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云霓
时间:2020-04-02 10:35:21

  徐清欢拼命地喘息着,很快身上就被冷汗打湿了。
  “娘子,您怎么样了?”身边的人带着哭腔喊叫,“我去将廖神医找过来吧!”
  她立即摇手阻止,半晌才说出话:“不用……神医刚走……他已经尽力了。”
  “您应该听公子的话,不该来北疆。”
  绿萦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脊背,然后拿来药粉倒在巾子上,敷上她的口鼻。
  她到奴儿干之后,廖神医遍寻当地的名医一起参详她的病情想到这样的法子,这些药粉虽然能缓解她的痛楚,但不到关键时刻不能用,因为这些药有毒性,恐怕用多了对她的身子有害无益。
  折腾了好半天,徐清欢才靠在引枕上,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绿萦忙着收拾停当,然后端了热水过来,一脸担忧地望着徐清欢。
  徐清欢声音沙哑:“已经好多了,张真人有没有送消息回来?”
  绿萦摇摇头:“没有,不过翟副将曾来过,让娘子您安心,这边有他守着,不会让旁人打扰娘子。”
  绿萦话音刚落,外面的管事妈妈进来道:“翟副将来了,问娘子有没有歇下。”
  绿萦想要劝说徐清欢歇着,徐清欢道:“将屏风支起来吧,我在这里见翟副将。”
  片刻功夫,翟副将被请到屋子中。
  “娘子,”翟副将道,“庾家来人了,说是来各卫所巡查情况,许多千总和副将都被他们带去说话,看来李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接手奴儿干。”
  徐清欢抿了抿嘴唇,还没有说话,翟副将道:“李家当真可恶,向娘子下手之后,假惺惺地披麻戴孝,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最可恨的是,他们在朝廷面前还装装样子,在北疆已经无所顾忌。
  那庾家对外说,庾三小姐会成为李煦继室,有人敢忤逆他们的意思,就等于轻视李家,当真是狼狈为奸。
  那庾三小姐带着人四处走动,打着您的幌子四处筹备粮草,有大户人家不肯拿出银钱,她就以您的名义将那家抄检。
  还说,夫人为北疆受尽委屈,如今惨死,人人都该为夫人复仇……”
  翟副将说的咬牙切齿:“我恨不得立即杀了庾三那妇人。”
  徐清欢静静地听着,心中微起波澜,不过很快她就压制住情绪,她回到奴儿干不是为了暗自伤悲,而是要与他们斗上最后一场,在这里感伤没有任何用处。
  徐清欢道:“只要保护好各部族首领,李煦就拿不走奴儿干,就怕李家和庾家一时撼动不了奴儿干,气急败坏向首领痛下杀手,翟副将嘱咐各族首领一定要小心。”
  翟副将点点头。
  徐清欢接着道:“等时机成熟,带着各族首领来见我,见到我之后,他们就会明白李家人的阴谋,所有一切不攻自破。”
 
 
第六百八十九章 决然
  翟副将走了之后。
  徐清欢让绿萦扶着起身换了衣服,事情比她想的发展的更快,李煦攻打京城,庾三小姐带着庾家人来收割奴儿干,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立下大功。
  看来庾三小姐对李夫人这个身份势在必得。
  徐清欢微微一笑,她“死”了之后,反而看得更加清楚了。
  庾三小姐不用在她面前遮遮掩掩,反而能利用她去博得李煦欢心,不知道李煦此时又是什么心情,穿着那一身的孝服心中想的又是什么?
  她“死”之后,他们这样放肆地抢夺她留在世上最后一点利益,是如此的心安理得。
  她要感谢宋成暄救了她,让她有机会看到他们的作为。
  “娘子,”绿萦拿来一只暖炉,“您暖暖手吧!”
  这些日子她的手脚愈发冰凉,她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却将绿萦急坏了,今天早晨她不过睡得沉了些,就听到绿萦在一旁抽噎,嘴里念叨着:“我可怎么向侯爷交待。”
  恍惚中,她想起身边侍奉的下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之前她们口中的侯爷指的是李煦,现在绿萦说的是宋成暄。
  等她离开的时候,宋成暄应该不会来北疆,她会写一封信让绿萦带去东南,也算是让绿萦他们有所交代。
  至于身后事,就不麻烦绿萦和张真人,如果败给李家和庾家,她的尸身可能会被用来泄愤,若是能护得奴儿干赢了,她已经告诉翟副将,将她葬在北疆就好了,人死如灯灭,不用费心其他,日后也不必祭拜。
  翟副将听到这话,一个大男人也哽咽起来:“如果侯爷在,定然会护着您,不会让人落得这样的结果。”
  真的有如果的话,她倒希望能护着她的亲人。
  “娘子,”张真人走进屋子里,“出事了,新首领莫脱被人害了。”
  老首领去了之后,长子莫脱被族中长者推举做了新首领,莫脱在老首领身边多年,早就有了威信,因此很快就稳住了各部族之间的情势。
  现在莫脱出了事,恐怕各部族会乱起来。
  徐清欢道:“行刺的人有没有抓到?”
  张真人摇头:“翟副将带着卫所的人正帮忙搜捕。”
  “让各族不要将消息透露出去,”徐清欢看向张真人,“庾家离这里不远,他们得知之后会以抓捕凶徒为借口前来奴儿干。”
  张真人点点头:“还是娘子想得周到,庾家大约就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等翟副将回来,我就要去见部族的人,”徐清欢接着道,“真人送信给宋侯爷,奴儿干有李家和庾家的安插的人手,我们可能要提前动作,不能再等了。”
  她本想要查清老首领的死因,她怀疑这些事与鞑靼有关,可惜现在已经等不及。
  鞑靼虎视眈眈,大周分崩离析,就算宋侯有东南为依仗,想要收拾这样的残局也会很艰难。
  怎么也没想到,生命到了最终,她会担忧曾经的敌人。
  翟副将安排好了一切,来请她出门。
  徐清欢带着绿萦出了屋子,就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迎上来,徐清欢在老首领那边见过这他,是莫脱的一个儿子。
  男子见到她,突然加快脚步向她冲来,手中握着一柄匕首,刺向她的心窝。
  徐清欢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她来不及躲闪,眼看着那匕首到了跟前。
  身边的张真人带着人上前阻拦,那男子显然不敌众人,却咬着牙眼睛中露出凶狠的光,如同一头野兽奋力挣扎着,身子被张真人压住,他大喊一声,将手中的匕首向她掷去。
  翟副将那匕首打落,男子见已经不能成事,愤恨地叫喊:“是你,你害死了我父亲,你和安义侯都是灾祸,安义侯让我们归顺大周害死了许多人,你……鼓动众人与李侯为难,定会有更多人死去,你……你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为何不去死。”
  张真人将那男子压制住,男子面容扭曲,紧接着“噗”地一声吐出许多鲜血,他的眼睛、鼻孔也开始不停地淌出暗黑色的血液,整个人痛楚地颤抖,可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她,其中满是愤恨。
  在那样的目光下,徐清欢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凉意,她却没有躲闪依旧与那男子对视。
  那男子眼睛渐渐变得晦暗,吐出最后一口气,完全没有了生机。
  张真人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他咬破藏在嘴里的毒囊自尽了。”
  立即有部族的长老上前:“莫脱被刺,他形迹可疑……没想到……”
  徐清欢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孔。
  局势乱起来,父子、兄弟、挚友,都已经弄不清楚对方是一张什么脸孔。
  徐清欢向前走着,部族中人许多人还不知她活着,当看清她的脸时,都纷纷露出惊诧的神情。
  徐清欢微微扬起头:“我嫁给李煦多年,为她操持内宅,筹备粮草,甚至去往京城为质,李氏为占奴儿干,不惜向我下手,足见他们利欲熏心,薄情寡义。
  在他们心中只有利益,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会让兄弟阋墙,夫妻离弃,相熟的人互相背叛,将整个奴儿干陷入一场腥风血雨中,毁掉如今的奴儿干,到时他们再前来收复,让所有人心甘情愿拜在他的脚下。
  李家、庾家大军已经包围奴儿干,现在与他们抗争或许会死很多的人,但至少我们还有机会为自己争取,李家兵马虽然多,但是敢于将后背交给亲友和同袍的人,不怕那些宵小之辈。”
  徐清欢话音刚落,翟副将道:“誓死不与那些衣冠禽兽为伍。”
  “守住奴儿干,为徐大小姐报仇。”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徐清欢耳边响起。
  ……
  “清欢。”
  耳边传来焦急的叫喊声。
  徐清欢半晌才睁开眼睛,看到了宋成暄紧张的神情,她这才完全摆脱了梦境。
  她方才是梦见了前世,梦见了自己在奴儿干做的事。
  宋成暄握着徐清欢的手:“方才怎么了?”她仿佛被魇住了似的,紧紧地攥着拳头,刚刚睁开眼睛时,目光中透着一股的刚毅和决然,不禁让他心中一紧。
  到底是什么事,将她逼迫成这般模样。
 
 
第六百九十章 她的噩梦
  徐清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松懈下来重新沉入床铺之中,方才梦见前世种种就像让她又重新经历了一次,现在清醒过来只觉得十分的疲惫。
  一只大手擦掉她额上的汗水。
  徐清欢缩进宋成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只觉得愈发的踏实。
  她还活着,没有重病缠身,父兄也没有被简王算计而死,每次回想起前世,都会让她更珍惜此生。
  宋成暄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如同在安慰一个被吓到的孩子。
  “梦到什么了?”
  徐清欢思量片刻道:“梦见父亲和哥哥都不在了,我去了奴儿干,带着各部首领对抗李家和庾家的兵马。”
  宋成暄的手停下来,早在凤翔案子时他其实就对清欢的某些决定起过疑心,她做的每个安排并非都是有迹可循的。
  简王谋反,清欢让人去凤阳寻找线索,前几日又让人去找石娘子,她要找的石娘子就是那青娥。
  许多事就像是未卜先知。
  在没有发现李家与简王党有牵连之前,她对李家和李煦就已经有所防备。
  包括他的身份,他这些年在东南一直很小心,他确定之前没有见过清欢,清欢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他。
  他也是因此对清欢心生警惕。
  或许这一切都与她嘴里的“梦”有关。
  宋成暄仔细回想徐清欢说的话。
  现在奴儿干一片平静,李煦没有本事大张旗鼓地起兵攻占奴儿干,清欢说安义侯和徐青安都不在了,她只身一人前往奴儿干……听起来更像是将来会发生的。
  “那我呢?”宋成暄轻声道,“你去奴儿干,我在哪里?”
  徐清欢心中一动,宋成暄很聪明,或许她多透露几句,他就能从中发现端倪。
  “李煦举兵攻打朝廷,你将他拦在延庆卫。”徐清欢道,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宋成暄应该不会有疑惑。
  宋成暄停顿片刻:“奴儿干大乱,李煦必然首尾难顾,我可以趁机挫他锐气,一举将他打回北疆,这样就解了京城之困,东南兵马趁机进入京城附近,局面就会对我有利。”
  徐清欢抬起头来,看向宋成暄那双幽深的眼眸,她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吧。”
  “我为何要这样做?”宋成暄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
  徐清欢没有弄清楚他这话的意思,脸上晃过茫然的神情。
  宋成暄表情更加肃穆,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一抹紧张的情绪一闪而过:“我们不亲近吗?我为什么要将没有了父兄护着的你,送去奴儿干?”
  徐清欢愣在那里,她没有想过这一点,前世她与宋成暄本就不亲近,她对宋成暄心存感激,却不可能就此依赖他,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说出那些话。
  没想到宋成暄会注意到这一点。
  “那只是一个梦,”徐清欢垂下眼睛,“梦里与现实总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也有自己该做的……”
  宋成暄皱起眉头,眼前浮现出她那决绝的目光,心窝一阵悸痛。
  徐清欢话未说完,就感觉到一股压力向她侵袭而来,很快她的气息紊乱,在他的怀中气喘吁吁。
  好半天他才放过她,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对上他那双眸子,他的眼睛中闪动着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光芒。
  “不会发生的,”宋成暄抚平她的发鬓,“我不会将你丢下,让你独自面对李煦或是朝廷兵马,我会保护你和徐家人,只要我活着……”
  徐清欢的手轻轻压住宋成暄的嘴唇:“你活着,你必须好好活着。”她主动伸出手臂攀上他的脊背,然后抬起了头贴在他的脸颊上。
  一切发生的无声无息,漫长而又缓慢似的,她安静地与他缠绵,不知过了多久才疲惫地沉沉睡去。
  宋成暄低头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徐清欢。
  她面容红润,眉眼舒展,睡得十分安然,他再次低下头W在她的脸颊上,然后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
  天还没有完全亮。
  张真人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回驿馆,他带着人在周围寻找线索,不管是府衙还是寻常百姓都不曾见过那斥候。
  难道是他们推测错了,那人平日里就没有在附近走动。
  张真人抬起头看了看天,他这时候不好去打扰公子,等公子起身之后再去禀告,他也能趁机歇一歇脚。
  看看自己一双破鞋,他就心生哀怨,公子的鞋不好看,鞋面上的云纹绣的一团糟,不过鞋子只要好穿、保暖就好,寻常时候谁会盯着它瞧,只有没鞋穿的人,才知道其中冷暖。
  既然没人疼就得自己疼自己,这样想着张真人的脚步就更加沉重,恨不得立即进门倒在床上睡死过去,梦中与小师妹相会。
  张真人正想着,忽然发现驿站的一间房亮着灯光,那是驿丞专门为公子收拾出来处置公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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