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云霓
时间:2020-04-02 10:35:21

  经过几日的激战,马家人手也损失巨大,加上他们要兼顾几个城池,城中人手短缺,他命人去攻打另一处卫所,声东击西,以便今日行事,显然起了作用,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他们。
  张虎向李大爷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身边人攀爬上城墙。
  今晚天空阴云密布,四周漆黑一片,虽然不利于大规模的攻城战,但张虎的目的是要靠近火炮,此时的天气反而方便他行事。
  张虎的脚踏在了城墙上,守城士兵正好聚在一起烤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张虎心中大喜,他身形极快地摸向火炮,然后去找炮弹。
  火炮在这里,炮弹也会在不远的地方。
  “你在找什么?”
  火把豁然亮起,马峥从黑暗中走出来:“炮弹吗?你们来此地就是要我们用火炮,这样一来鞑靼就会知晓奴儿干的战事,他们也会在这时候攻击边疆卫所。
  想的不错。”
  张虎立即抽出身边的长刀,既然敢登城就想到会被人发现,免不了要有一番殊死搏斗,他并不畏惧。
  马峥没有急着动手,反而脸上露出笑容:“奴儿干的火炮不多,你身边那尊是朝廷派发给我们的,可惜……这炮从来就打不响,不过就是个样子货。
  真正的火炮不会用在你们这些人身上。”他牵制李煦人马的目的也达到了,今晚终于功成,虽然死了那么多人,但那些将士也算死得其所。
  张虎的脸色大变,马峥的话确定了他的猜测,马家人算计了他们,公子的计策可能已经被人知晓了。
  “你会听到炮声,”马峥笑道,“如果快的话,就在今晚。”
  张虎立即向城墙边窜去,想要让李大爷前来接应他,他打了个口哨,城下却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人回应。
  他正焦急之际,忽然听到南方传来“轰然”声响,天边仿佛炸开了一记响雷,紧接着是一连串响动传来,整个天地仿佛都跟着晃动。
  那是火炮的声响。
 
 
第七百六十一章 可怜人
  “赶上了。”
  马峥一阵大笑,他抽出腰间长剑向张虎走去。
  张虎没有了李大爷的接应,只能依靠带上来的几个人与马峥等人搏杀在一起。
  刀光剑影。
  每个人都在生死之间游走。
  马都督留下长子在这里,走的时候只点了几百人守这些卫所,因为他要带着更多人马帮助宋都督迎战李煦。
  几百人守这些卫所,人手分散开来一个卫所分得几十人而已,李煦让人来袭卫所,遣来的人手必定不少,这必然是场恶战。
  但马峥不惊慌,他反而很高兴,父亲带走的兵马越多,接下来的大战就会更有利,父亲就可能会更加安全。
  李煦的人藏在暗中伺机而动,他们以不变应万变,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可他们咬着牙挺过了这些天。
  炮声响起,宋大人和父亲动手了。
  李煦自以为是想要虚晃一枪,折回去偷袭宋大人,殊不知宋大人就在那里等着他。
  痛快!
  现在他终于能放下心中负担,最后一战。
  马峥道:“将这些通敌的反贼杀个干净。”
  张虎眼睛通红,这卫所上的人手并不多,马峥之前已经受伤,如果李大爷配合他攻城,他们不一定会输。
  这该死的东西,怪不得公子会怀疑李大爷,到了关键时刻作为公子的兄弟,竟然会临阵脱逃。
  早知如此他就提前动手杀了李大爷。
  张虎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马峥盯上了他,就像是一只老虎发现了猎物,定然不会让他从这里逃脱。
  “你先走一步,李煦随后就会到。”马峥一剑刺向张虎。
  ……
  大地颤动,黑暗中火光闪烁。
  一门门将军炮发挥着它的神威。
  先行队伍没想到会突然遇袭,立即乱作一团,不光是因为惧怕火器的威力,更多的恐惧来源于敌人对他们的了解。
  这样笨重的火器一时半刻不可能运到这里来,定然是早有布置。
  为什么敌人会知晓他们的行踪。
  公子是让他们来劫杀宋成暄兵马的,现在他们却落入别人的圈套。
  “快撤。”此时敌军再杀来,他们定然没有活路。
  副将大喊一声,所有人向后逃去,可还是太晚了,他黑暗中无数羽箭奔袭而至。
  李煦听到火炮声响不由地皱起眉头。
  “公子,不好了,前面早有埋伏。”
  李煦命人趁着天黑行军,为的就是熟悉周围的情形,抢占先机,天黑可以隐藏行迹,不容易被对方斥候发现,没想到还未到前面的卫所,就遭遇了火炮的袭击。
  “公子,您先离开,那些人藏在暗处偷袭,我们猝不及防难免会吃亏,不能与他们直接交锋,熬过今夜,天亮之后,他们就无所遁形……”
  炮声停息之后,惨呼声却仍在继续,想来还有别的埋伏。
  “宋成暄出身海上,或许做过海盗,诡计百出,不拘战术,公子不可在这时候与草寇争锋。”
  队伍中亮起火把,所有人看向周围,前锋队伍被偷袭已经影响到了军心。
  李煦道:“宋成暄原本就没有多少人马,还有一部分留在卫所,他们真有埋伏也会依靠前面不远的城池与我决战,如今的地势无论是谁都施展不开,他前来偷袭不过要挫我们锐气,不用惊慌。
  西边有个村落,我们先退去那里驻扎。”他既然没了先机,就要稳住局面。
  天亮之前不会有大战,宋成暄再厉害也不能一口吞下他所有的兵马。
  村庄离得不远,李煦等人很快就赶到了村子中。
  “村子里的人好像都走光了。”
  护卫上前禀告。
  李煦借着火把看那村落,翻身下了马,他知道这有一处村子,是因为当年他投军的时候,与周玥来过此地。
  他想过自己定然会回来,没料到旧地重游之时,却是这样的情形。
  “阿弥陀佛,施主不用找了,村子里的人都走了。”
  李煦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僧人缓缓走过来。
  黑暗中僧人的脸不是很清楚,但李煦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僧人就是出现在他梦中的人,李煦不禁心中一沉,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吩咐道:“让人沿着村子守卫,我们在这里落脚。”
  身边的副将应了,立即去安排。
  李煦下马走到僧人身边:“村子里没人了,大师何以在这里?”
  僧人道:“老衲居无定所,来去全由心意,大约是缘分,就在此地多逗留几日。”
  李煦望着僧人:“大师可曾见过我?”
  僧人抬起头端详李煦:“记不得了,不过观施主的面相,是心中有疑惑想要问老衲?”
  李煦看向村子:“大师可否进去一叙。”
  两个人走进屋子中,护卫端了两盏灯放下,李煦再次看向对面的僧人,灯光照在僧人的脸上,那日的梦境变得尤为清晰,仿佛此时此刻的情景已经与那梦融在一起。
  李煦道:“大师可知这村子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听说是去投军了,”僧人道,“朝廷抗击鞑靼,村子里的男子都去了卫所,老弱妇孺则去投靠一位宋大奶奶。”
  李煦一时恍惚,总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脑海中一片混乱,仿佛看到一群百姓向他而来,他想要将这情景看清楚,却突然头疼欲裂,直到耳边响起有人念诵佛经的声音,那种难受的感觉才渐渐去的无影无踪,在他脑海中什么都没留下。
  半晌李煦才稳住心神,抬起头看向僧人,僧人也停下诵经静静地与他对视。
  “你是什么人?”李煦目光锐利,“是谁让你前来?”他不太相信什么邪术,但这僧人的事太过蹊跷,让他不得不生疑。
  “阿弥陀佛,”僧人道,“老衲方才看到施主心神不宁,是以念诵一段佛经,老衲只是个僧人,恰好在这里与施主相遇。”
  “可我梦见过大师,”李煦道,“既然我们没见过,为什么大师会出现在我梦境当中?”
  僧人行了个佛礼:“一切皆有缘法,一切皆有因果,只是我们不知缘从何来,若是能看清,我与施主都不会在这里了。”
  李煦望着灯火:“就像是有个人十分了解你,而你却不知道原因,总想看破这些,到头来却一无所获。”
  “施主看不透的不是别人,应该是自己吧!”僧人道,“一个人欺骗自己太久,也就无法辨别真正的方向,看不透真正的自己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煦从僧人这话中听到了些许悲凉的意味儿,仿佛他是一个可怜人。
  李煦淡淡地道:“大师在怜悯我?”
  “佛陀怜悯世人,老衲不是佛陀,不过老衲怜悯那些执迷不悟的可怜人。”
 
 
第七百六十二章 她是谁
  僧人说完从怀里拿出一本佛经摆在李煦面前。
  “李施主心中烦乱时,可以拿来一观,佛说不起心不动念,不分别不执着,或许能够给施主一些帮助。”
  僧人站起身离开。
  李煦看着僧人远去的背影:“大师是准备立即走了,还是要在此地逗留些时日?”
  僧人转身道:“僧人随缘。”
  僧人离开了屋子,李煦将目光落在面前的佛经上,他从不信鬼神,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些年他看了清楚,许多人不在意过程,只会看到结果。
  比如先皇承继皇位,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坐上了那个位置就没有人敢指责他。
  简王如此谋算,母亲最终也只能攀附简王,希望从简王身上获取些利益,而他这个私生的孩子,逃不过被人辱骂、耻笑的命数,对错从来都是强权说了算,如果软弱低了头,不过只能换来片刻的安宁,下一次恐怕就要跪在地上。
  这世上的软弱太多了,他看过了,不想让自己变成那般。
  李煦起身去巡营。
  村子周围点了火把,以此为营地也算有所屏障,方才慌乱的队伍重新变得井然有序,不同的是多了沉重的气氛。
  首战他算是输给了宋成暄,而且天一亮还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形势,也许他已经走入宋成暄的牢笼之中,想要破局并不容易。
  护卫上前禀告:“村子里没有粮草。”
  李煦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徐清欢将人都带走,不可能会留下东西给他们。
  李煦继续向前走去,这村子他很熟悉,可不知为什么今夜在村子中走动的时候,有种特别的感觉。
  就好像眼前的一切与记忆中和他现在看到的都不一样。
  李煦走到了处空地上,他当年离开的时候曾说过将来农事好了,可以在这里搭建敖仓,用以存储粮食。
  村中的人都当做笑话来听。
  虽说朝廷鼓励他们耕种,但这么冷的地方收成很少,别说搭建敖仓了,根本不够糊口,村中人还要打猎、放牧才能维持生计。
  敖仓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有些太远了。
  李煦向前看去,眼前忽然一阵恍惚,不知什么时候空地上竟然多了两个敖仓,眼前的景象顿时变了。
  本来冷清荒凉的场景一下子鲜亮起来。
  空地上许多百姓正在围着一个女子说话。
  “明年夫人和董先生还会来吗?”
  那女子声音清澈:“董先生找到了更为耐寒的粮种,开春的时候就会帮大家一起耕种,还是老规矩,种子我们带给大家,今年若是收成好,就要上缴秋粮做赋税。”
  “夫人,旁边村子里的人来了想要见您,也是为了耕种之事。”
  李煦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女子,那女子梳着圆髻,穿着淡青色衣裙,背影让他熟悉又陌生。
  他熟悉她的声音,却不熟悉她如此装扮,更不知眼前的一切是何时发生的。
  恍惚间。
  女子已经被人簇拥着向前走去,眼见就要消失在他面前,女子似是想起什么,似是要转头向他看来。
  李煦心跳如鼓,仔细地看着。
  却在那女子转身之间,那景象忽然变得十分淡,如同一张落入水中的画卷,渐渐地化开来。
  李煦皱起眉头快步上前,可这样一动,眼前的一切顿时去得无影无踪,敖仓不见了,百姓不见了,那女子也不在了。
  李煦的心忽然一片冰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冲入胸口,半晌才缓过神来,他这是怎么了?
  那出现的是他的幻觉?又或者是他的妄想。
  被称呼为“夫人”的女子,声音竟然像是徐清欢。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徐清欢在这村子里,建起了敖仓,教百姓耕种,也是为了宋成暄,难不成这预示着他会输了奴儿干,宋成暄和徐清欢两个人最终会完成他少时的志向?
  可他却又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就像发生在他身边一样。
  李煦向身侧看去,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两次异象来得都这样突然让他无法掌控,尤其是那女子,偏偏要在她转头之际,所有一切都跟着散去。
  如同有意安排似的,就是不给他最后的答案。
  李煦怔忡着,半晌微微一笑,在知晓他与简王的关系之后,他也是这样笑着,老天好像格外与他过不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非要走到这样一条路上来。
  李煦走回屋子,明日大战他需要摒除所有的杂念,好好休息一会儿。
  闭上眼睛,那女子的背影却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总觉得她转过头来那一刻,是想要向他微笑。
  “怎么就热起来?”
  “九爷之前出去受了伤,不让说,不准您知晓。”
  模模糊糊中,李煦感觉到肩膀一疼,仿佛有人在挖他的血肉。
  “伤口淋过雨,已经溃烂了,受了伤为何不医治?人前的颜面就那么重要?”
  声音中带着关切和埋怨。
  她好似离他很近,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的面容,可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静静地躺着,虽然皮肉疼痛却让他觉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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