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画七
时间:2020-04-03 09:52:14

  他突然觉着,她今夜说的每一句话,都跟带了刺儿似的,专往他痛处上扎。
  十年时间横亘在他们之间,宛如天堑般无法跨越,严褚再是无所不能,此刻听了她的话也觉无力至极。他十四岁就开始上战场杀敌,运筹帷幄,满腔雄心抱负,而她那时候还是个奶娃娃。
  她当初那般抗拒厌恶罗笙,也不过是因为罗笙年龄太大,又是续弦再娶。
  可仔细算算,他比罗笙,也并没有多出什么好来。
  若真要说多了什么,恐怕就是能够逼迫她留在身边的无上权势。
  而那恰恰是她最厌恶的东西。
  元欢没见着他蓦地沉了的脸色,只是笑着托腮,手腕上挂着的通透玉镯润泽,恰恰衬得那张脸如云锦芙蕖,一缕青丝滑落耳畔,痒痒的每一缕都牵动人心。
  严褚看了,不知该觉得好气还是好笑,他人生头一回无奈地为自己开口争辩:“欢欢,朕过了年方三十。”
  真要这么论,好歹他现在还是二字开头。
  “其实年龄大些也没什么,话本上都说,年龄大些的会疼人,还顾家,没有那许多七弯八绕的心思。”
  她的声音掺了蜜一样的甜,严褚皱得死紧的眉头终于略松了松,哦的反问了声,捻着她那缕长发别到耳后,方不紧不慢地挑眉问:“话本?”
  “欢欢今日画像上的人,也是在话本上瞧见的吗?”
  元欢脸上的笑容凝了凝。
  她并不是很擅长不动声色地遮掩自己的神情,因而第一反应就是低头垂眸做沉思状,可这一回,严褚在她低头的一刹那,就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四目相对,他清楚地看见了她脸上的茫然,疑惑,以及不解。
  这些情绪,全因为那个唐四而起。
  严褚眼底蓦地蓄起了铺天盖地的风暴,可他面上仍是笑着的,甚至捏着的下巴的力道也是不轻不重,声音堪称温和:“欢欢,别瞒着朕。”
  元欢就如同遭了什么蛊惑一般,她望着眼前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从他的眼角滑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他抿起的薄唇上,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出口的声音磕磕绊绊并不利索。
  “你……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梦?”
  严褚神色一厉,脸上每一根线条与棱角都变得极冷硬,她隔三差五就做的梦,实则就是破碎的记忆片段,里边发生的所有事情,甚至梦到的每一个人物,都是真实存在发生过的。
  男人的手如冰冷的铁钳,元欢不得不与那双深邃眼瞳对上,她瘪了瘪嘴,很是委屈地开口:“我其实也不是为了专程气你,那画像中的人,是我昨夜做梦时梦到的。”
  严褚瞳孔一缩,这回是真没能控制住,手上的力道加大了许多。
  元欢的梦里,可一直出现的都是他,她之所以会如此黏着他,信赖他,多多少少与那梦也有关系。
  现在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唐家老四。
  他直觉没那般简单,眼神犀利,直问:“梦到了什么?”
  元欢沉默半晌不说话,只偷偷拿眼瞧他,满脸的纠结与难为情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她到底还是低着声音开了口,“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梦里突然出现一条狭小的巷子,顺着小道往前,前边尽头却是一堵高大的宫墙,当时宫里正举办元宵晚宴,我不知为何被一宫女带着去了墙边,然后便见着了画像中的男子。”
  “他当时喝多了酒,神志不清的,上来就拽着我的衣袖说等考取了功名,就像父皇请旨娶我。”
  “他可有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严褚何等的眼力,审过的犯人不知几何,只消看上两三眼,就知她定还有事瞒着未如实告知。
  元欢提起这个,也是满肚子的火,她伸出葱白的食指,点了点自己左侧脸颊,极不满地道:“他走的时候,亲了我的脸。”
  严褚听到这里,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性子,也仍是猛的阖了眼,而后禁不住嗤笑出了声。
  唐家老四,果真是好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诸位,画画有罪,昨日实在卡文,鸽了各位,卑微求原谅。
 
 
第37章 大公主
  元欢那句话像是冬日里下的第一颗冰雹, 将严褚积蓄了几日的疲惫与困倦砸得不翼而飞,他将垂眸郁闷不已的小姑娘拉到身侧,眉头皱得死紧, 声音沉哑:“亲的哪儿?”
  元欢大抵知道他想做些什么, 原先满脸的郁色一扫而空, 她美眸中水雾氤氲,闪闪的亮着光, 她半支起身子, 无比自觉地把自己的左脸凑到男人跟前, 小手指点点, 声儿倒是一派委屈:“就是这儿。”
  严褚瞧着她这幅模样, 卡在心口不上不下的一口气顿时顺了不少,他俯身, 带着些微凉意的唇印在小姑娘若凝脂的脸颊上,而后又眼睁睁地瞧着那张瓷白芙蓉面染上胭脂的微红。
  他沉沉瞧了她好半晌,伸手捏了捏她绵软的腮肉,嗓音越发哑了, “怎么这样乖?”
  怎么能这样乖?
  元欢指尖点在他方才触过的地方,迷迷瞪瞪地捂着脸缩回了被子里,之后更是无比乖巧,难得安生不闹腾地睡了一夜。
  严褚自然没有她那样心大。
  等裹在被子里的一小团呼吸均匀下来, 他方轻手轻脚地下了榻,及至雕花小窗前,墨色的衣角沁在昏暗橘光中, 仍是没能磨平他身上的冷硬锋利。
  心火难消。
  唐家在京都中分量不小,也算是名门望族,特别是唐老爷子现任当朝太傅,唐延自身又算是个争气的,早早就入了军营历练,前阵子唐老爷子还在同他感慨,说他这嫡孙哪里都好,只唯有一样,不肯成亲,家里物色了许多世家小姐,愣是一眼没看上,为此,唐延父母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愁白了头。
  严褚当时只是淡笑,不以为意,只以为唐太傅同其他官员一样,明里暗里催他尽快立后。
  直到今夜,听了元欢梦中的内容,他才清楚地认识到,唐太傅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的。
  唐延,这个他本来颇为看好的小辈,暗地里觊/觎着他的女人。
  小辈……
  这两个字眼就像是针一样扎到心上,严褚蓦地闭眼,每一个棱角线条都蕴着怒意和森寒。
  然而更深一层的,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两个同样年轻且鲜活的人站在一块,的确称得上郎才女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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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眨眼就叫元欢忘到了脑后。
  而最让她在意的,是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徐州之行,终于来了。
  到底还是个未见过外边世界的小姑娘,又失了记忆,可不想着好玩的便高兴得像个孩子样了吗。
  严褚在出发前的最后一夜,去了慈宁宫一趟。
  月色爬上宫墙,绕上沉寂的琉璃砖瓦,而慈宁宫的小佛堂里,苏太后听着下人的禀报,着实沉默了好一会儿。
  严褚踏进小佛堂的时候,尚是满身的寒意,苏太后听了身后的动静,波澜无惊地开口:“皇帝也跟着拜拜吧。”
  严褚漠着脸没动。
  “母后知道,儿臣一向不信这个。”
  苏太后便闭眼朝那面目慈善的佛像虔诚地拜了三拜,问:“皇帝今日前来,是担忧自己去了徐州,哀家会为难鹿元欢?”
  “不是。”严褚抬眸,否认得很快,“朕不放心她留在宫里。”
  苏太后睁了眼,罕见地愣了愣,有些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需得时时刻刻跟在朕的身边,朕方能放心。”严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徐州之行危险不小,朕担忧宫里会有人趁势作乱,届时还需母后费心费力,平衡局势。”
  他转了转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声音听不出喜怒情绪:“再有鹿元欢的事,朕思来想去,还是想与母后提前支个底。”
  “她若愿意,中宫之位朕必定给她。她若不愿,后宫也得以琼玉楼为首,皇嗣也只会出在她的宫里。”
  这大概是史上第一次,皇帝对太后说出这样的话来,开诚布公,斩钉截铁,并且让人无从反驳。
  苏太后哪怕早就隐有猜测,但听他亲口说出,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面前燃到一半的香,竭力平静地道:“哀家知道了。”
  “皇帝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你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做了决定的事,哀家劝不回你。”
  不是她突然轻而易举的妥协了,实在是她同皇帝因着个鹿元欢闹了四年,他心里不舒服,她也亦然。
  她年纪大了,这些事情,该让后辈操心的,她索性放手不管了。
  严褚没想到这次会这样顺利,他瞧着跪在蒲团上头发花白的苏太后,声音温和不少:“母后别怨儿臣,儿臣一生唯有两愿,一则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二……”
  “求一个鹿元欢。”
  这话一出,苏太后也唯有苦笑的份。
  又闲聊了两句旁的,严褚便转身准备离开,苏太后为了叫他心无旁骛地去办徐州的事,亲自替他系上了大氅,无比平和地道:“待皇帝解决完徐州的时候后回京,便着手准备立后的事吧,你也老大不小了,有皇后坐镇中宫,你也能省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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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去徐州的那日,天降大雪。
  元欢前半夜兴奋了许久,睡着也不安稳,等到元盛亲自来催的时候,她人还在榻上睡着,然谁也不敢去惊扰,连说话的声都得压得极低。
  这里头还有一层缘故。
  她时常做梦,一梦就准是些不讨好的记忆,若是梦做到一半被人唤醒,元欢泰半只能记得前半段的记忆,便是她各种过分的举动,却记不得后续发展,可若是她瞧不见当时严褚的反应,便怎么也不安心。
  眼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往下砸,任谁劝都不好使,有时甚至得郁郁寡欢一整日。
  眼看着出发时间快到了,里头的那位仍睡得无知无觉,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元盛咬了咬牙,又折回御书房找皇帝去了。
  严褚大步迈进内殿暖阁时,元欢眼皮子轻轻颤动,瞧着随时都要醒来一样,男人在碳火前散了散外边的寒气,才顺势坐在床沿上,将全身暖乎乎的人儿搂到胸膛前,也不说话,只捏着她的小手把玩。
  过了半晌,他从她嘴里听到了声又弱又恨的哭音。
  “程侃……程侃……混蛋。”
  严褚捏着她小小的指骨,动作僵了一瞬,随后拍了拍她起伏不定的肩与背,温声唤:“欢欢。”
  几声过后,元欢流着泪醒了过来。
  她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除了低低的猫儿一样的呜咽声之外,再发不出别的声音来。很快,两道泪痕顺着她白玉一样的脸颊淌下,悬在下巴尖儿,又掉在被面绣着的图案上,晕开小小的一团。
  严褚半辈子没哄过人,这会瞧她这样,实在是心疼,他只得皱着眉头笨拙地哄:“欢欢,别哭。”
  “别哭。”
  元欢抬眸看了他一眼,泪水涟涟,忆到梦中的一幕幕场景,她呼吸都要一窒。
  男人的胸膛可靠又坚实,元欢渐渐的从梦境中脱离出来,她猛的伸出两条细长的胳膊,环住了严褚的腰,声音里不可抑制的仍是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恨意。
  “程家太可恨了。”许是被气得狠了,她胸膛起伏好几下,又重复了一遍,“怎会有这样恶心的人家?”
  严褚想起她睡着时的那声程侃,又结合她此时所言所语,心中已了然大半,他抚着小姑娘地后背上下顺着,一面不动声色地问:“又做噩梦了?”
  元欢点头。
  这回当真是噩梦。
  程侃是程双的亲生父亲,是前朝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大公主鹿晨曦的驸马,当初跟随帝请婚时,满嘴的情深义重,愣是将这颗皇室的明珠风风光光娶回了家。
  原先两人还是住在公主府上生活,可后来程侃不知用怎样的花言巧语说服了鹿晨曦,居然让她点头同意,夫妻两人恩恩爱爱去了江南程家的祖宅里,也因此开始了同一堆目光短浅的妇人勾心斗角的生活。
  到了最后,命都丢在了生子身上,就这样,程家也毫不犹豫地想将程双推出去送死。而那个程侃,居然从头到尾,连个人都没出现过。
  当时说过的百般情话,千种承诺,就如同空气一样,半点都靠不住。
  元欢缓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道:“就那样的人,怎值得大姐姐托付终身。”
  小姑娘眼角尚嵌着晶莹的泪珠,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严褚便伸出食指缓缓地揩了,声如清风朗月,“欢欢,那是她自己选的路。”
  鹿晨曦不是鹿元欢,她有选择的余地。
  当初那桩婚事,随帝问了她几回,这事也经了她亲口同意才定下来的,而后来决定离开京都下江南,近乎所有的人都是劝过了的,甚至随帝都亲自过问,仍是没能劝住她,这才有了后边的悲剧。
  谁也没有干预她。
  饶是这样,他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因为元欢的关系,对程双多有照拂,吃住皆是最好不说,哪怕后者现在已经被带出了宫,也还是由最好的夫子教着,不曾受过什么苦。
  元欢却不爱听这话,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情绪仍是没能平息下去,同他翁声翁气地闹:“来来回回的就这两句不讨喜的话,皇上到底会不会哄女人?”
  严褚头一回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嫌弃,眉心下意识一皱,心却软得一塌糊涂。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仍是感到庆幸的。
  庆幸随帝对漠北出了兵,庆幸他不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也庆幸鹿元欢没有同鹿晨曦一样,落得个如此凄惨的结局。
  “欢欢。”他到底看不得她狼狈不堪流眼泪的模样,有些生硬地扯了话题,“再继续哭下去,要误了出发的时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昨天断更,画画跟大家道个歉,同时也有些话想和大家说说。
  画画家里养了四只猫,最新救的一只加菲,有很严重的皮肤病,但是医生检查的时候并没有说清楚,于是就这样带回了家,然后就这几天,蓝白开始全身掉毛,小的一只渐层一天呕吐了七次,加菲更不用说,我自己皮肤也被传染出了问题。
  昨天下午带去看医生,果不其然,加菲身上有猫藓,而后传染给了其他猫,然后又传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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