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云霓
时间:2020-04-02 10:35:21

  徐清欢道:“索性的是,他已经为曹家想好了法子,交到了你手上,你可以利用这封信,反咬一口,假称赵善当年接近曹家是为了自保,曹家发现赵善的用心之后要对赵善下手,赵善却因此脱逃,曹家这些年想要将功折罪,一直在寻找税银下落。
  按照书信上的内容,税银其实早已经被人接应运出了凤翔,这个运走税银的就是真正的通敌之人。”
  曹三老爷羞愧地低下头,他从小读书,随口就能说出许多关于礼义廉耻的教义,可他差点就与禽兽为伍:“当年想要运走这笔税银不容易,只有几个人能做到,其中一个就是领兵在凤翔追捕叛军余党的安义侯。”
  徐清欢心中一片清明,这就是前世这桩案子的结果,父亲的死恐怕就是因为这笔税银,苏怀定然相信父亲是冤枉的,可证据确凿他无法为父亲伸冤,所以从大牢里出来之后,他不想再入仕,宁愿就此归家养老。
  前世曹大老爷也算立下大功,踩着父兄的性命重新入仕,虽然朝廷碍于颜面,对父亲的罪名秘而不宣,但是曹大老爷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安义侯是个罪人。
  一切都对上了。
  徐清欢再次问徐三老爷:“你一定很恨我父亲吧?当年你算计好了从赵冲手中接下这些银子之后,立即就运出凤翔,却没想到我父亲破城如此之快,打乱了你的计划,造成你无法在约定地点拿到这笔银子,这笔仇你自然要报。”
  徐三老爷极力控制,额头上却依旧青筋浮动。
  徐清欢向前走了两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徐三老爷看得更清楚一点。
  四目相对。
  少女的神情平静如水,不起任何波澜。
  这样的安宁,却仿佛在徐三老爷心中烧了一把火,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被人握在手心无法逃脱的感觉。
  当年安义侯破城带给他的就是这样的挫败感。
  徐清欢看一眼门口,常娘子已经从外面走进来,在周玥耳边吩咐着什么。
  常娘子察觉徐清欢投过来的目光,她立即默契地点了点头。
  看来她吩咐常娘子的事已经办妥当。
  徐清欢道:“做了那么多努力,你怎么能让多年心血付诸东流,碌碌无为藏在人群中,支撑你的就是一鸣惊人的信念,你要向世人证明你的能力,所以你必须要拿到你该拥有的一切,当时你准备冒险接那笔银子。”
  徐三老爷目光一深,仿佛回到了叛军大败的那一天。
  赵冲真是不中用,才闹腾了几日就如此收场,可他还在这里,他要完成自己要做的事。
  只有将那些银子处理妥当,才能立下大功,才能证明他存在的意义。
  虽然安义侯已经攻进城内,他却不能怕暴露在人前,就此放弃。
  他拿好赵冲给他的信物,乔装打扮一番,准备去寻找那些叛军。
  徐三老爷想到这里,耳边响起徐清欢的声音:“你没想到,意外再一次发生,张氏发现了你的行踪。
  无论你如何遮掩面容,和你最亲近的妻子都能一眼认出你来,你和叛军的交谈也定然被她听见,叛军自然不会留她性命,那时也许你还想过救她,可惜张氏是个最善良不过的女子,她心中通晓大义,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变成个罪人。”
  张氏的面容浮现在徐三老爷脑海中。
  她是那般的温婉,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对他报以柔软的笑容,他也曾沉迷在她的微笑之中。
  他和颜悦色地劝张氏先离开,承诺日后定然会给她一个解释。
  可张氏却突然变得强硬起来,纤细的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态度坚定不移:“夫君,你悔改吧,现在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悔改,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怎么就不理解他。
  她一遍遍地说,一遍遍地央求。
  张氏的话终于让他心生厌烦。
  最关键的时刻她不但不懂得帮他,还跟安义侯一样做他的绊脚石。
  他一把将她推开,如果她聪明的话,就该闭口不言乖乖地离开,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那个愚蠢的女人却又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腿。
  “郎君,妾身既然嫁给了你,就要一心向着你,绝不能看着郎君误入歧途。”
  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他用力将他踹开,她却再次爬过来。
  再这样下去,他们争吵的声音一定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他就彻底没有了机会。
  “我们去找侯爷,侯爷会为你说情,只要能保住性命,就算被发配,我也陪着你去。”
  她有多看不起他,宁愿相信安义侯,也不相信他。
  他竟然才发现她是个吃里扒外的女人。
  他愤怒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向张氏,他怎能败在一个女人手中。
  张氏仿佛笃定他不会伤害她,竟然毫无惧意。
  无休无止的纠缠终于让他愤怒,他一剑刺了下去。
  鲜血喷溅在他脸上。
  张氏抖动了一下,抱着他的手再次收紧。
  他红了眼睛,又一次落下手中的剑。
  从张氏身体里涌出鲜血浸透了他的裤子,可她依旧不肯放手。
  他踹向她那柔软的身子,手里的剑也不停地刺下来。
  一次,两次,三次。
  终于她不再动了,身体安静地伏在他身上下来,那双手却依旧拉着他不放。
  到死也不知悔改的女人,不配让他有任何的怜悯。
  他弯下身拗断了她的手指,清脆的声音过后,他终于甩脱了她。
  踢开张氏,他立即前去接应税银,却发现押送税银的叛军都不见了,那一刻他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下子软倒在地上。
  看着满身的鲜血,耳边忽然又响起张氏的声音。
  “夫君,你悔改吧!”
  被张氏抱过的腿一阵抽痛,他抱着腿在地上翻滚,总觉得有个东西紧紧地将他那条腿缠住,无论他怎么甩都甩不脱,他拿起刀向自己腿上砍去……
  虽然后来郎中治好了他的腿伤,可每次只要想起张氏,他的腿都会疼痛不已。
  他甚至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张氏就趴在他的腿上……
  想到这里,疼痛再次从徐三老爷腿上传来。
  真真切切的感觉,让他分不清什么是回忆什么又是现实。
  张氏果然还在那里,她仰着头正嘲笑他。
  “我要杀了你。”
  徐三老爷攥起拳头挥向“张氏”。
 
 
第四十八章 诛心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传来。
  却不是“张氏”的,而是他的。
  徐三老爷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他还没回过神,手臂就被人强行压在身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弓去,就像是在认罪,眼前的迷雾也终于散开,只见一个男子正坐在地上死死地抱着他的腿,哪里是张氏。
  周玥一脸的委屈,他可是名将之后,现在竟然来抱着一个男子的腿,还抱得如此屈辱,常娘子吩咐他这样做,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扭捏上前。
  周玥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常娘子,常娘子点点头,他只好将额头蹭在徐三老爷的腿上,露出柔软的后颈。
  紧接着一根手指点在他的脖颈和肩膀上。
  周玥不禁打了个冷战。
  常娘子的手如此的凉,让他身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徐张氏的伤口多在颈部和后背,虽然过了许多年,徐张氏的尸身已经腐坏,但是她尸骨上还能找到利刃留下的切口,锁骨、两背胛、脊骨、脑后都有致命痕。”
  常娘子说着手比作刀刃贴在周玥的下颌上,手掌滑动,软软的似绸缎拂面,让周玥紧张地屏住呼吸,不由地吞咽一口。
  “徐张氏锁骨伤痕是沿此刺下,割断了一半的脖颈,那时她就已经没有了生机。”
  张大老爷的眼睛开始红了。
  常娘子接着道:“查验徐张氏的尸骨还能看到,她的两臂、前胸、十指骨骼尽断,头上、两腿骨有裂痕,应是重击所致。”
  常娘子说完站到一旁。
  仵作也向王允交上验尸的文书:“叛军多用的是刀、枪、戟等物,徐张氏尸骨上留下的应该是剑痕。”
  徐清欢道:“十年前凤翔一役死者甚多,许多百姓都死于叛军之手,他们的死状却和三伯母十分不同,三伯母受伤的地方更值得让人怀疑,只有这样死死地抱住一个人,才会有这样的伤口。
  遇见叛军,女眷自然要逃命,什么人会让她抱住不放?巧合的是,徐三老爷的腿在那时受了伤,三老爷这些年腿伤明明已经愈合,却仍旧不能如常人般走动,除了是人前示弱更好的隐藏自己之外,还有心魔作祟……因为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
  徐清欢看向周玥,周玥这才起身离开。
  徐三老爷却依旧僵立在那里,当年被张氏抱过的那条腿不停地打颤。
  周玥抱住徐三老爷伤腿时,徐三老爷的模样他们已经看到了,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有如此表现,可见徐大小姐推断的是对的。
  张家已经有人开始哭泣,当年认尸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他们至今还记得自家妹妹的惨状,那时候他们以为是叛军所为,张大老爷生怕徐三受不住,提了酒去安慰徐三:“你要好好活着,素娘才能安心。
  将腿上的伤养好了,再纳个继室好好过日子,你放心……素娘和张家都不会怪你。”
  他哪知道,他面前的就是杀死妹妹的人。
  妹妹那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张大老爷压制不住心头的愤怒,上前几步一拳向徐三老爷挥过去。
  徐青安早就松开了徐三老爷的胳膊,在愤怒的张家人面前,徐三老爷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这顿打来的是太晚了些。
  迟到却总好过不到。
  虽然不能换回素娘的命,至少也让徐三尝尝痛楚的滋味儿。
  “你怎么能忍心,她是你的妻啊!”
  徐三老爷口吐鲜血,被人践踏在脚下,可他那微不足道的伤痛,不足以平复张家人的怒气。
  即便他死的再惨也换不回素娘的命。
  “好了,”王允大人吩咐人拉开张家人,“公堂之上不得放肆。”
  “大人,请您一定要为素娘做主。”张家人纷纷跪地叩首。
  王允道:“本官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那又怎么样?”徐三老爷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吐出两颗被打落的牙齿,努力地抬起头,面上看似还像从前一样冷静,目光却控制不住的有些涣散,“你们怀疑我,大可以用刑,我什么都不会承认。”
  “这样才能表明你对他的忠心吗?”徐清欢的话像柄利刃,径直戳进了徐三老爷胸口,“我早就说过,你背后的人早就舍弃了你,因为在他眼里你什么都不是,一败再败,输的一无所有,没有任何的价值,他想起你的时候,心中只有厌恶。
  你以为犯下这些罪行,会让更多人谈论你,那些对朝廷不满的人甚至还会佩服你,只要你不招认,朝廷就要在你身上花费大量的时间,你喜欢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
  你最害怕是被扔在阴暗的角落不闻不问。”
  徐三老爷整个人仿佛定住了般,他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忽然被人提起,紧接着他整个上身都被人用布裹了起来,他就像一只被自己缠绕起来的蛹,半点动弹不得,只能张大嘴不停地喘息,然后他感觉到腿一沉,伤腿被绑缚上了重物。
  做完一切,孙冲松开手,徐三老爷立即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上。
  “三伯这样可舒坦吗?”徐清欢垂着眼睛看他,“我向你保证,你留下的破绽和证据已经够多,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朝廷也一样将你治罪,你只能在角落里苟延残喘……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处死……不过就算死,也会死的悄无声息,就像你这一生一样,不值一提。
  差点忘记告诉你,三伯母还在等着你,你死了之后,她定然会好好照顾你。
  生死,你都不会得到安宁。”
  徐三老爷脸上终于满是慌乱的神情:“你不能这样……你……你要审我……你要来求我说出真相,求我招认,你……你就是个毒妇……”
  徐清欢却不想再理睬他,转身向旁边走去。
  冷汗从徐三老爷额头上滑落,伤腿上传来一阵阵疼痛,似虫蚁在噬咬他,他的心渐渐被恐惧吞噬。
  “怪不得我……都……怪不得我……谁叫她抱着我不放,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丢了那笔税银,”徐三老爷眼睛中满是血丝,“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就都告诉你。”
  徐清欢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当年你出去寻找三伯母尸身,其实是为了找那些税银吧!”
  徐三老爷道:“押送税银的叛军全都死了,我还以为税银被朝廷发现带走了,后来才知道根本没有人找到那些银子,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定然是叛军慌乱中将银子藏了起来,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告知我,就被官兵尽数杀了。
  我在凤翔四处寻找银子的下落,最终怀疑到曹家头上,因为那些押送银子的叛军就在曹家附近被杀。”
  说完这些,徐三老爷看向曹老太太:“我是坏人,曹家又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他们发现银子就禀告给官府,哪里有后面的事发生。”
  曹老太太面如金纸,悔恨地闭上了眼睛。
  “还有他,”徐三老爷桀桀怪笑,“我的好二哥,你不就是想要安义侯的爵位吗?想了那么久却不敢伸手,弟弟这是给你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徐三老爷的表情忽然换成了厌恶:“可惜你不争气,迟迟不敢动手杀人,我只好将石头引到山上,让你方便行事,做到这个份上你还畏首畏尾,我又替你杀了那妇人,可你还不知道把握机会,我就让我安插的人动手杀了曹氏,嫁祸在赵曹氏身上,曹家这才乱起来。”
  赵曹氏终于再也忍不住:“石头呢?你们到底把石头带去了哪里?”
  徐三老爷笑一声,看向徐清欢:“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石头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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