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说的明主就是宋成暄。
张静姝终于明白,太后预料到了结果,所以放弃了挣扎。
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处,不如现在一死。
在宋成暄没有攻进京城之前,太后娘娘在张家囚禁中薨逝,死后可以享受太后的尊荣,没有人会与一个死人争长短,宫中上下还要为太后筹办丧仪。
到了最后太后还在算计,将他们都算计了进去。
张静姝不停地摇头:“不,我不……”她不想再做太后的棋子,她不想再被人任意摆弄。
可如果她不去做,还会有罪名落在她头上,凤冠上的珍珠再一次晃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仿佛是在嘲笑她。
张静姝抬脚就要向外面走去,刚走了两步双腿却被女官抱住。
“贵妃娘娘,您不能这样,太后娘娘的丧仪事关国体啊!”
“放开,”张静姝挣扎着,“放开我。”她仿佛已经被囚禁在这里,等着有一日宋成暄攻入京城来取她的性命。
性命不保,要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处,难道也要向太后一样,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等待别人前来装殓。
不,她会比太后更惨,不会有人装殓她,她会被当做叛贼斩首示众。
“我不要。”张静姝摇头,她什么都不要了,她不想死,她要好好活着。
“让惠妃和丽妃来,”张静姝声音颤抖,“我还要照顾皇长子,管不了这些事。”
张静姝踢开宫人,慌张地向外走去。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身后传来宫人的喊叫声,如同催命符,张静姝一路回到宫中,坐在内室的软塌上。
“皇长子呢?皇长子在哪里?”
听到张静姝的声音,乳娘立即上前:“皇长子已经睡着了,娘娘安心。”
“将皇长子抱过来。”
乳娘不敢怠慢立即将孩子抱到张静姝面前。
张静姝伸手紧紧地将皇长子搂在怀里,因为太过用力,怀里的孩子被惊醒,随即发出一阵哭声。
张静姝却恍若未闻仍旧紧紧地抱着那孩子,仿佛那孩子就是一棵救命稻草。
……
太后自尽了。
宫中上下戴孝服丧,张静姝因此受了惊吓,说什么也不肯走出宫门,最终礼部请宗室女眷主持丧仪。
张玉弛脸色晦暗。
太后竟然宁愿死也不再帮他。
从宫中回到家中,张玉弛吩咐人拿酒,一壶壶烈酒下肚,他才觉得舒坦了些。
鞑靼人已经被驱逐出了宣府,宋成暄随时都有可能兵临城下。
张玉弛吩咐管事:“明日太后金棺离宫之后,让京中所有将领前来见我。”他要布置京中事宜,死守都城,绝不会将皇位拱手相让。
管事应了一声:“老爷也少喝一些吧,明天一早还要进宫,若是被人闻到酒气恐怕不好。”
张玉弛冷笑:“我看谁敢。”仰头又是半壶酒下肚。
管事不禁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太后娘娘薨逝之后,京中情势更加混乱,大家都知道宋成暄就快到了,现在也是能安稳一日是一日。
管事向外走去,刚刚走出院子,就听小厮禀告:“两位副将来见老爷。”
管事摇摇头:“老爷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去回话。
管事提着灯继续向前走去,却听到一声惊呼,他不禁浑身一凛,顺着声音去看,两条人影快步向这边走来。
两个人来势汹汹,身上带着一股杀气。
管事心一沉立即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话还没说完,一个黑影已经几步到了管事身边,手中长刀向前一送,刺入了管事胸膛。
第八百零五章 少些杀戮
张玉弛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的响动,他立即酒醒了大半,利落地转身拿起自己的长剑,准备推门看看情形。
门刚刚打开,两柄利器立即向他刺来,张玉弛向后退了一步。
突然被袭,幸好他反应快,堪堪避过这一波攻击,行刺他的人显然没有放弃,继续揉身上前。
再次交锋过后,张玉弛看清楚了面前的两张脸孔,正是他从北疆带入京中的副将。
“你们做什么?”张玉弛声音如钟,“我待你们不薄,临到最后你们却带头背叛我。”
两个副将一眼不发继续举剑攻向张玉弛。
张玉弛大吼一声,将身体里积压的怒火一下子发放出来,剑锋凌厉很快占了上风,刺伤了一名副将,将其一脚踹翻在地,另一名副将见状上前扑救,张玉弛却不躲不避,任凭那副将的剑刺入他的手臂,转身将手中长剑送入那副将的心窝。
副将没来得及发出惨呼声,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张玉弛盯着之前被他踹翻在地的副将,脸上满是阴狠:“再给你一次机会,为什么要背叛我?”
副将眼见自己已经么有了机会,脸上满是死灰之色:“将军也不能怪我们,谁都想要活,外面全都臣服了魏王,京城根本守不住。
太后娘娘薨逝,将军却只知饮酒,宫中早就乱成一团,京里那些官员迟早会反,不用魏王到京城,将军就压不住局面了。
如果我们抓了将军,也算上京城免于战火,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张玉弛只觉得脑袋一阵嗡鸣声,戾气布满全身,他将剑一送,就要了结那副将,却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张家人的叫喊,显然又有人进了院子。
张玉弛用剑将副将身体贯穿,就要去应对来人,却没想到那副将拼着最后的力气,整个人扑向张玉弛,双臂牢牢地抱住了张玉弛的双腿,就在这时外面的人也闯了进来,纷纷将手中利器砍向张玉弛。
张玉弛立即陷入被动中,他手臂用力重重地击打在身下的副将上,副将头上鲜血迸溅,骨头在一次次重击中裂开,张玉弛终于摆脱了那副将,此时他肩膀又被来人重伤,伤口不停地向外淌着血。
张玉弛已经杀红了眼睛,整个人陷入癫狂之中。
“还有谁,今夜我就让你们知道背叛我的下场,全都杀无赦。”
张玉弛一步步走出屋子,前来刺杀他的人不得不向后退去,几个人刚刚走进院落中,就听到又是一阵喊杀声。
张家的护院前来报信:“老爷,快走,又有人杀上门了。”
护院话音刚落,就被赶过来的人一刀刺中要害。
“捉拿张贼。”
“张贼刺伤皇上,里通外敌,逼死太后,杀了他……杀了他……”
张府大门被打开,源源不断的人向府中杀来。
“保护老爷。”
“护住将军。”
张家的护卫和张玉弛的亲信顿时与那些人杀在一起。
京城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
张静姝几天都睡不着觉,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那双眼睛冰冷中带着怨毒的神情,仿佛随时都会向她索命。
好不容易她才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半梦半醒之间。
“啊……”一声惨呼声传来。
张静姝立即睁开眼睛,冷汗顿时湿透了衣衫。
“是谁?是谁在叫。”
每当这时候,身边的女官就会上前劝说:“娘娘安心,没有别的事。”
可今天女官却迟迟未至,张静姝愈发觉得寝宫内一片冰冷,她慌张地扬声:“来人,来人……”
半晌,女官终于匆匆忙忙跑进内室。
“娘娘,不好了,皇长子的生母不见了,那些侍奉皇长子生母的宫人和内侍也都不知去了哪里。”
张静姝身上一抖,整颗心仿佛都被人牢牢地攥住:“她们动手了,从前太后在宫中她们不敢,现在没有人能压制住她们,快让人给二伯送消息,让二伯带兵进宫。”这样还不够,她怕张家的兵马没有入宫,那些人就来寝宫抓她。
“快,送我和皇长子离开,”张静姝看向宫人,“快去啊!”她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
女官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找人。”
张静姝穿好衣衫,让乳母将皇长子抱了过来,看到皇长子她才微微安心,还好她最后的依仗还没丢。
想方设法出宫,再做别的计较,张家一定有办法护着他们,他们是张家最后的希望,也许她可以找到皇上,她只要一口咬定皇长子就是皇上的骨血,皇上或许会对她网开一面。
张静姝带着人向宫门逃去,一路上她不敢耽搁,奋力地奔跑着,眼看着宫门就在前面。
“贵妃娘娘……快……有人来了。”
张静姝听到脚步声,她的腿越来越软,脚下跟着踉跄,差点就要摔在那里,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张静姝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守宫门的将士定会帮她。
“来人。”张静姝慌张地大喊。
宫门处的将士慢慢地迎着她走过来。
“快,”张静姝指向身后,“拦下他们,护送我和皇长子离开宫中。”
张静姝大口地喘息着,从乳母手中接过皇长子,然后继续抬步向前,然而却有一只手拦住了她。
“贵妃娘娘不能离宫。”
冰冷的声音传来。
张静姝抬起头,只见面前的人全都沉着脸,目光中有几分森然。
“你们……”张静姝转头看向身后,身后那些追赶她的人也不再着急,慢慢地走上前。
张静姝立即明白过来,她鼓起最后的勇气厉声道:“你们串通好了要对我和皇长子下手……这是皇上的骨肉,齐氏的血脉,你们谁敢伤害他。”
“没有人敢。”华阳长公主慢慢从宫门处走进来。
张静姝防备地看着华阳长公主,自从京中出了事,华阳长公主就闭门不出,张家请过几次她都不肯前来,张玉弛围了长公主府,华阳长公主才走出府邸向张玉弛道:“驸马是罪人,我也不能置身之外,如今苏家被惩,我也不再过问任何政事,皇帝要惩戒东南,你们要入主京城,只管去折腾。”
华阳长公主没有支持张家,却也没有前来阻扰,对张家来说还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张静姝道:“长公主反悔了吗?”
“我没反悔,”华阳长公主道,“大周混乱,无论皇帝还是张家都稳不住大局,我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弄不好还会火上浇油,只能等……等真正能够掌控一切的人前来。”
张静姝整个人一阵瑟缩:“你说的是宋成暄?”
华阳长公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张静姝身上:“我也不会惩办你,我没有资格做这些,我只会将你们关起来,等待新君发落。
不过,新君入京,也没有功夫去理会你们这些叛贼,你们的结果是众望之所归罢了。”
华阳长公主说完挥了挥手,立即有人上前要将张静姝带走。
“我二伯……他会救我。”
华阳长公主摇了摇头:“将性命依附于别人身上,最终能有什么好结果?枉你跟着太后那么多年,却没有学到一星半点。
太后尚能保住体面,你们就什么都没了。
张玉弛有几分本事,但等到整个京城都与他为敌时,他也只能一死。”
张静姝仍旧不死心,嘶声高呼:“那是你亲弟弟。”
“是我亲弟弟,”华阳长公主微微抬头看头顶的月亮,今晚月圆如盘,“所以我帮他减少些过错,不要再有百姓因此枉死,否则……我日后也无颜面对齐氏宗祖。”
第八百零六章 新的开始
张静姝听到华阳长公主的话,心中最后的希望顿时破灭,可她还是牢牢地抱着手里的孩子。
那孩子哭起来,她喃喃地道:“别怕,别怕。”不知道是哄那孩子,还是安慰她自己。
张静姝被带走,宫中恢复一片安静。
嘉善长公主上前搀扶华阳长公主。
华阳长公主笑道:“我没事。”
“别逞强了,”嘉善长公主道,“脸都没了血色,话说的那么轻松,心中定然不好受。”
华阳长公主仍旧道:“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虽然这样说,却没有推开嘉善长公主。
两个人一起在宫中行走,今夜要安抚住宫中人,避免再出什么乱子。
“我常常想,如果当年父皇不杀魏王,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华阳长公主看着巍峨的宫殿,“算计别人性命,最终自己的后代也葬送其中,差点害了整个大周。”
嘉善长公主道:“希望以后大周能安稳下来,我们这些人就在家中做点该做的事,端端架子,吓唬吓唬晚辈……”
说到这里,嘉善长公主又看向华阳长公主:“你也将苏家那段放下吧,身为长公主天底下多少青年才俊供你去挑选,生几个孩子享受一下天伦有什么不好。”
华阳长公主眼睛略微有些湿润:“若是再所托非人呢?”
“那就休夫,”嘉善长公主道,“反正日后的皇后娘娘会为您做主。”
想到徐清欢,华阳长公主不禁笑了:“看来以后我们会过的不错。”
嘉善长公主道:“熬过去,天就亮了。”
华阳长公主点点头,她转身吩咐道:“告诉宫门守军,从现在开始宫门紧闭,等到魏王前来再行开启。”
厚重的宫门轰然关上,入京的城门却几乎在同时被打开了,不远处一队兵马浩浩荡荡向京中而来。
张玉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许多人都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现在又来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