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先生捋着胡子道:“治的及时,应该无碍。”
“能不能伤治好了,疤留下?”徐青安道。
廖先生诧异:“世子爷为何要如此?”
“这是小爷立功的凭证,看谁还敢再打小爷的屁股。”
廖先生只觉得可笑,正要再与徐青安说话,屋子里鼾声大起,徐青安已经睡着了。
……
金月可汗骑在马上,眺望不远处的胪朐河,本来这次是尚好的机会,没想到迟迟不能破城,鞑靼各部已经对他渐渐失去信心。
他好不容易才在鞑靼稳固了地位,一旦人马损失太多,就有可能会被其他部吞掉,而且李煦已死,没有人与他里应外合很难成事。
真是可惜,也许就要这样退兵了。
“京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第七百六十九章 将军归来
金月可汗话音刚落,身边幕僚立即道:“皇帝下令增兵,不过以各卫所的情形,最早也要半个月才能到奴儿干。”
半个月的时间,他却也不能击溃宋成暄大军。
幕僚接着道:“可汗,您年纪尚小,还有时间继续筹谋,大周和鞑靼现在已经知晓您的身份,此时您的安危最重要。
这次我们也不算劳而无功,至少知晓大周边疆的情形,奴儿干拿不下,下次可以试试宣府镇。”
金月可汗半晌才道:“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大周本朝天子无能,奴儿干战事从开始到现在宣府的张家竟然纹丝不动,可见皇帝有多么怕死,宁可丢了奴儿干,也不准京城周围的卫所动分毫,我父亲说的没有错,大周大势已去,他本想做个中兴之主,却半路崩殂。”
说完这些,金月可汗道:“等我养精蓄锐找机会再度征战,京中先不要让人送消息了,免得被人发现端倪。”从奴儿干之乱可以看出当今的大周朝廷无能,大周朝廷不懂得看天下之势,早晚为此付出代价。
“让人与张玉弛继续往来,”金月可汗道,“张家贪财,我就给他银子,将他好好地养起来,他日必然为我所用。”
幕僚道:“只怕这次宋成暄回去要弹劾张家。”
“不碍事,”金月可汗笑着,“这可是张家最后的血脉,太后娘娘不会允许再有任何的闪失,这次战事朝廷的军资先送到宣府而非奴儿干,由此可见太后娘娘的私心,希望皇帝和太后娘娘千秋万载,这样他们才能帮助我达成所愿。”
金月可汗说完调转马头向大营中驰去。
……
金月可汗的兵马退去,奴儿干的战事终于停歇。
福余卫城门大开。
徐清欢就看着宋成暄带着一骑向这边驰来,守城将士和民众夹道相迎,呼喊声起此彼伏。
徐清欢也不由地露出笑容。
“妹妹,你不觉得妹夫太招摇了吗?”徐青安依旧行走不便,扶着永夜站在那里,不停地抱怨,“我回来的时候藏在斗篷下,生怕给将士和民众添麻烦,妹夫可好,这样气势汹汹……”
徐青安一边说着一边心中发酸。
“世子爷与公子不同,”永夜终于忍不住道,“世子爷打的是败仗,公子却从来没输过,公子从来都是威风凛凛。”
徐青安一脸委屈:“你怎么能这样说,要不是小爷在前面做铺垫,妹夫哪里能有今日之风光,这些功劳里总有我的一多半。”
永夜抬起下颌。
徐青安道:“一少半,我已经吃亏不少了。”好歹他也是少年英雄,怎么总是被人忘在暗处。
宋成暄翻身下马,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徐清欢身上,徐清欢本觉得应该等守城将士与宋成暄说过话之后她再上前,可宋成暄那灼灼的目光却让人难以忽视。
人群从她面前分开,体贴地让出一条路。
徐清欢快步走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她的情绪有些飘忽的难以掌控,方才她还能压制住自己,握住宋成暄的手之后,她不禁眼睛一热,泪水差点就跟着落下来,哽咽着一时说不出话,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心疼他,一战下来他瘦了不少。
宋成暄的手拂过她的鬓角,眼睛格外明亮:“清欢,你辛苦了,现在战事已平,接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宋成暄说完,抬起头看向将士:“稳固边疆,平息战事,我们回家了。”
欢腾的声音再起。
徐青安看着宋成暄和妹妹拉着手被人簇拥着进了城,半晌才擦了擦眼角,怪不得妹夫能娶到妹妹,真是花言巧语,巧舌如簧。
徐清欢想到这里嫌弃地望了一眼齐德芳:“你也不跟着学学,学完了也好为小爷我声张声张功绩。”
齐德芳轻轻地抖了抖衣袍:“世子爷,战事终于平息了。”
“唔,”徐青安当然知道,“那怎么样?”
“我终于可以不用忍着你了。”齐德芳说完也大步走向城中。
“你莫非也癔症了不成?”徐青安不禁摇头,齐德芳就是没见过世面,经过一次大战就变得疯疯癫癫。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徐青安才发现一个问题,身边人都走了,将他丢在这里,竟然没有人来搀扶他了。
徐青安试探着向前走去,屁股上顿时传来一阵疼痛,他恨不得疾步上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心中想着快走了一步,屁股上顿时一热。
徐青安想到齐德芳方才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别这样,小芳,小芳……我总为奴儿干流过血……你不能这样对我。”
……
宋成暄换下身上的甲胄,清洗干净,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清爽。
徐清欢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安置在炕上,不准她为他忙碌。
好在宋成暄动作很快,转眼之间就穿着一身干净的长袍坐在她身边,轻轻的搂住了她的腰身。
徐清欢看着惊愕,想及他每次让她帮忙穿衣的事来,说什么衣服穿不上,衣带不会系,原来都是骗她的。
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肩膀,徐清欢想及宋成暄的辛苦,不禁心中一软,日后再跟他计较那些事。
宋成暄道:“朝廷拨了军资,我与马都督商量过了,用这笔银钱将胪朐河和斡难河附近的卫所修葺一下,加固防御工事,你先在这里等我些时日,等一切妥当我们再回京。”
徐清欢点点头,鞑靼刚刚退兵不久,防止他们再次来袭,多停留些时日最为妥当,不过她也从宋成暄嘴中听到一些忧虑。
徐清欢道:“夫君是不是担忧鞑靼?”
宋成暄目光微深:“鞑靼这些年很少侵扰大周边疆,我们对他们的了解还停留在岳父在北疆的时候,张家在这里报喜不报忧,奴儿干卫所又被荒废,经过这次战事,我发现鞑靼的兵力远比我们了解的要强悍的多。
我们来北方之前,我与岳父曾长谈,岳父对北疆十分担忧,这些年也屡屡上奏折提及北疆之事……看来是事出有因,岳父对北疆的看法是对的。”
徐清欢立即紧张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宋成暄微微一笑:“无论哪朝哪代从来就没少过强敌,北疆几年之内不会有事,我们现在只要回去东南做些准备。”说完他重新将徐清欢搂在怀中。
想到他们很快就要回到东南生活了,徐清欢心中多了几分期待。
第七百七十章 归来
周玥低着头躲避着人群,快步向不远处的山坡上走去,李煦和宋成暄最后一战就是在那里。
李煦死了之后,追随他的将士纷纷向朝廷乞降,那些将士谁也不想再提及李煦,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让人打听到了些许的消息,知晓李煦被杀时的情形。
周玥眼睛通红,他到现在也不相信李煦死了,他总觉得李煦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杀,李煦只是躲藏起来,过段时间就会想方设法与他见面。
周玥寻找了半天,终于在一片埋骨之地坐了下来。
战事结束之后,会开始收敛尸身,李煦的尸身应该会被朝廷带走,所以他早就知道他来到这里不会有任何的收获。
就算他亲眼看到一个肖似李煦的尸身,他也不能相信李煦就真的死了。
“周大爷,”身边的兵勇低声道,“我问了几个伤兵,他们亲眼看到过李煦的尸身,李煦穿着的甲胄与别人不同,一眼就能认出来。”
“甲胄可以换旁人穿,”周玥道,“李大爷和李二爷的尸身找到了吗?”
兵勇摇头:“没有,但是都说李二爷死在这里,李大爷逃走时被马都督抓了。”
周玥没有说话。
兵勇接着道:“周大爷,李煦出兵攻打卫所时您在斡难河卫所,鞑靼入侵我们也奋力抗敌,许多人都受了重伤,这些事守城的将士都看到了,您靠着周家的关系四处集结人手也是为了守住边疆关卡,有这些事在前,即便您与李煦有些来往,想必朝廷也不会对您太过苛责。
您与其这样躲躲藏藏,不如去衙门里说清整桩事。”
周玥半晌太抬起头看向兵勇:“他们说李煦通敌,你也相信?”他不相信,如果李煦通敌为什么让他去帮忙守住斡难河?他始终相信李煦对他说的那些话是实情,事情会到如今的地步,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其中定然有内情。
李煦这样安排是怕控制不住简王余部,最终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所以将他远远支开,让他得以幸免。
周玥心中涌出一股凄然的酸楚,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兵勇立即跟上前:“您要去哪里?”
“你们去福余卫找宋成暄吧,”周玥道,“不要告诉别人我在哪里。”他要留下找李煦,他能感觉到李煦还活着,他一定会将李煦找到,问问李煦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京城,大牢里,李长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为了躲避李煦的人追杀,一路上躲躲藏藏吃尽了苦头,才算到了京城,却没想到那个余江言而无信,不但没有放了他还对他严加审讯。
这还不算,因为李煦在刑部任职,刑部官员都被朝廷盘问,那些人生怕被当做叛党,一个个想方设法想要从他口中问出更多供词,期望以此立下大功,与李煦撇清关系。
大牢里传来走动的声音,李长琰顿时颤抖起来,定是那些人又来折磨他了。
“听到没有,奴儿干大胜仗了,朝廷正在忙着迎接宋都督回京,说不定龙颜大悦,我们刑部也不必这样紧张了。”
“不能叫宋都督了,鞑靼入侵时,皇上已经下令升了宋都督正三品昭武将军,现在打了胜仗,定然会再加封,说不定直接封爵呢。”
“李煦死了,鞑靼也退了,这下能太平几年了吧!”
“但愿朝廷再赦免一些人出去,我们也就轻松一些。”
听到赦免一些人,李长琰激动地向前爬去,紧紧地握住大牢的木栏,狱吏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李长琰的大牢。
“呦,这位不是典妻给简王的李长琰吗?”
这样的调笑和辱骂李长琰早已经习以为常,他现在已经顾不得羞耻之心,只想从这里出去,只要能保住一条性命。
“我们说的那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这大牢里谁都有可能被放走,唯有你不可能。”
“为何?我不是简王党,我没有谋反,我……我还立下大功。”
“呸,”狱吏一口啐在李长琰脸上,“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如果李煦谋反成功,你也会向李煦谋求富贵。”
李长琰那里肯放弃,挥动着手依旧想要为自己辩驳。
“要我看,你还不如那些简王党,简王党被查明案情就会被推出去砍了,人死如灯灭也算得到了解脱,你这样的情形我还是第一次见,说你与简王党无关,你为简王养了子嗣,说你有关……你却又在李煦谋反的时候跑到京城告密,谁也不能随便杀了你,更不能放了你。”
狱吏说着叹口气:“刑部的官员每年都有进出,你这样的奇案,无论哪位大人来了都要审问一遍,以后你会是这大牢里最繁忙的犯人。”
李长琰听着这些话凉意顿时袭遍全身,狱吏也不再理睬他一路向前走去,没有了火把的照明,黑暗再次将李长琰吞噬。
“冤枉,冤枉啊!”
李长琰喊叫起来。
……
京城安义侯府。
徐太夫人一早就起来亲自去了大厨房,看着厨娘做吃食。
“多准备些样式,不知道清欢这时候想吃什么,糕点都做得小点,免得小孩子忍不住贪嘴。”
厨娘笑着点头:“我们都记住了。”
“宋家老太太喜欢的也准备了?”
“太夫人安心,”徐夫人上前道,“今天不准任何人出差错。”
徐太夫人埋怨道:“你将我的话都说了,我要说些什么?只能坐在一旁笑着等他们进门了。”
说完这话婆媳俩都忍不住笑起来。
不一会儿宋老太太也到了,几个人坐在花厅里说话。
徐太夫人抿了口茶,仍旧不见有人来报信:“也不知道到哪儿了,这一路不少颠簸,也不知道清欢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我们清欢是有大福气的,”宋老太太安慰道,“这一路定然会顺顺利利。”虽然这样说着,脸上也有些忧虑。
好在这话刚说完不久,就听管事禀告:“姑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快走,我们去看看。”
徐太夫人和宋老太太向外走去。
安义侯望着不远处到来的女婿,老丈人看女婿真是越来越顺眼,奴儿干战乱,他整夜睡不着,天天盯着书房里的舆图看,如果不是皇上猜忌他,要将他留在京城,他早就一路急奔去了奴儿干。
他深知想要平复战乱有多不容易,听到奴儿干传来捷报,他才算放下心来。
安义侯正要快步去迎宋成暄,宋成暄已经翻身下马,躬身向他行礼:“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