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折子早前就被送到了江南, 余下攒了许久的折子却不得不赶紧批。
陆骏铮怕半夜回去打搅了小姑娘休息, 便直接宿在了前殿。
席瑾蔓自己歇足了两天,还没缓过劲来,便听到今日朝堂上又有人提起了选妃的事。
理由是皇后无子。
席瑾蔓摸了摸小腹, 望着天空有些淡淡的惆怅。
大婚一载半,连比自己稍小些的温筠潇生了个大胖小子后都又怀上了, 自己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御医明明说身子无恙,只需好好调补调补, 顺其自然即可。
一般人家尚且急子嗣绵延, 更何况是皇家,子嗣不仅是家事,还是国事。
不过就算如此,席瑾蔓也不想轻易让四叔纳别的妃子。
还是再努力努力吧。
于是惆怅了半柱香后,席瑾蔓带着一群宫女, 捧着一盅乌鸡人参汤, 雄赳赳气昂昂地到御书房送温暖去了。
“我不吃, 夫君多吃点。”
陆骏铮刚吃完一碗,紧接着又被添了满满一碗。
书桌上正巧摊开了一本奏折,席瑾蔓悄悄挪了挪身子,偷偷往奏折上瞄去。
“……甚是想念圣上……”
又努力瞄了眼:“……一日不见君兮如隔三秋……”
怎么像情书
“……昨夜圣上入梦……微臣心神荡漾……”
席瑾蔓:……还真是情书
竟还有人用奏折写这种玩意儿
顿时席瑾蔓瞧自家四叔的眼神都变了。
感情她除了得防着臣子塞闺女塞孙女, 还得防着年轻俊俏的大臣自个儿投怀送抱
陆骏铮把吃完的空碗往旁边一搁,直接把奏折塞到了她手里。
“这人辗转各地为官四十七年,近十年来月月上折子,请求亲自回京给我请安,榕榕怎么看”
哦,是个老伯呀。
不行,老伯也不行。
席瑾蔓“哼”了声,把折子丢了回去。
“都写了十年,也不见先帝和你见他”
“若是能写封折子说见就见,我大概整日里也不用做别的,天天等各地官员来拜见得了。”
说话间,陆骏铮又把这封折子塞进了席瑾蔓手里,还从一旁拿出了一堆折子。
“这人官做得不怎么样,文采倒是不错,榕榕拿回去仔细琢磨琢磨。”
席瑾蔓:……我听到了什么
低头看看手里情话缠绵的文字,再想想是一个鹤发白须,拄着拐杖的老翁颤颤巍巍地同四叔说这些话,瞬间鸡皮疙瘩掉一地。
太重口味了吧
“等琢磨好了,晚上说给我听。”
“晚上”二字被刻意咬了重音,暗示的意味太重。
再看四叔的眼神,席瑾蔓哪里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
“我才不要。”
席瑾蔓又一次把折子扔了回去,转身就想走人,被陆骏铮一把搂住了腰。
“来送个汤就走没有其他话要说”
被陆骏铮这么一提醒,席瑾蔓才想起,自个儿是想约四叔半夜幽会来着。
这说出来怪羞人的。
且看到堆满桌子的奏折,席瑾蔓也不忍心他前殿后宫来回奔波,太过操劳,早没其他念头了。
席瑾蔓有些心虚地瞟了瞟四叔的神色,总觉得四叔可能猜到了什么。
“夫君这几日辛苦,我帮不上什么忙,来送个汤给夫君补补,哪有什么其他事。”
“哦既然如此,不如榕榕回去写几封情书,我看后定精神百倍,疲乏尽消。”
席瑾蔓自然不乐意写。
“夫君这么忙,我就不打扰夫君,先回去了。”
说罢伸手一根根掰开四叔握着自己腰肢的手指,眼看着就要脱身,却又被再次搂住。
“听说有人在背地里埋怨我不如袁二郎诙谐知趣?”
那正是昨日里温筠潇来时,席瑾蔓亲口说出的话。
“你怎么会知道?”席瑾蔓瞪大了双眸。
“昨日批了几个时辰奏折,脊背僵得厉害,便起来走走松快松快,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长春宫,谁知道竟让我听到有个小没良心的,正在背后嫌我。”
陆骏铮装模作样长叹了口气,“榕榕当真厌烦了我?细细想来,近些日子榕榕待我确实冷淡了不少。”
“没有没有,都是误会。”这下席瑾蔓可不敢走了,反抱住四叔连忙解释。
“你也知道他们夫妇,三五日便要吵一架,昨日他们二人吵得凶,筠筠都在我这儿都掉泪珠子了,劝和不劝分,我这不是数着她相公的好在宽慰她嘛。”
陆骏铮也不说话,就这样望着她。
受不住四叔那眼神,席瑾蔓想到四叔说自己待他冷淡,便挣开四叔的臂弯,“夫君要捏肩吗?我给夫君捏捏肩吧!”
指尖落在肩胛上,软乎乎地没几分力道,却像是能将人满腔热血化成绕指柔。
还没捏两下,天旋地转,席瑾蔓又被拉进了怀中。
一摞摞小山丘似的奏折被推到一边,摇摇欲坠。原本显得有些小的书案,一下子宽敞了许多。
席瑾蔓被抱起,放到了书案上头。
松松挽着发髻的簪子被抽出,一头乌亮青丝瞬间泼墨似的团团倾泻而下。
席瑾蔓对上四叔炙热的眼睛,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今日背脊也有些疼,榕榕陪我一起动动,松快松快筋骨。”
“这样……这样不好吧”
席瑾蔓双臂环住陆骏铮的脖颈,拘谨着不敢乱动,有些不安。
青天白日的……御书房里……
不行不行,太刺激了。
席瑾蔓想下来,却被陆骏铮禁锢住。
“榕榕来这一趟,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席瑾蔓:……并没有!她明明想的是晚上啊!
见四叔果真发现了自己的龌龊念头,席瑾蔓如玉般剔透莹白的肌肤沁出几分殷红色泽,心虚的眼神飘飘乎落在四叔身上。
陆骏铮居高临下,只见那雪嫩香腮一点点由淡粉染成烟霞色,一双潋滟桃花眸盈盈水泽,卷翘的眼睫毛因紧张而轻颤着。
眸色渐深,陆骏铮没忍住,伸出两指轻捏了捏肉嘟嘟滑不溜秋的香腮。
“为妻者,出嫁从夫,当听夫君的;为臣者,皇命难违,当听圣上的。我的榕榕是想听夫君的话,还是听当今圣上的话,嗯”
席瑾蔓:……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选哪个有区别吗
美眸瞪了他一眼,席瑾蔓拍开他的手:“我听圣贤的,白日不可宣……宣……”
“宣淫”陆骏铮大掌包裹住那抵在自己胸膛上的柔荑,“我醋劲大,今后在我面前,别总提其他男人,袁二郎不行,圣贤也不行。”
袁二郎便罢了,圣贤怎么能算是其他男人
席瑾蔓还未反驳,便已失了主导权。
一旁摇摇欲坠的奏折纷纷散落。
被陆骏铮吃净的空碗不知被谁碰到,破碎声清脆响亮。
席瑾蔓受惊一紧,引得身旁的男人更是疯狂。
意识朦胧间,席瑾蔓仿佛听到了敲门的声响,又仿佛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却都淹没在“吱呀吱呀”的声响中。
偏过头,被随手扔下的衣物,堆叠在满地杂乱的奏折上……
真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叔四叔,你看看这些空坛子,像不像被你喝空的那几缸醋?
今天12点更新最后一章番外,爱你们~
第121章 番外三
天和九年, 元月廿六, 雪。
暖室内, 一只通身雪白的长毛兔儿趴在姿容姝丽的女子膝头,嘴里飞快地嘬着根鲜草。
席瑾蔓一手捧着本闲书, 一手抚摸着兔儿光滑的毛。
门口琉璃串珠叮咚作响, 见雪梅打帘子进来,席瑾蔓忙搁下书,问:“可有把阿宝接回来?”
雪梅摇摇头:“公主说要在袁府多留一日, 同袁大公子玩打雪仗,明日再回宫。”
袁大公子说的是袁二郎和温筠潇的长子袁珉。
温筠潇常带着儿女进宫, 珉哥儿也是席瑾蔓看着长大的,情谊自然不同寻常。
席瑾蔓瘪了瘪嘴哼了声, 有些吃醋:“才五岁的小娃儿, 说不回宫就不回宫,主意倒是大,全随了他爹。”
这倒也没有怪错人,陆骏铮素来不守规矩,养女儿上也是如此。
自从女儿三岁后, 陆骏铮便把身边的暗卫拨给了女儿, 又精心挑选了几个婢女和侍卫保护女儿安全。
女儿说想去哪儿, 只要不是太出格,身边的人都由着她去。
今年五岁后,更是连宫门都可随意进出。
席瑾蔓不大同意,总觉得女儿还太小, 本来性子就野,再不拘着些还得了。
陆骏铮却道:“咱们的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种小事上哪里需要拘着她若是将来养歪了,我自然也不会手软,有我在,榕榕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又悄悄在她耳边说,“那小妮子成日缠着你,我看着烦,不如把她弄远些好。榕榕明日来陪我看折子”
席瑾蔓抓起环住自己的小臂咬住就是一口,复将人推开:“有你这么当爹的?”
此后宫中各处便时常出现小公主的身影。
雪梅适时说了句公道话:“娘娘您忘了您自个儿这么大的时候,可还没公主听话呢。”
见雪梅调侃,席瑾蔓自己也笑了,抓起手边的花生米佯装要朝雪梅扔过去。
“去去去,净瞎说。”顿了顿,又道,“说起来珉哥儿大阿宝五岁,两个人玩不到一处去,偏阿宝就爱跟着珉哥儿,倒是委屈了珉哥儿。”
“就是呢,听说袁大公子原本想出门和同窗一道玩的,被公主缠上了不大高兴,便说回书房看书,公主坐在一旁也不做别的,就撑着脑袋巴巴地望着他。”
雪梅心疼公主,话里话外便有些气袁大公子的冷落。
“也不知袁大公子怎么就得了公主的青眼,袁姑娘和二公子都想和公主一道玩,公主却不理他们。”
“宫里就阿宝一个孩子,大约是阿宝出生后见得最多的就是珉哥儿。你看宫里宫外谁敢给阿宝脸色看?阿宝想和人家玩,人家却不理她,激起了不服输的倔脾气,这才格外爱缠着他,再大些就好了。”
说着席瑾蔓不由想到了自己幼时,第一次见到四叔的场景。
那时四叔压根儿不搭理自己,自己头一次在府里遇到这种不识相的刺头,便想方设法招他缠他惹他。
那股劲儿丝毫不输给现在的阿宝。
想到四叔,席瑾蔓眼珠子一转。
阿宝难得不在,机会难得,嘿嘿。
她将长毛兔儿给雪梅,又对一旁侍候的婢女道:“找个小太监去前殿跑一趟,就说公主今夜不回来。”
跟着阿宝出宫的护卫都是陆骏铮的人,他比席瑾蔓还要早些知道这消息,实在无需再找人特意禀报,陆骏铮一听就懂了小娇妻的暗示:
夫君,难得女儿不在,早些回来陪我呀。
于是天还没黑,陆骏铮便早早地回了长春宫。
席瑾蔓照旧是一身家常半新的宫装,发间只簪了根去岁生辰他亲手雕的玉簪,白净娇媚的脸庞不施粉黛。
不见客时,她向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除却碳烧得比往常旺些,长春宫看似一切如常。
陆骏铮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即使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的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换过衣裳再进里屋,屋内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碳似乎烧得更旺了,一阵阵热气往脸上扑,无端让人燥得慌。
冬日天色黑得早,此时屋内却只在一角燃了几盏蜡烛,金黄的灯纱罩映得气氛氤氲暧昧,四周被黑暗笼着。
有一个朦胧的人影伴着轻微的银铃声响,从暗色中缓缓走出来,身量纤细有致,一步步袅袅娜娜,仿佛话本里要勾引书生吸取精魄修炼的妖精。
那是一身南蛮异域的装束。
妃红的上裳绣着繁复的金线,短短一段,堪堪遮住重点部位,下摆勾了一串银铃,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腰肢,在银铃的影子下若隐若现。
下头罗裙松松悬在两跨,仿佛一动便要滑落。
陆骏铮眼神逐渐深邃。
视线上移,只见她竟还蒙了面纱。
一双眸子被浓密低垂的睫毛遮住,看不清神色。额间坠着颗鸡血红的宝石,头上披着的轻纱薄如蝉翼,绣着成片的暗纹,一路绵延到脚踝。
他喉结滚了滚,炙热的目光好似能冒出火光来。
成亲近十年,他的小姑娘一如既往的诱人,只消朝他勾勾手,便是要他的命,他也绝无二话。
地上摆着几面小鼓,小姑娘在鼓边停下,朝黑暗里他所在的位置望了眼,便伴着清脆的银铃声舞了起来。
腰肢间,裙摆处,手腕上,挂了成百上千个银铃,一齐舞动,声音却丝毫不显得杂乱,也不知私下里练了多久。
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衫袖纷飞间,那如蛇般的柳腰柔软得不像话,裙摆随着一个个回旋如怒放的花朵儿,倏地轻盈一跳,竟跳上小鼓踩起了鼓点。
鼓上佳人身姿妙曼轻如燕,衣袂飘飞,仿若仙子临凡,明艳婀娜。
仿佛是嫌绣鞋碍事,她竟踢掉了绣鞋,赤足踩出节拍来。
陆骏铮的视线落在那白嫩娇小的赤足上,裙摆飘扬间,不时露出脚踝上一对缠了红线的银脚镯。
那是他亲手戴上的。
席瑾蔓一个旋身,余光忽瞥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一步步从黑暗里朝自己走来。
紧张之余脚下一滑,恰好落入男人的怀中。
烛火幽幽,沁出薄汗的脸颊白里透红,微微上翘桃花眸水光湛湛,如三月园中怒放的灼灼桃花,娇媚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