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婆子数了数,“这点哪够啊。刚开始下蛋的母鸡几乎一天一个蛋,农家轻易不会卖的。你至少每只得多给三十文才够。”
陆时秋拧着眉,很怀疑,他娘该不会看他不懂才故意忽悠他吧?
1111插话,【宿主,你娘说得没错。确实是这样。】
陆时秋最终又给了六十文。
陆婆子见儿子抠搜的样儿,气道,“也不知跟谁学的,小气吧啦的。整个一貔貅只进不出。”。
陆时秋没反驳,心想,他还要攒钱给他女儿考进士呢。不省着点花怎么行。
给完钱,陆时秋却发现他娘根本就没去买鸡。
陆时秋催促她,“娘,你该不会想贪我买鸡的钱吧?”
自打他每月能挣二两银子,他娘时不时就撺掇老头让他交公。可惜老头没理会。
陆婆子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催啥催,娘还能少了你的鸡不成?等着,今儿保管给你两只母鸡。”
就在这时,外面有敲敲打打的声音传来,陆时秋出来一瞧,原来是张家把聘礼送过来了,满满当当装了三大车。
都是极为实用和寓意极好的东西。
比如说,五十两聘金,一担聘饼,八式海味,两对鸡,四罐酒,三斤猪肉,十斤重的大鱼,四京果(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生果,茶叶、芝麻四色糖(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茦),斗二米,帖盒(内有莲子、百合、青缕、扁柏、槟椰两对、芝麻、红豆、绿豆、红枣、合桃干、龙眼干,还有红豆绳、利是、聘金、饰金、龙凤烛和一幅对联)等。
陆家也要把嫁妆摆出来。妆匣、木床、衣橱、樟木箱、压箱底,子孙宝桶,痰盂,红尺,喜盆,鞋子,碗筷,龙凤被及被单,枕头。
跟张家给的聘礼相比,陆家的嫁妆就逊色多了。但即使如此还是比其他家强。
陆时秋看着那两对鸡,终于明白了。何着他娘想拿这鸡给他。他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可又不好当着这么多客人面跟他娘闹,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家里人忙活得不可开交,陆时秋嫌唢呐声太吵,就抱着孩子到木氏之前住的地方。
这房子是属于大丫的,但是他们一家不住。陆时秋一大早就过来把这边打扫干净,又带了些婴儿需要的床单和尿布。
木氏这个产妇自然也要过来。
不过因为两家离得近,也不能完全隔绝声音。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到一些声音。
木氏给孩子喂奶,瞧见床上呼呼大睡的陆时秋,“相公,你不回家帮忙吗?”
“帮啥忙啊?”陆时秋困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嘴里嘟哝一声,“我先睡一会儿。”
他这一睡就睡到晌午。
洪氏过来喊他们回家吃饭。
陆时秋打着哈欠回了家,洪氏喋喋不休道,“小妹明天就要结婚了,你不在家帮忙反而躲出来。你这也是当哥的?”
“我不在。大丫和二丫不是留在家给你们使唤了吗?”陆时秋没好气道。
洪氏不高兴,“她们是她们。你是当哥哥的。不一样。”
陆时秋没心情跟她吵嘴,他肚子正饿着呢。
到了家,陆老头也没说什么。
陆时秋让大丫送些饭菜给他娘。陆时暖特地给木氏炖的鱼汤,水煮蛋和细面蒸的馒头。
家里其他人还是吃的粗面馒头。
一家人吃完饭,陆老头让几个儿子商量菜谱。
陆老头提议,“老三,你不是会炒蛤蜊吗?不如你给掌勺,给每桌炒一盘怎么样?”
陆时秋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大哥二哥和三弟送妹妹出嫁。
他们红树村多半都是姓陆的,亲戚特别多。他的堂兄弟十几个,不缺人端盘子。
陆时秋爽快答应,“行啊。”
剩下的菜单,陆老头比照陆时秋结婚时的规格来。
不过嫁女和娶亲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就是嫁女只吃早上那一顿,娶亲吃的是中午和下午两顿。
当天下午,陆老头赶着毛驴带两个儿子去镇上买菜。
回来后,厨师先做准备工作:熬制卤汤和高汤。
一直准备到半夜,才离开。
成亲正日这天,陆时暖换上一身红嫁衣,搅面,上妆,戴头冠。
外面,陆时秋穿着粗布短打,颠着铁锅,锅里立时起火。他挥着勺子翻炒了几下,香辣味飘荡在上空,呛得人流出眼泪。却又被那香味所吸引。
村里人瞧见了,聚过来夸赞,“不愧是在大酒楼做事啊。这炒菜的架式看着就靠谱。”
不少人羡慕陆时秋能得这么好的差使。
纷纷上前问他用的是什么调料。
陆时秋怎么可能告诉他们,只顾着炒菜。
大伙瞅见他这表情,就知道他不可能告诉他们了。
坐席时,大伙不自觉伸向那盘菜。蛤蜊,大家打小就吃。要说味道嘛,也就那么回事。
但是他们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蛤蜊。
蛤蜊完全没有平时的腥味,调料全部入味,又辣又香,蛤蜊肉很是劲道,很过瘾。
因为这顿蛤蜊,他们都开始相信陆时秋手艺是真的好,也真的是在顾家饭馆当厨子,是真的出息了。并不是撒谎骗人。
吉时开始,新郎张又新胸口扎着大红花带着张家村的人过来迎亲。
红色的八抬大轿,张又新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一套流程后,往回走。喇叭走在前头,张又新跟在后头,紧接着就是轿子,再接着就是陆时暖的十六台嫁妆。
红树村独一份。寻常姑娘出嫁,几身衣裳就完事。哪像陆老头给闺女准备这么多东西。
村民们议论纷纷,许多云英未嫁的姑娘都羡慕陆时暖的好命。
待嫁妆抬出去,陆家彻底安静下来。
陆时暖成亲后,陆家人很不习惯。
首先是饭没人做。木氏还在做月子。陆老头便让陆婆子留在家做饭。
其次就是孩子没人照看。陆婆子年龄毕竟大了。她不可能看住所有孩子。一不错眼,孩子就溜出去玩了。吃饭时,也不知道归家。陆婆子又不是那狠心人。于是家里的孩子回来,只能吃凉的。
也就是现在天气热,孩子才没有生病。
要是换成冬天,来来回回折腾,肯定受不住。
最后就是木氏的饭没人帮着做。
陆婆子心疼钱,不肯全部用细面。
陆时秋发现后,也不去县城了,留在家照顾木氏。
陆老头得知后,陆时秋振振有词,“我女儿晚上没有我,她根本不睡觉。我不放心。”
陆老头拿他没办法,所幸由他去了。
陆时暖三朝回门,陆家人做了桌好吃的招待新姑爷。
陆时冬特地请了一天假陪他。
洪氏和陈氏在灶房做饭。陆婆子拉着陆时暖回房谈心。
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陆婆子担心女儿过得不好,拉她进房间,第一句话就是问,“你那婆婆好相处吗?”
陆时暖脸上有一丝嫣红,“张夫人没有回来。不过姨娘挺好处的。”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公爹昨天就走了。”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陆时暖也闹不明白。不过她能看出来公爹对姨娘似乎不怎么友善,两人之间淡淡的。
“公爹临走前还警告姨娘不许摆婆婆的谱。”
陆婆子惊讶地张大嘴,她脸上的欣喜多过惊讶,要是旁人,她还能附和一句,这啥爹也忒不是东西了。
可这是她女儿。自然站在她女儿这边,“那挺好。你公爹这意思就是说你只能认嫡母为婆婆。看来这个负心人更喜欢你那嫡母。”
陆时暖也觉得是。她看着姨娘可怜巴巴的样子都有些不忍心了。
她觉得公爹太过狠心。明明是他负了姨娘,却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
陆婆子知道女儿心善,劝道,“虽然她是姨娘,但是你也不能真的拿她当下人使,就当个普通长辈即可,不必太远,也不要太近。他们老一辈的事,你也别掺和。左右跟你没什么关系。”
陆时暖脆生生应了。
陆婆子看着气色很好的女儿,心里很高兴,“我女儿就是有福。张家有五十亩良田,足够你们开销的。到了秋收,我让你几个哥哥去帮你们干。”
陆时暖摇头,“那怎么行?他们家都是招小工的。”
陆婆子摸摸女儿的脑袋,“傻闺女。招小工是好。但是让你几个哥哥帮忙秋收,也是间接给你撑腰的意思,提醒他们家不要轻瞧了你。”
陆时暖还年轻,哪里懂得这些道道。
见亲娘这么坚持,也就没有推辞。
而男人们也在堂屋谈得正欢。
一开始是张又新问起陆时冬学业以及这次院试有没有把握。
陆时冬没什么把握,只说了一句听天由命。
张又新便没再追问,他转尔问起陆时秋,“我听娘子说,三哥是在顾家饭馆当厨子?”
“是啊。”陆时秋随意道。
“那你一定见过县令大人了?”
陆时秋点头,他还真见过。不止是他,其他人也见过。
张又新便问起县令大人怎么样?
陆时秋仔细想了想,“看起来一点官威也没有。很好相处,跟书生差不多。”
张又新笑了起来,“咱们这位县令可不是个善茬。以前咱们盐碱县人称土匪窝,后来又是贼窝,骗子老巢。他来了之后,土匪,小偷,骗子全被他端了。就是可惜,没能见过他本人。”
陆时秋拧眉,县令有啥好见的。
“他可是奉元十年的榜眼。如果能得他指点,将会受用无穷啊。”
他们书院的先生是上面派下来的,几十年也没培养出一个举人。可见有多不用心。
陆时秋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好奇起来,“你爹不是举人吗?你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张又新脸上笑容一顿。
陆时冬发现他面色不对,立刻打起了圆场,“三哥糊涂了,张大人在府城任职,哪有时间给妹婿指点功课。”
陆时秋心里啧啧两声,觉得这张家水太深。他也就没说什么。
张又新在陆家吃了顿午饭,一直待到下午,带着陆时暖回了张家村。
虽然来接人的不是马车,但好歹也是车接车送。比寻常人家还是强上许多。
又过了几天,院试时间到了。
陆时冬收拾行囊,再次进县城考试。家里的人心再次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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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陆时冬的成绩尚未出来, 陆时秋先惹了陆老头的眼。
陆老头一直忧心陆时秋,总担心这孩子懒病又犯了。
自打上次进县城买完东西, 老三就一直待在家里, 除了晚上哄孩子,白天啥事也不干。
陆老头瞅着他这游手好闲的样子就碍眼。
饭桌上,陆老头敲了敲陆时秋面前的碗, 拧着眉看着他, “老三,你不能总待在家啊?你该回去上工。总这么待在家里,人家掌柜该有意见了。”
之前老三明明说过, 夏天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就这么耽误了, 多可惜。
陆时秋倒是不那么急迫,主要他手头已经攒了将近七百两银子。离他闺女科举还早着呢。
陆时秋慢条斯理道, “爹,我想等我媳妇出了月子, 带她们一起县城。”
陆老头拧着眉。一家全进县城?这可不容易。
一家子只有老三挣钱,哪够吃的。
除了陆老头, 家里其他人倒是很赞同。尤其是洪氏恨不得立刻把老三一家打包送出去, 她搁下筷子, 笑开了花, “爹,老三想带一家进城,我觉得挺好的。孩子还小, 老三总往家跑,来来回回,多浪费钱啊。”
小妹置办嫁妆花了五十两银子,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还不如让老三进城,家里也能少几个人吃饭。
陆时秋似笑非笑看着大嫂。这么急着赶他走,这是把他当瘟神了。
陆老头有些犹豫。他只是想让老三去挣钱,没想赶他走啊。
陆时秋却丢下一颗炸1弹,“爹,我们一家去县城,估计好几个月才能回来一趟。我看咱们不如分家吧。”
分家?众人大吃一惊。全家滚刀肉居然主动要分家?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陆老头咳个不停,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没好气道,“老三,你爹我还没死呢?!”
自从上回逢赌必赢得了几百两银子,陆时秋就一直琢磨分家。
只要他们一天不分家,他手头攒再多银子都是见不得光的。万一老头没了,他大哥二哥和四弟以没分家名义让他交出银子。他咋整?
他不占理。
所以他就想趁老头还在的时候,先把家给分了。
只是最近家里一直不得闲,他才没开口。现在正好没啥事,他就提出来了。
陆时秋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说着掏心窝的话,“爹,你说我这也当爹了。总不能一直啃老。我搬去县城,也不能伸手问你们要银子。别说我不好意思,就是大哥二哥也得有意见。我不想你再因为我伤了大哥二哥的心。”
瞧瞧这话说得多好听。可听着咋这么假呢?
至少洪氏和陈氏一个字都不相信。老三可是啥便宜都占的人,他居然主动提分家,指定心里有鬼。
只是他心里有啥鬼呢?她们琢磨不出来。
可是就算知道他有鬼,洪氏和陈氏还是觉得把老三分出去好。
主要老三就是个滚刀肉,她们根本占不到他一点便宜。
就拿老三在饭馆干活好了。他一个月能拿二两工钱,可他每个月只给家里三百文钱,多一文都不给。他们还得帮着他养他那一大家子。你说这叫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