怔了,可有些心情是根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他是自己第一个有好感的男人,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动心是什么滋味儿。以往她的天空是白色的,安宁无波,如今却被注入了瑰丽的颜色,动人心魄。
可他偏偏对她十分冷淡客气,这愈发让她心痒难耐,越发日日想着他。她是个聪慧的女孩子,她很明白,如果对方一眼就看上自己,恐怕自己会先质疑其用心,也就不会有今日这般吃不下睡不安的遭遇了。
可他没有。
罗先耀盛情邀约,聂川不好不去,双方只是竞争关系,远不到当面撕破脸的程度,如果能促成合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带着聂森应邀去了罗家庄园。
“那罗老贼肯定带了他女儿,二爷看来真叫人给盯上了,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嘿嘿。”聂森促狭道,上次在罗家他查看的清楚,那罗家小妞偷听二爷和她爹说话呢。
若是真能结成这门亲,他们这些手下是乐见其成的,二爷若是有个清醒的判断也会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亲事,不亚于与那些书香小姐结亲。不过话说的轻巧,这毕竟要搭上二爷的婚姻,就看他怎么选了。
庄园里桃花漫天,精致的酒宴就摆在桃林之间,期间罗先耀假借醉酒更衣,故意给二人创造了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聂川顺手推舟,让聂森也离的远些。
桃林下,一对男女静立相对,看上去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罗小冰不安的握着手里的锦盒,面容羞红,眼含春波,把锦盒递向了对面的男子。
“聂二爷,听说您学识不凡,这是我素日闲暇所做,还望您能够指点一番。若是有喜欢的,就拿回去,当个不成敬意的礼物。”
聂川看着眼前娇美的姑娘,不知怎么思绪一下子跑回了京城的那块‘臭石头’身上,她的眼睛比眼前的姑娘媚态许多,但面对他的时候不是含着怒气便是冷漠如冰,只有在很少的时候她才会毫无保留毫无顾忌的对他释放情意。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特别是女人,可是……
他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推拒的动作,“抱歉,罗小姐,聂某不过是一介俗人,万万不敢接受小姐的心意。”
罗小冰嘴角那抹笑意去了,脸上顿时褪去了血色。他没有和自己虚与委蛇,而是选择直接了当的拒绝了。
心碎成一片片,脚步虚浮,但她仍旧强迫自己站好,不死心的求个答案,“是我不够好吗?还是你嫌我出身太低?或是我长的不够好看?”
聂川面露担忧,“非也,罗小姐气质如兰,倾城之色,是多少高门大户少年英才求之不得的佳人。只是,聂某早已心有所属,不可动摇了。”
提起卿黛,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隐隐的情意,罗小冰看的眼酸心痛。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你那位姨娘吗?”
聂川没有避讳,他其实挺欣赏罗先耀这闺女的,即便拒绝了,给这样的姑娘好好解释清楚也是应当的。
“是啊,就是那一位。她根本谈不上什么出身,脾气古怪,经常生无名气,还总是想要离开我,呵呵。”
罗小冰死死的抠着手里的锦盒,他这是真的喜欢啊,“可她只是个妾啊,如果……如果……我是不介意的,男人有几个妾也是正常的。”
聂川摇头轻笑,“她会介意的,忙完了眼下这些事,我就回京娶她。只应付她一个我都应付不过来,实在不敢妄想三妻四妾,还请小姐原谅。”说完聂川冲她行了一礼。
罗小冰脚步虚晃了下,幸好站住了,口内略感腥咸。她果真有眼力,看上了一个好男人,难得有个她喜欢的男人肯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奈何啊,对象却不是她!
她保有最后一丝尊严,“二爷言重了,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去歇息了。我爹也该回来了,你们继续。”
“多谢小姐,小姐定会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
“借君吉言。”
罗小冰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想凭这一眼把这不属于她的男子永远记在心里。
丫鬟上来扶着她离开了,出了桃林就遇上了罗先耀。
罗先耀见她一脸灰白,心道不好,连忙问道:“如何?你们谈的可好?”
“爹,从此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就当从没有过,他已经有心上人了。”罗小冰说完就略过他向房屋走去。
罗先耀愣在原地数息,大步走向了桃林,聂川正坐在桌前。
罗先耀一改先前的各种试探,急切而诚挚,彻底把想与之结亲的事儿说开了,也拿出了自己十足的诚意,他愿意把手头一半的产业让与聂川,只愿他娶自己的女儿并且善待她,且等自己百年之后,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他的。
这是任何人都拒绝不了的诱惑,就是皇帝听了也要羡慕。
可聂川依旧不为所动,牙咬的很紧,没得商量,宁愿结仇,也不想违背本心。
罗先耀最后实在无奈,放他离开了。
无意间惹下一段桃花债,终究是觉得有些不安,聂川在应城的生意上便让了罗先耀两分,还是想着要以和为贵。
明天就可以回京了,聂川浑身轻松,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立刻飞回家去,虽然家里什么都不缺,但他还是特意为家里人准备了许多当地特有的玩意儿,到时候两个孩子准会高兴的掀翻房顶,黛黛应该也会喜欢的。
正美滋滋的畅想呢,聂森脸色阴沉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二爷,出事了。”
“怎么了?”
“罗家小姐殁了。”
“你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殁了?”聂川着实吓了一大跳,惊问。虽然罗小冰是病怏怏的,但也不至于这几天就没了吧。
“哎……据说是思虑过重加上急火攻心,引发了旧疾,没救过来。”
聂川揉了揉额角,叹道,“怎么如此?”
“另外,柳城那边生意出了问题,闹出人命了,影响很恶劣,二爷您看是不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不然柳城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恐怕就要毁了。”聂森建议道,真是怪了,顺风顺水的时候一件事都没有,有事就偏要赶在一起。
聂川没多沉思,“我给家里写封书信,叫人带着东西送回京城,看来咱们要在外逗留一段时间了。备下重礼,我要去一趟罗家。”
“我刚才已经叫人依例去准备了。”聂森把礼单念了一遍。
“再加一些,以罗先耀的心性指不定怎么恨我呢。我不求与他交好,但求别让世人挑理。”
第59章 平地惊风起
聂川怀着悲悯的心情亲去罗家吊唁, 接待他的是罗府的下人。
“聂二爷,我家老爷悲伤过度, 不便出来相见。加之即日就带小姐返乡, 因此……您的好意我只能带老爷心领了。”
下人的脸色淡漠如冰,聂川本就没有勉强的意思, 把礼留下就离开了。
罗先耀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和女儿一起走, 女儿的意外去世是他这辈子遭受的最大打击, 以往的孩子去世,至少还有其余孩子转移哀思, 这下却是让他连最后的念想儿都没有了, 苍天何其残忍!
他听见下人走了进来。
“姓聂的走了?”
“按老爷说的打发走了, 对方送了不少东西, 叫您节哀。”下人不敢大声,他知道老爷现在心里最恨姓聂的,狠怕自己踩到老虎尾巴。
“在院子里烧了, 一件也不许留。谁要敢私下贪了,我立刻叫他下去陪小姐。”罗先耀此刻眼如深潭,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世上最可怖的话。
“是,小的这就去办。”下人原本还有些别的心思, 听了这话却是一点念头也不敢起了。只是可惜了那些上好的东西。
聂川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这对他而言本就是无妄之灾,沾上这种事他还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呢?没怎么耽搁他便匆匆离开应城,前往柳城办事去了。
等他把外面的所有事都处理好, 顺便谈成了一桩大生意,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卿黛对他的惦念与日俱增,若不是看聂木没有异常表现,她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呢。两个小的天天问她,爹爹怎么还不回来?每次她只能挠头,叫她去哪儿凭空给他们变出个爹爹来。
这期间她去找过齐小玉玩儿,听小玉说,庄梦麟现在水涨船高,与往日不可同语呢。说是朝廷现在急需可用之人,又因有刑部的周大人和向御使看好,很快便把庄梦麟从翰林院要到刑部做事去了。假日时日,前程无限啊。
卿黛自然是为他高兴,可心里不知怎么莫名的觉得不踏实,一个刚刚进入仕途的年轻人,竟然升的这样快,看来朝堂上真的缺人,也说明现在的形势越来越不好了。
听聂木说今年又是灾年,内忧外患,上头怕是要弄出什么大动静来。
不过这都是她一个小女子操心不了的,她只盼着真若有什么事的时候不要波及到她在乎的人。
午后,卿黛拨弄了一会儿算盘,便歪在床上小憩,迷蒙间听见门吱呀响动,她以为是素喜就没管,继续睡的甜美。
忽然觉得露在外面的脖颈间微痒,一吻轻轻的落在她的颊畔。卿黛顿时吓的汗毛竖起,扑腾一声坐了起来。
“何人如此……!”话未骂完便僵愣住了,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是在做梦吧?
“哎哟!”聂川痛苦的捂着鼻子,他本想给她个惊喜,谁知道这丫头脑壳还真硬,差点撞断他的鼻梁骨。
卿黛反应过来,赶紧跪坐在床上,伸手去拉他捂鼻子的手,刚才那个一下撞的的确疼,“二爷,你……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回来了?快让我看看,撞坏没有?”
聂川捂着鼻子摇着头不肯给她看,卿黛担心真给他撞坏了,偏要看,越发凑的近了,忽地,眼前一黑,一双柔软的唇贴了上来,继而翻江倒海,入骨一样的缠绵。
直到卿黛差点喘不上来气,才被稍解相思的某人放开。
“想我了没有?”
卿黛羞恼的推开他,“才没有,我一天忙的很,根本想不起来你。”
聂川也不恼,没皮没脸的揽住了她的腰身,“哎,不想就不想吧,反正我是快要想死你了,你是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这回卿黛倒没推开他,任由他搂着,“谁还能给你苦头吃不成?别是艳福太旺,玩累了才肯回来吧?”
聂川喜欢听她说这样的促狭话,至少证明她心里是有他的。他大手专门咯吱她腰间软肉,“我都闻见酸味儿了,还说不想我?”
卿黛被他咯吱的直躲,可又无处可躲,笑的快差气了,才狠狠的在他手上一拧,聂川不敢再闹她了。
“艳福没有,烂桃花确实招惹了一朵,可着实半点儿不香艳……”聂川靠着床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把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她听,包括罗小冰的死。
卿黛听完笑不出来了,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和他发青的眼圈,“你还真是出苦差去了。罗小姐这样的女孩子真是可惜了,红颜薄命啊。听你说那罗先耀是个狠厉难缠的,我觉得他不会这般轻飘飘的放过你。”
聂川见她此时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温暖,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你别跟着担心这些,早知道你这般为我忧心,我就不说了。我行的端坐的正,他要如何,来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反正你心里有章程就好。”听他这么说了,卿黛心里稍安。
“好了,不说这些了。看看我给你带回来的东西喜不喜欢?”
聂川从怀里掏出一条璀璨的宝石项链,七彩流光,七种不同颜色的宝石被雕成了花朵,依次相连,美极了。
“二爷,这东西肯定很贵吧?”卿黛惊问,这条可比她柜子里的那些首饰珍贵多了。
聂川见她一副傻样,笑着为她带到了脖子上,“这算什么,再等等,等个好日子,我要给你一份比这值千万倍的礼物。”
卿黛呆呆的摸了摸脖子上的宝石,抬头便望进了一汪含情的眸子里,心有所动。
她又不是个傻子,而且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与他手下那帮人关系越发密切,特别是那几位账房先生对她更是尊敬有加,因此近几个月府里的花销她是知道的。
购置了许多东西,包括珍贵的衣料、红木大箱子、锦绣阁定制的喜服……
她原本以为他终于要娶个夫人回来了,可现在看来……她该有此妄想吗?等吧,反正不久之后就知道了,他早晚要告诉自己的。
御使府,纪家铺子送来了不少京城少见的瓜果,向汝贞亲自挑拣了一篮子,叫两个丫鬟提上。
哪只刚要出房门,就被自家老爹给堵住了。
“咳!你们两个先下去,老夫和小姐有话说。”
“是。”丫鬟见老爷面色不佳,赶紧撇下自家小姐拎着篮子先躲了。
“爹,太阳这么大,您找女儿有事吗?下次有事直接让人叫我过去就好了。”向汝贞只好把老爹请了进来,亲手给他老人家倒了杯温茶。
向大人绷着一张脸,丝毫不领情,“你刚才要干什么去?”
向汝贞睫毛一扇,“去刘小姐家,反正这些瓜果咱们也吃不了,当做人情了。”
“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肯定是给庄家那小子送去吧?”
“爹~”
向大人胡子一抖一抖的,“以前他是个穷小子,你怜悯他,多多照顾他,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他现在翅膀已经硬了,你一个大姑娘家,这么做还妥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