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仔细想想，那两个娃娃长得确实不赖，跟年画娃娃似的。”赤脚医生这会儿不想呕吐了，说出的话也很中肯。
卫生员：……完了完了，又来一个不正常的人。
从城里来的卫生员撇撇嘴，乡下人就是没见识。并不喜欢跟乡下人打交道的卫生员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两个孩子，在她看来，在乡下长大的小娃娃能有多好看？顶多就是长得白一点胖一点，再穿得干净点，跟其他又瘦又臭的小孩不一样罢了。
就这样也能叫好看？
卫生员钻进里面的休息室，她才不想跟这些人说话。
赤脚医生也没管她，这个卫生员虽说高傲了点，也不喜欢做事，但起码不惹事，也不闹事。只要别像之前那个自命不凡的卫生员一样，不给他惹麻烦就行。
魏淑华等人并不知道，她们逗小孩的话被卫生员嫌弃了。当然，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将昏迷中的女人抬回去后，魏淑华却不知道该把她往哪儿放。家里的阁楼做成了工作点，里面肯定不能住人。
可把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放在自己卧室，魏淑华又感觉不大妥当。
最后还是孙氏提了个建议，让把人抬到他们那边去。魏家房子宽，床也多，多住一个人并没有问题。
“那我晚上到你们那边去住。”魏淑华想了想也是，把人放在自家她是不放心的，可放到父母家她更不放心。
干脆她跟着一起过去，也好照顾这个病号。
魏淑华叹了口气，她是真心不想捡这个麻烦，可谁让这个麻烦是自家闺女带回来的呢。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非把宝宝当成她的孩子？”魏淑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
直到第二天，女人自己醒过来，看到陌生环境时她还有些发愣。
“你醒了？”魏淑华原本已经打消了问女人来历的想法，却不想女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她“你是谁”。
魏淑华：……
“不好意思，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后，女人面色羞愧，向魏淑华诚恳道歉，“我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忘了很多事，从那以后，我偶尔会犯病。”
“据我家人说，每次犯病我都会跑到山里去。没想到这次我跑了这么远，还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
“那你家在哪里？”见女人神情不似作伪，魏淑华暂时相信她的解释，趁女人现在还是正常的，她赶紧打听对方家庭情况。
女人应该极为聪慧，听魏淑华这么问，她瞬间就反应过来，却也并未羞恼，只是轻言细语地回答：“我家在……”
“淑华，你快出来一下，春来回来了！”就在这时，魏继礼在门外喊了一声，“他说有急事找你。”
“马上就来！”魏淑华有些惊讶，顾春来上回就跟她说过，临近过年前才会回来，怎么突然现在回来？
她对女人抱歉地笑道：“对不起，我有点事要先出去一下，你休息一会儿，我让娘给你端饭进来。”
“无妨，正事要紧。不用麻烦大娘，我出去吃就行。”女人摇摇头，她只是脚崴了，却并非走不了路。
见此，魏淑华也不勉强。
“爸爸你回来啦！我们家来客人了哦！”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自家闺女叽叽喳喳的声音，魏淑华莞尔一笑，可当她得知顾春来回来的原因时，顿时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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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请求
“青松被抓了？因为什么？”魏淑华既诧异又震惊，难道柏青松又去黑市买东西了？又或者, 他终究守不住诱惑, 用假票被人发现了？
提到这事，顾春来眉心一拧, 面上带着明显的厌恶之色，“事情有点复杂,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他爱人文姝同志，她的情况有点特殊。据胡大勇说, 公社本来想抓的是文姝同志, 说她有什么重大嫌疑, 她当时受到刺激，连夜跑进山里, 直到现在还没找到。”
有些话他没有明说，魏淑华却能听懂, 只是这个柏青松的爱人文姝同志这个情况, 她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据我家人说, 每次犯病我都会跑到山里去。没想到这次我跑了这么远, 还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
魏淑华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段话, 不等她想明白，就听到顾瑾玉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姐姐，你的脚受伤了，要在床上躺着才能好。”
“没事，我感觉好多了, 谢谢你啊！”女人的声音温柔如水，恢复正常的她，对顾瑾玉已经没有那种执念，但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她心中仍然充满喜爱。
她主动牵着顾瑾玉的手，慢慢往外走，“昨天是我不好，有没有吓到你？”
“我不怕，姐姐是好人，我知道。”顾瑾玉仰着小脑袋，冲女人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姐姐，我带你去吃饭，外婆还给你煮了鸡蛋哦。”
女人刚想拒绝鸡蛋，就听到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文，文姝同志？”
顾春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堂屋门口的女人，表情惊愕，完全反应不过来。
“顾大哥，你，你怎么在……这里是你家？”看到顾春来，女人很快反应过来，可随即又感觉不可思议。
她知道顾春来家离自家挺远，无论如何她也想象不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之间来到这里。
她想不到，顾春来更想不到。
但既然柏青松的妻子文姝就在自己家里，他也算松了一口气，不管文姝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只要她没事就行。
“文姝同志，你没事就好，你要是出了事，青松可就……对了，青松到底出了啥事，你跟我详细说说！”顾春来见她腿脚不便，从旁边搬了个凳子让她坐下。
他想着柏青松已经被抓走一天，还不知道遭了什么罪，要是能早点弄清楚他到底因为什么被抓进去，也好想办法救他。
女人，也就是文姝轻蹙眉头，眼里闪过一抹痛色，她知道，柏青松是受她牵连才被那帮人抓走，要不是因为她……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文姝深吸一口气，将事情起因说了出来。
“三年前，我被人拐卖到大山里。在逃跑的路上，我不慎掉下山崖，摔成重伤，最后被青枝发现，将我带回家。我醒来后，忘记了很多事，只依稀记得自己是被拐骗过来的。”提及这段不堪的往事，文姝忍不住红了眼眶。
“像我这种情况，也没办法找到回家的路，最后只能在清河大队落户安家。当时的我无依无靠，要不是青松……我恐怕已经饿死了。后来，我跟青松结了婚，虽说家里日子不好过，但至少平平安安。直到前段时间……”
“有几个公社的人到大队找我，问了我一些信息，我把能想起来的信息都告诉了他们，也希望公社能查到我的信息，找到我的家人。没想到过了几天，他们就来大队抓我和青松，说我身份不明，很可能是……很可能有问题。”
“他们二话不说，上来就抓青松，我一激动，就跟他们发生了争执……后面的事，我记不太清楚，只知道再醒来时，就到了这里。”
文姝自那次受了重伤后，就留下一个后遗症，但凡受到刺激，就会犯病。没人知道她以前经历过什么，也就没办法知道她发病的原因。
她张了张嘴，面色焦急地看着顾春来，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口。
“顾大哥，嫂子，谢谢你们对我和青松的帮助。上次你们救了青松一命，这次又救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文姝轻咬下唇，神情有点犹豫，但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说，“如今我和青松身无长物，却也懂知恩图报。顾大哥，我请你看一样东西。”
她背过身，解开棉袄，从内袋里拿出一叠粮票，转身后递给顾春来。
“文姝同志，你这是……”看着手里这叠厚厚的分不清真假的粮票，顾春来不太明白文姝的用意。
魏淑华也看了两眼，即使知道这叠粮票很可能不是真的，但以她的眼力，却仍然无法辨别。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叠粮票和上次柏青松拿出来的粮票有细微差别，这次的好像做得更真，让人难以分辨。
“我之前听青松讲过顾大哥的事，你想让青松帮你制作假票，他没有同意。顾大哥，请你不要误会，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既然需要假票，那一定有你的用意。青松之所以拒绝你，也是怕我们担心。”
文姝微微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能看出来，他其实很想帮助顾大哥。不过没有关系，顾大哥，我现在就同意，无论你需要多少票，我都愿意提供。”
“请你帮帮青松，他只是受我连累。”文姝弯下腰，朝顾春来鞠了一躬，怕顾春来拒绝，她又接着说，“顾大哥，你需要什么票，我现在就可以帮你画。”
她知道没人愿意沾上这种麻烦事，更何况顾春来的手也伸不到她那边的公社去。但她也有筹码，她愿意用顾春来需要的东西，换柏青松平安。
至于她自己……文姝下意识忽略，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听到文姝这番推心置腹的话，顾春来和魏淑华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这些完全能以假乱真的粮票竟然是文姝画的？
“你也会画？”顾春来忍不住说出心中的疑问，“这事儿青松他知道吗？”
文姝摇摇头：“他不知道。顾大哥请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青松，他不知道我会画票。”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她面露羞愧，神情也有些低落：“我以前也没见过他画画，后来他画票的时候，我也跟着看，不知怎地就学会了。”
不知怎地就学会了……这意思是，她只是看了两眼，就学会怎么画票，还画得那么好？
顾春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些文化人，但他对文姝的印象却越来越好。
都说患难见真情，文姝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想的就是救柏青松，而不是自身的安危，足以可见她的人品。
“文姝同志，我也不瞒你，其实青松早就答应了我。但他怕你担心，所以没跟你说。现在青松出了事，于情于理，我都会帮他，这事你不用担心。”到了这时候，顾春来也不想隐瞒文姝，“你先收拾一下，等吃完早饭，我再送你回去。”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文姝听到这话，一颗心顿时落回原地。
见顾瑾玉跟个小大人似的给文姝打洗脸水和漱口水，又是递毛巾又是嘘寒问暖的，魏淑华在一旁看得心酸不已。
“你快看你闺女，都快变成别人家的了。”此时的魏淑华就像是被负心汉抛弃的怨妇，眼里的怨念几乎快要溢出来。
见平时成熟稳重的媳妇突然变得“幼稚”，顾春来觉得很稀奇，又忍不住想笑。
“咱闺女这是好客，是大气，她这点像我。”顾春来边点头边说，怕被文姝听到，他伸手揽着魏淑华的肩膀，将她带到门外。
“媳妇儿，我跟大山说好了，等会儿就坐他的车去进山公社，他正好要送对象回去。进山公社离先锋公社不远，我把自行车带上，到时候直接骑车过去。”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青松那件事好解决吗”这都快过年了，总不能一直把柏青松关在公社？
魏淑华握住顾春来的手，替他暖暖手，“要不要再多叫几个人一起过去，免得到时候……”
“不用了媳妇，我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等到了那边再看。”顾春来看了看周围，见没人过来，他才压低声音说，“咱们县城也出了点事，你还记得龚向红吗？他出事了！我估计临水县那边也是一样……”
“龚向红？你说的是魏宝珠的干爸，咱们县城的革委会主任？他……”魏淑华话未说完，就感觉顾春来捏了捏她的手。
抬头一看，就见两个被剃了阴阳头的男女从山上走下来，路过魏家时，两人同时抬头，正好对上魏淑华和顾春来的眼睛。
看到面色红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幸福气息的魏淑华，面色暗沉且憔悴不堪的金艳眼里闪过一抹嫉妒和憎恨。
相较于金艳的隐晦，张雄却很直接，他当着顾春来的面，用恶心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魏淑华。不等他放狠话，就被迎面而来的拳头砸得眼冒金光：“啊……”
“狗眼往哪儿看呢？”顾春来一拳头砸下去，直接就把张雄撂倒。两人体格差不多，但张雄旧伤未愈，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很不好，身体也吃不消，根本就不是顾春来的对手。
刚到公社的时候，顾春来就听袁大山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这才知道魏淑华被人欺负，受了不少委屈。
没想到，他还没腾出手去收拾张雄，这乌龟王八蛋自己倒是撞了上来！
“什么破烂玩意儿，主意都打到我顾春来头上，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的家人，也是你能动的？”顾春来又是一拳头砸过去，将张雄打得鼻血长流。
见顾春来看向自己，金艳“啊”地尖叫一声，逃也似的跑开了。至于张雄，他原先就受了腿伤，刚刚痊愈后，又接二连三受伤，现在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只能被顾春来压着打。
“啊……嗷……啊！”张雄被打得惨叫连连，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紧盯着顾春来，像是蛰伏在暗地里的毒蛇，只等顾春来不注意，就要冲上去咬一口。
见此顾春来又是一巴掌拍下去，“啪！”
“靠女人吃饭的软蛋，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现在是不是在计划怎么找回场子？”顾春来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张雄，眼里恶意满满，“你不就是靠着张莲香才敢这么嚣张嘛？你说，要是张莲香出了啥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