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员：“……”我是谁？我在哪？
孩子们顺利达成目的，又跟来时一样，一窝蜂离开。
见卫生员坐在椅子上翻白眼生闷气，赤脚医生摇摇头，心里却有些忍俊不禁，这群小娃娃哟，真是个个都机灵。
“魏琳琅，你要骟猪的书干啥用啊？”出了卫生室，焦春桃就问，“对了，你养的鸡都在下蛋没？我之前也跟着换了两只小鸡仔回去，按照你的说法给喂的，已经开始下蛋了。现在天气冷了，也一直在下，每天都有一个!”
说到这里，焦春桃满脸骄傲笑容，显然是对自己的收获很满意。
她家条件不怎么好，如果她想念到初中，就得想办法为家里创收。不是父母不愿意叫她念下去，而是家里就这么一个情况，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她要想读到初中，就得自己想办法，不说给家里赚钱吧，至少不能让家里给自己往外掏钱。
现在鸡鸭都不能多养，偶尔多养几只，只要不往外卖，队长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多说什么。
她自己养了两只母鸡，现在每天都能捡两个鸡蛋，她都存起来了，不往收购站卖，收购站给的价格不划算。她都私底下跟人换东西，换什么呢？只要是能用得着的东西，不拘是什么，都能换。
焦春桃嘴巴甜，又很懂得看人脸色，看到人就喊，别管熟不熟悉，不熟悉的就往年轻了喊。像是卫生室的卫生员，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了，大队的孩子看到她就喊“阿姨”，要不就是“婶婶”。
她观察到，每次被人喊“阿姨婶婶”的时候，卫生员的脸色立马就变。但卫生员这个人吧，平时对谁都是一副晚娘脸，就好像家里养着十个八个拖油瓶一样，所以吧，别人也看不出她是不是更生气了。
但焦春桃却很懂得察言观色，她知道卫生员不喜欢听别人叫她“阿姨婶婶”，她就喊“姐姐”，有时候还加个前缀“好看的姐姐”。就这么着，她跟卫生员偶尔也能说得上话。
起初呢，焦春桃是想从卫生员这儿打听消息，比如说城里的情况。但这个卫生员很奇怪，她每天都摆出一副“老娘是城里人，你们这些乡下泥腿子不配跟老娘说话”的神情，却也不怎么喜欢谈论城里的事。
看明白后，焦春桃也不爱去找卫生员聊天了，她的时间也很宝贵的好吧，不能每天去做这种无用功。
要焦春桃说，问卫生员还不如问顾瑾玉和魏琳琅呢，尤其是魏琳琅，人家年纪比自己小，学习成绩比自己好，懂的还比自己多。就连养鸡，她都养不过人家。
反正吧，她对魏琳琅这人是挺服气的。
魏琳琅也觉得焦春桃这人勉强可用，听她问起养鸡专业知识，他矜持地点点头，“我的也在下蛋了，一天至少一个。”
什么叫至少一个？焦春桃满脑袋的问好，是她想的那样吗？
知道魏琳琅不会再多说了，她立马看向顾瑾玉，顾瑾玉就说：“有时候也下两个。”但这跟养殖技术关系不大，跟养殖环境关系很大。
山谷外面气温再低，山谷里也是温暖如春的，住在这么好的地方，每天只下一个蛋，好意思吗？
但焦春桃不知道啊，她还以为魏琳琅养鸡有秘方呢！
“老大，看在我这么忠心耿耿的份上，你就教教我呗！”焦春桃摸出一块饼干，上面还撒着黑黑的芝麻，她咽了咽口水，强忍住心中的不舍，将芝麻饼递过去。
魏琳琅是一块芝麻饼干就能收买的人吗？他是！
把饼干接过来，让顾瑾玉拿着吃，他故作高深地背着手，边走边说：“养鸡就跟养孩子一样，要想孩子长得好，除了给他吃好的穿好的，还要给他住好的房子，给他营造一个轻松愉快的生活环境。这样，孩子才能长得比别家的好，你们看我和顾瑾玉就知道了。”
“在饮食方面，你已经尽量做到最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住房，其实不是真的指住的房子，而是鸡的养殖环境。很多母鸡一到冬天就不爱下蛋了，就是因为冬天环境不适合下蛋，那要怎么办呢？没有环境，就给它创造环境，比如说让它待在最暖和的地方，这个地方最好也收拾得干净点。别以为鸡都不爱干净，其实它们很爱干净的，只是自己不会收拾而已。”
“还有轻松愉快的生活环境，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你自己回去试验一下，看行不行。”
魏琳琅说完，就见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魏琳琅真厉害，不愧是考满分的人，懂的真多啊！”
“他不仅考满分，还会养鸡，我只会捡鸡蛋和吃鸡蛋！”
“魏琳琅还会绣花呢，顾瑾玉的手帕就是魏琳琅做的，上面的绣花真好看！”
“他还会……”
听着周围传来的赞美声，魏琳琅镇定自若，好像被夸的不是他一样。顾瑾玉却笑红了脸，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她的狼弟弟可是全世界最聪明最厉害最乖的弟弟，他什么都会，他是全能的好吗！
回去的路上，顾瑾玉就说：“狼弟弟，我们什么时候学养猪啊？猪肉可贵了，卖七八毛一斤，没有肉票还买不到。等我们养了猪，就能每天吃肥猪肉，再也不用跟别人换票啦！”
养猪这事，是魏琳琅前两天提出来的一个构想。他们现在有个养鸡场，不缺肉吃，还能时不时地去海边捞点海鲜，这也是肉，且营养丰富。
但也不能总吃这些，还是得吃猪肉。可农民是不发肉票的，一年到头只有过年那段时间能分到肉，但这肉分到每个人头上，统共也没多少，就算做成腊肉也吃不了一年。
魏琳琅就想在山谷里圈出一块地方，专门养猪，也不养多了，就养个两头，够家里吃就行了。
但养猪比养鸡更难，还要请杀猪匠骟猪，现在兽医少，每个公社最多就给配一个兽医，以前没兽医的时候，都是由杀猪匠干这个活。但也不是每个杀猪匠都会骟猪的，这也是门手艺，会骟猪的杀猪匠都有额外的收入拿。
猪是一定要骟的，还得骟干净，不然猪长大后，肉质特别骚。
但要是自己偷偷摸摸养猪，就不能从正规渠道找人骟猪了，一找人准得露馅。所以说，要想养猪，要想吃到好吃的肥猪肉，还得学会骟猪。
“这事不急。”魏琳琅其实不太懂骟猪是怎么骟的，但想想要动刀子，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事，看来还是要写信问问木行军啊，他懂的多，肯定知道。
于是……当木行军再次收到魏琳琅的回信后，就要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他该如何告诉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娃娃，骟猪是如何操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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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同学情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 71年的冬天悄然过去, 72年的春天终于到来。
翻了年，家里的孩子又长大一岁, 身高也往上窜了一节，尤其是顾瑾玉, 像是突然就长大了一样，身体也开始抽条, 不像以前那么胖了。
发现自己掉了肉, 顾瑾玉心疼得直掉眼泪, 家里人就想尽办法给她补身体，今天是一只鸡, 明天是一条鱼，后天又是去哪家换的肉票, 魏继礼早上天没亮就去公社排队, 就为了割半斤猪肉。
被家里人疼着宠着, 顾瑾玉对于“胖姑娘”的执念就渐渐消失了。她以前老听别人说“长得白白胖胖好啊, 白胖有福气，招人喜欢”, 她就觉得，白胖才是美。
那时候她就想着，她要长得好看，要乖，才会有人疼。
可现在她都瘦了, 家里人还是喜欢她，还是爱她，她的心忽然就安稳下来。
这段时间，顾春来很忙，县里的公路就快修好了，最迟立夏就要通车。乔定邦也硬气了一回，力排众议，把小高桥大队到县城的路也顺便修了一下，不是水泥路，只是铺了一层炭渣，至少下雨天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泥泞。
一旦新公路通车，从临江县到省城耗费的时间也将缩短，这无论是对纺织厂还是前进合作社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魏淑华在准备今年上半年的交易会，她这次准备的产品跟去年的不一样，当然，去年的款式也有，但数量有所减少。今年的新款不再主推刺绣，而是越简单越好。
当然，最简单的四件套也有刺绣，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大面积刺绣，而是在合适的位置上，稍微绣点什么，起到一个点睛之笔的效果。
新的产品弱化了艺术效果，增强了实用效果。这个决定并不是魏淑华心血来潮，或者异想天开，而是通过最近三个月的订单和销量趋势，再结合实际情况总结而来。可能会失去一部分顾客，但跟被新品吸引来的新客数量相比，并不算什么。
这是一场简约与繁复的较量，孰轻孰重，没有绝对的定义，全看市场反应。繁复的款式不一定就没有市场，简约的款式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但鱼与熊掌，却可以兼得。
这一次交易会之行，魏淑华雄心壮志，她有自信拿到更多的订单，让办厂成为可能。
她还打算把孩子带上，至少能增长见识，但她有公事要办，肯定没办法照顾两个孩子，只能再找个大人一起去。
她问过魏继礼的意见，如果魏继礼不嫌麻烦，就让他带两个孩子跟着一起去。要是他不想出远门，就只能让顾春来请假了。
孩子们现在懂得多，见得也多，不比任何人差。但魏淑华认为，只要有机会出去，就该出去走走看看，不一定是出去享受，就是去开阔一下眼界也好。
孩子们自然是愿意的，反正也耽搁不了多久，到时候把作业带上，每天按时复习功课，也误不了什么。
因为有这个萝卜吊着，接下来的时间里，魏淑华就发现，两个孩子的学习劲头十足，热情高涨，连老师都受不了，上门家访的时候不停暗示，让家长别太给孩子施加压力。
这才开学多久啊，别的孩子才学到开头，你家孩子倒好，都快把这个学期的内容都翻完了。翻完还不算，还真就看懂了，学会了。要不是偶尔还向老师问一些不明白的地方，老师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但事实上，两个孩子问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一年级的学生该问的。那些知识点，都是四五年纪才会学到的。
顾家的情况，学校是知道的，知道这两个孩子肯定会一直读下去，直到不能再念。而且吧，人家家长也不是文盲，还能在家给辅导一下，所以对顾瑾玉和魏琳琅的好成绩，学校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成绩好就算了，低年级的知识确实比较简单，只要用功了，不说满分吧，至少优秀还是可以的。但这俩孩子的情况明显不一样，他们已经不是一般的优秀了。
家访过后，校长抽出时间，拿出去年升学考试的卷子让俩孩子做做。结果让他大喜过望，魏琳琅竟然还是考了满分！
至于顾瑾玉，她倒是没有满分，只考了八十分以上，但这个成绩升学是够了的。
“你们有高年级的教材？”校长刚问出这话，就自觉好笑，他这不是废话吗，这两个孩子要是没有教材，他们又是怎么学的呢？
魏琳琅不说话，顾瑾玉就回答：“王老师，我们有从小学到高中的书本，都是去收购站捡的，好多都是新的。”
“唉……”校长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但他也没去惋惜那些被扔到收购站的课本，只是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们都是国家的未来，国家要发展，人民要富强，还得靠你们这一代。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高中，有机会再去大学看看。人这一辈子什么都有可能失去，但学到脑子里的知识却永远不会失去。知识就是力量，知识也能创造力量，未来究竟会如何，我现在也说不准。但你们一定要努力学习，永远也不要停止学习的步伐。”
顾瑾玉抬头望着头发花白的校长，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脸上的皮肤很粗糙，眼角的皱纹一条条的，一笑起来，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但他眼里有光，是希望之光，那么单纯，那么赤诚，又那么热切。好似一粒种子落进他的眼里，被他用血液灌溉，用血肉滋养，用一颗真诚的向上的永不放弃的心脏，向种子输送能量。
从那以后，他的眼里，便盛开一朵花，那是信仰之花。
不知道怎么的，顾瑾玉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眼里有温热的液体想要夺眶而出。
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响亮，铿锵有力：“王老师，我们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好，都是好孩子！”校长拿下眼镜擦了擦眼睛，目光温和地看着两个孩子，“你们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拿着书本过来找我，要是想看什么书……”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随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接着说：“我家还有不少藏书，你们要是想看，可以到我家里来。”
像藏书这种事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校长就完蛋了。但他还是没有忍住，在他看好的学生面前暴露了。
他想，这两个孩子既然愿意去收购站淘书，那就证明他们是真的喜欢看书。
看书这种爱好，不应该被遏制。
这次不等顾瑾玉开口，魏琳琅爽快地答应了。
校长是文化人，家又住在农村，他家里说不定有关于骟猪的书籍。
校长：……不，他没有！
有了这次测试打底，顾瑾玉和魏琳琅请假的事就很容易了。小伙伴们也很快就得到消息，知道这两人要去南方大城市见世面，个个都羡慕得不行。
顾瑾玉答应他们，“我妈说那边盛产水果，还有各种水果干，很多都是我们没有吃过的，我给你们带。”
“顾瑾玉，谢谢你，我明天给你和魏琳琅带白煮鸡蛋！”焦春桃笑嘻嘻地说，她养的鸡也开始下两个鸡蛋了，虽然次数不多，但多出来的鸡蛋就是赚到的啊，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吃水不忘挖井人，她的鸡为什么比别家的鸡下蛋更勤快，这都是魏琳琅教得好！她严格按照魏琳琅说的去做，尽量给鸡创造一个干净舒适的生活环境，为了让鸡的心情保持愉快。她每天早上起来，就一边做家务，一边给鸡唱歌念课文啥的，每次念完，那两只鸡就跟吵架一样“咯哒咯哒”，争着下蛋！
这效果也太好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