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德芳刚要问黄清和那布巾从何而来,忽然发现那布巾的纹理和颜色有些眼熟,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长袍。
嗯,一模一样。
“黄大人,”齐德芳道,“你自己没有衣袍吗?”他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衣衫,看起来普通其实很不一般。
黄清和正好将脸扭到一旁,仿佛没有听到。
外面的人听到声音立即向这屋子里奔来。
徐青安迅速地吹灭了屋子里的蜡烛。
齐德芳只听得黄清和道:“这里有古怪。”
齐德芳道:“门口的小二是个练家子,看我们一身酒气,脚下虚空,这才没有多加盘查放我们进来,而且他们身上有佛香的味道。”
“李公子,”徐青安道,“看来你是准备将这家酒楼翻个底掉。”
李煦的身影在屋子里晃动,很快门口进来的护院就被撂倒了两个。
“闹起来,才能趁乱摸查这酒楼里的人,”徐青安看向齐德芳,“不能让李煦抢了先机。”
齐德芳点点头:“我知道,要去找西北来的僧人,那些人可能与慧净有关。”徐大小姐让人去查慧净的来处,这位慧净大师据说在一处小寺庙出家,随着师父去往乌斯藏交流佛法,师父圆寂在途中,慧净承继其衣钵。
或许这慧净根本不是去乌斯藏去佛经的人,而他本来就是从乌斯藏而来。
“走吧,”徐青安拉住黄清和,“平日里衙门的人都是等到案发之后再赶过来,如今刚刚案发,黄大人就在此处,断起案来,应该更加方便一点。”
黄清和明知道安义侯世子爷这话不着边际,可他从心底里却隐隐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
“不好了,老爷,福庆酒楼闹起来了。”
常悦听到声音,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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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天翻地覆
常太太也听到响动立即醒过来,上前服侍常悦穿衣,常悦却已经等不及,一把推开妻子,胡乱披了件衣服就大步走出内室。
常悦的动作极快,平日里懒散的模样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利落和精明。
“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他们,最近要小心吗?”常悦皱起眉头。
管事立即禀告道:“那几位爷,不像您说的那些官府的好人,与京中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一身的酒气却还要喝酒吃肉,点楼里的姑娘侍奉,而且他们进酒楼的时候,脚下已经走不稳,守门的也就没在意……”
常悦不想听这些话,乌斯藏的那些人自以为是,并不将他的劝告放在心上,如今闹出事端,看他们如何收场。
“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开始是砸了桌子,吓了酒楼里的姑娘们,酒楼以为是有人闹事,就出动了一些人手来抓人,谁知这几个人,又将灯灭,互相都不得见,他们趁乱偷了老鸨的钱袋子,还撕了几个人的衣衫,那手段……就像是山贼,其中一个还逼着姑娘们去拿细软。”
管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常悦:“或许真的就是山贼。”他怎么听都觉得这些人不是好人,那个府衙办事都没有这样做的。
“这样一乱,酒楼里其他客人们都纷纷急着离开,那些人就趁乱混进客人中……好端端的酒楼被他们折腾的天翻地覆。”
听到这里,常悦沉声道:“所以乌斯藏的人忍不住出来收拾了。”
管事点了点头。
常悦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立即去看沙漏,深更半夜里他不能送消息进宫,在夜里能够办案的只有顺天府衙门和都司卫所,都司卫所是护卫京师安全一般不会掺和进来,顺天府衙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到,他要在衙门到之前将乌斯藏的人藏起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常悦吩咐道:“来人,帮我更衣。”他真盼望早些过年,今年的年景不太好,他的日子不好过,好不容易在常州蒙混过关,现在又被架在火上烤起来。
什么时候,闹事的人也如雨后的春笋一样,一下子全都涌出来。
……
福庆酒楼已经是一片狼藉。
不过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人,一下子就稳住了局面,酒楼里捣乱的山贼躲在了角落里,不敢再现身。
酒楼掌柜脸上带着淤青,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拽烂,一脸凶神恶煞地道:“是山贼没错,我放在柜上的银钱全被他们拿了,酒楼暗室里的细软也被洗劫一空,不能让他们逃脱。”
酒楼门口站着五个人,其中一个听到掌柜的这话道:“今天他们都跑不了。”
“乌穆,”掌柜低声道,“你们要小心着些,那几个人拳脚功夫非凡。”
领头的乌穆点了点头,接过掌柜递过来的火把,大步走了进去。
在乌穆算计中,一刻钟时间就能将那几个山贼擒拿住,山贼都有眼色,能够很快判断出眼下的情势如何,乌穆他们一出现,他们就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动手。
说到底都是一群见不得光的东西。
乌穆带着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查去,然后他听到了不远处屋子里传来的响动,那是银器的撞击声。
显然山贼躲在那里。
乌穆拿起手中的棍棒,几步冲了过去,狠狠地踢开了门,火把的照射下,一只猫立即从地上跳起,弓着身子炸了毛,向乌穆龇牙咧嘴地示威,猫的脖颈上是两个银项圈似的东西,随着猫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上当了,乌穆心中这样思量,然后就感觉到一股劲风向他袭来,他反应很快没有转身就挥舞着棍棒去阻挡,然而却打了一空,那劲风转了个弯向他腿上打去。
乌穆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棍。
其他三人听到了动静全都围了上来,刚准备动手,却觉得腿上一紧,一条绳索将他们的腿缠了起来。
不对。
乌穆这时候回过神来,山贼拿了东西应该逃窜,不会在这里等着他们,而且看样子是要将他们留在这里。
是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乌穆吹了一声口哨,是要招呼几个人撤走,几个人立即抽出藏在腿上的利器去割绳子,就在他们弯腰割绳子的时候,有人抡起拳头向他们打来。
门口的掌柜听到哨声,也知道上当,立即面色大变,那些人可能不是山贼,而是故意设了陷阱,就是要抓乌穆几个,他顿时有些慌神,他要想方设法让乌穆几个人逃走。
“掌柜的,衙门来人了。”
掌柜不由地一怔,为何来的这么快,现在是夜里衙门就算得到了消息,也要至少半个时辰才会到,他立即看向旁边的老鸨,示意她去阻拦。
老鸨带着几个莺莺燕燕的姑娘,迎上前去。
只见一个年轻的官员带着人走了过来。
立即有衙差上前道:“这位是顺天府通判黄清和大人。”
“黄大人。”
火把照过来,黄大人皱起眉头,显然不喜欢暴露在强光之下,他抬起头看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老鸨急着道:“来了几个山贼。”
黄清和问过去:“可看清楚那些人的相貌?”
几个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看清楚了,又好像没看清楚。”那几个人走路的时候遮遮掩掩,她们进了屋子,还有人以袖子掩面,然后灯就灭了。
“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事?”黄清和问过去。
“砸了酒楼……”
黄清和摸了摸自己的衣衫下摆那里有沾上的菜汁,想起来外面已经套了官服,不由地暗自舒了一口气。
“抢了财物,还打了人,尤其是中间有一人,长得尖嘴猴腮,我走过去他还故意躲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人我有些印象,长得就像……就像……”那女子盯着黄清和看过去,她想说与这位黄大人有些相像,可这话一说定然会触怒他。
“大人啊,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那些人已经混在人群中逃走了。”
“抢了东西就走了,我看到他们往小巷子里去了。”
“我的银钱,那都是我多年的积蓄啊,大人……”
黄清和脸上一僵,沉声道:“岂有此理,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种事,自当严办。”
老鸨心中暗喜,只要衙差离开,乌穆他们就有机会逃脱,喜悦刚刚浮上心头,还没来得及尝到滋味儿。
只听到黄清和吩咐官差:“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准离开,出现在酒楼周围的人都要盘查,将这里围起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不相信
老鸨顿时僵在那里。
这不对啊,这位黄大人明明仔细听了她的话,却为何反其道而行,将这里围住。
“大人,”老鸨道,“那贼人跑出去了,我们都是亲眼所见,他们离开了这里,再不追可能就追不上了。”
黄清和看向老鸨:“本官办案多年,十分了解那些山贼的心思,就像是了解我自己一样,他们没有逃走,还留在酒楼里,本官现在就带人过去将他们捉起来。”
老鸨还要说话,却看到四面已经都是衙差,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今晚的事太过蹊跷,到现在她还没有回过神。
眼看着衙差走上前,老鸨却已经束手无策。
黄清和挥挥手,衙差立即进了酒楼。
酒楼外已经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音,黄清和看向身边人:“本官就说,那些人根本没有逃脱。”
“黄大人,顺阳王世子爷在里面,世子爷为了救人被歹人伤了。”
听到里面传来声音,黄清和当机立断:“事关重大,去禀告顺郡王爷。”
顺郡王爷前来,宗正寺也就知晓了,现在整个京城里里外外都会知道来了乌斯藏人。
衙差扑上去终于合力将几个乌斯藏人制住。
黄清和看着几个人被绳索绑住松了口气,趁着别人不注意搔了搔屁股,方才只顾得混在人群中脱逃,不小心摔了一跤,到现在还疼的厉害。
“大人,这些人好像不太对。”
黄清和立即正色去看。
“这些人身上带着这些东西。”
衙差在几个人身上搜出了些东西,有匕首、袖箭和佛珠等物。
黄清和望着那佛珠:“说不得,他们是为了那高僧而来。”
……
“老爷,那些人已经被抓了,去的是顺天府的衙差,还惊动了顺阳郡王爷。”
常悦听着禀告,脸色更加阴沉,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斗篷,将自己的面容遮掩好,常悦才道:“你接着去听消息,”
管事应了一声,再次向酒楼走去。
看到眼前的情景,再想想管事说的话,常悦心中愈发不安,抓到了那些乌斯藏人,他们就会顺藤摸瓜,一定会找到那里。
趁着所有人在这里,他要快点让那人出城去。
常悦快步走入黑暗之中。
就在京中的一条胡同中,常悦伸出手敲响了大门,一连敲了十几声,里面才有动静响起,紧接着大门打开,一个佝偻着腰的老迈妇人出现在门后。
常悦抬起了头,月光下他的表情十分的严肃:“福庆酒楼出事了,他们被抓了。”
老妇人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平静下来,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常悦跟着进了门。
老妇人走进屋子倒了一杯茶递给常悦。
常悦哪里有心情喝茶:“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你不想走也行,不要再惹事了。”
老妇人抬起那双没有半点波澜的眼睛:“我不会走的,除非你们放了慧净,那时候我们会一起离开。”
常悦道:“你先走,我们会想法子,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老妇人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常悦,忽然一笑道:“不相信。”
常悦哑然。
老妇人站起身蹒跚地走到土炕前,佝偻着腰爬上了炕,颤颤巍巍地躺了下来:“走的时候灭了灯。”然后旁若无人地睡下了。
常悦瞪圆了眼睛:“你……”
老妇人道:“若是嫌我碍眼,可以杀了我,不敢动手的话就滚开。”
常悦只好站起身。
老妇人笑:“你看,你们不敢动手,杀了我之后,还有那么多人,你们若是杀不绝,事情就会败露,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还是照我说的去做,我现在只要慧净回来。”
常悦走进院子里,已经有人等在外面,两个人都是一身粗布衣衫,看起来像寻常的百姓。
“大人,”其中一人低声道,“她一直没有出去,是不是外面出了事……”
常悦道:“守着吧,只要她别出什么闪失。”
两个人应了一声,常悦快步走入黑暗中,天还没亮,可出了这样的事他不能继续等下去,他必须去敲张家的大门。
今晚的常悦已经快要跑断了腿。
黑暗中永夜悄无声息地一掠而过,就像是一片被风带入空中的落叶。
……
福庆酒楼里的人犯已经被押入大牢,顺阳郡王也在人群中找到了狼狈的儿子,齐德芳正在劝说酒楼的姑娘们从良。
“你们应该也都是可怜人,被迫才做这样的营生,到了大牢里仔细将来龙去脉说清楚,若是还有机会,出来好好做人,到时候我可以帮助你们一些银钱,”齐德芳语重心长,“千万不要再执迷不悟。”
“走吧,”顺阳郡王上前打断齐德芳的话,“衙门的人都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