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画七
时间:2020-04-03 09:52:14

  严褚仅仅只瞧了她一眼,便兀自挪开了视线,修长的手指头在案桌上一下下轻点,那副模样,竟是多看她一眼都嫌烦一样。
  信上的内容一目了然,高忻目光微沉,敛了笑容,将那封信展开了呈到严褚跟前,声音里尽是化不开的凝重:“皇上,臣了解鹿邑,他生性狡诈,绝无可能就这样将自己的藏身之所告诉欢欢,这无异于自投罗网,只怕用此方法将欢欢引出去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严褚目光自那信上扫过,在鹿晨曦那三个字上顿了顿,轻微颔首,道:“不排除有这等可能。”
  “远水山庄。”严褚转身在徐州的地图上圈出了这个位置,发现这个地方十分偏僻,前水后山,处处都有逃匿的路,稍一不慎打草惊蛇,又会是毫无所获的结果。
  这鹿邑,当真和水里的泥鳅一样。
  别的本事没有,钻洞倒是一流。
  严褚嗤笑一声,道:“让莫和领上一队人马,去山庄逮人。”
  说完,他从椅上起身,与元欢擦肩而过。高忻皱眉,看向元欢,声音温和地劝:“欢欢,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记得让丫鬟煮碗驱寒的汤喝。”
  “这信的事,交给哥哥来解决就是。”
  元欢嘴角嗫嚅几下,低声道:“我想去瞧瞧。”
  “欢欢。”高忻望着她再是娇小虚弱不过的身板,声音难得严厉几分,“这黑灯瞎火的,山庄里伸手不见五指,夜里又下了雨,哥哥和皇上是去逮人,不是儿戏玩闹,到了那里,稍一分神没有顾忌到你,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元欢咬了咬下唇,琉璃一样的眸子里水汽氤氲,高忻一瞧,顿时哑了声。
  就在高忻近乎妥协的时候,严褚转身过来,竟是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她,声音比外头的雪与雨还要冷几分,“你是以一当十的将士,还是能为朕出谋划策的军师?此行凶险,你兄长身肩要职,根本无暇顾忌你的安危。”
  元欢曾不止一次听人说过,成武帝清贵冷漠,更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她对他不上心,当时听了这些也只当是耳边风,没曾想到今日,竟切身体会了一遭。
  不知怎的,望着男人此刻疏离硬朗的眉眼,元欢突然就想起了两年前的夏夜里,他照旧是宿在琼玉楼里,正拿话本与她逗乐,外头突然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南嫔身子不适,太后请皇帝过去瞧瞧。
  后宫里的争宠手段,元欢自然没少见识,但有太后帮衬的,却是头一遭,那一日,她随着严褚走了一趟,才算是见识到了他对自己不喜的人,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
  后来她问他,南嫔做了什么事叫他那样厌恶。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道:不是厌恶,只是所有好,都得留给自家姑娘。
  现在,她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已成了他心里的那个别家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急,女主只是被男主宠坏了而已,有读者说女主除了美貌一无是处,但怎么说感情这事,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一切都是皇帝惯的,没得事儿,一切都会好的。
  基友开了一本小甜饼儿,大家在家闲着可以看看,更新有保障!!(惭愧捂脸)
  《怜娇》by 景咸咸咸
  文案:
  将军府二公子詹瑎上了战场。
  原以为是好马上道,猛虎入林。却不想人去了两载有余,是一去不归下落难明。
  将军府势大,倒是没放弃去边镇那头寻人,可日日寻夜夜寻,大半年下来愣是未有结果。
  没法子只得制个衣冠冢堪堪下葬。下葬那日,引魂幡飘的肆意,硬是将詹瑎两人一马招了回来!
  大悲大喜之下,将军夫人高兴的晕过去几回。
  仔细一瞧,这引魂幡不只招回了詹瑎,还招了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回来......
  ......
  小剧场:
  那将军府的二少夫人是个瞎子,见人也不喜说话,也从不管事,是个性子软糯的。
  贺帝两年前赐婚詹瑎,预备嫁了自家闺女予他做正妻。因着他下落不明大半年便就耽搁了,他一回转,自然得旧事重提。
  得知此事的詹瑎默了默声。
  家中那位一日日的,似乎也不挂心于他,倒是他,只差掏出心肝儿给她瞧了。后想想,即便掏了出来,那位也是瞧不见的。
  这般是不成的,没有半点男子的威严。
  他预备应下这事的风声一传出去,那二少夫人便寻不见人了。
  夜半,詹瑎寻到人那会子,肠子都要悔青了去,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自家湿了一身的夫人,缩作一团偎在墙角,烧的面色通红口中呓语连连。
  呓语之中,他方才知道他这口头心头念着的小心肝啊,竟受了那样大的委屈。
  “没事了,夫君都替你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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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C。
  女主性格超软,眼盲,后期会好。
  微博@景咸咸咸
  不要偷偷骂作者,会秃头。
 
 
第51章 天真
  死一般的寂静里, 元欢似也明白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她没有再说什么,青葱一般的食指微动, 从绣着幽兰藤蔓的袖口中牵出一条素白的手帕, 而后放在高忻的手里。
  “若真逮着了鹿邑, 将这个给他。”元欢的目光从那条手帕上移到高忻温润如玉的脸庞上,声音有些沙沙的哑:“我这就回去, 你们万事小心些。”
  手里的帕子尚带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玉兰香, 高忻这才意识到, 她来前就将一切想好了, 就连衣裳都穿得比往日厚实些, 帕子也带上了,分明是做好了准备, 想与他们一同去的。
  高忻瞧着眼前这张娇楚怯怯的芙蓉面,再一想想她冒着雨深夜前来,心就突的软了一半。
  她来找他时,可不知皇上在这, 自然,也不可能是因为他才特意前来提醒的。
  高忻微微动了动嘴角,心软得和棉花一样,这些年, 苦都让她吃了,福都让自己享了,到头来, 欢欢没有说半句责怪他的话,甚至为了高家,还做出了这样的抉择。
  鹿晨曦对她来说,该是何等的重要啊!
  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他与妹妹之间那种血脉相连的羁绊,充斥着四肢百骸每一个角落,这意味着不论何时何地身处何种境遇,他必将尽全力,护她安好无忧。
  “夜里下了雨,哥哥命人送你回去。”高忻声音再清润,“别再操心这些事了,一切有哥哥呢。”
  元欢一排睫毛整整齐齐覆在眼睑下方,听了高忻这话,只极轻地颔首应了一声,也没再去瞧严褚的脸色,裙摆的胭脂色荡出微小的弧度,玉兰香氤氲,只眨眼间的功夫,人已出了门,外头丫鬟取了伞送她回小院。
  哪怕严褚说得最是不留情面,她也深知那都是事实,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分心照看她,去了也是给他们添麻烦。
  既然如此,回去歇息着等消息才是上策。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严褚转身,深邃而隐忍的目光落在橘光回廊下那道窈窕曼妙的背影上,半晌,他望向满目柔和的高忻,声音冷硬得不像话:“走。”
  深夜子时,暴雨如注,温度一降再降。
  原本最该寂静的远水山庄,此刻被举着火炬的严兵围得灯火通明,木荆棘围成的栅栏被莫和一脚踹开,严褚身着蓑衣,神情晦暗不明,两边肩头各有一小片湿濡,雨下成了帘,一路淌到地下,积成了一个又一个小水洼。
  高忻肃着脸过来禀报:“皇上,臣在山庄的温池后面发现了暗道。”
  “嗯。”严褚并不感到意外,徐州这个地方曾是小国皇城,又因地势原因,常有野兽前来作乱,几乎家家户户都修有暗道,且有些打造得极为隐蔽,不细看琢磨压根发现不了。
  “先遣一队人马下去看看,再让莫和注意周边,这山庄密道应当不止一处。”
  整整大半个夜晚,禁军将山庄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没掘地三尺了,但饶是这样,也还是在第二日太阳升起时才有所收获。
  鹿邑藏身在书屋柜子后的暗道里,蜗居在一起的是上回和鹿邑逃出的几个漏网之鱼,被禁军揪出时一个个面色苍白,甚至都没人还手抵抗,一切无比顺利。
  雨越下越大,被两个强壮士兵押着出来的鹿邑,身形消瘦得不像样子,再被瓢泼大雨一淋,就像是被束缚了翅膀的病鹅,连空口叫嚣的气力也没了。
  直到跪在严褚与高忻的跟前,疼痛与屈辱将涣散的理智拉回,他猛的挣扎了几下,而后大梦初醒般望着将山庄围得水泄不通的兵将,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能这么快找到这里,只有一种情况。
  鹿元欢那个白眼狼,丝毫不顾念旧情,在拿到信之后,毫不犹豫地将他卖了!
  早知道当初就该将她抽筋拔骨,永除后患的好。
  鹿邑自诩骨子里淌着尊贵的皇族血液,从内定的太子到流落市井街头的乱党,其中的落差大到令他根本无法接受,因而他这个娇生惯养着长大,对学问毫不感兴趣的人,也被逼得开始钻研治国理政之数。
  仿佛只要他学会了那些东西,大和的江山就能重新回到鹿家手上,到时候,他必要让所有欺辱他,看轻他,放弃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场美梦,是支撑他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唯一理由。
  直到跪在严褚跟前的这一刻,他才清楚地意识到,梦碎了,大和再也回不来了。
  “鹿元欢!”他声音嘶哑,一字一句咬得用力,那凶狠的模样,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
  高忻不满地皱眉,冷静地道:“欢欢是高家的血脉,鹿这个姓,不吉利,不适合她。”
  鹿邑听到不吉利那三个字,喉头一甜,又因心里怄着的那口气,生生将涌到喉咙口的腥咽了回去。
  他算是知道虎落平阳被犬欺,秃毛的凤凰不如鸡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四年前,他高忻见了他,那还不是只有规规矩矩行礼问安的份?
  “是她将信交给你们的?”鹿邑兀自不敢相信,他与鹿元欢之间有过节摩擦不假,可知她是个重情重义的,程双那件事就足以证明这点。
  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孤注一掷,将所有筹码都押在她的身上,活生生成了一场笑话。
  高忻挑眉不语,严褚则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语气要多淡漠有多淡漠,“你凭什么认为她会选择帮你?”
  “你也别站着说风凉话,在你我之间选择,再加上皇姐,她没什么好犹豫的。”鹿邑呵笑,“罢了,从古至今,成王败寇,今日落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大概是他一生,说过最硬气的一句话了。
  严褚眸子幽深,像是两口瞧不出深浅的井,在这大雨滂沱的夜里,同样是一身深褐蓑衣,别人狼狈不堪,他整个人却如同雨中的一幅画,清贵出尘,就连声音也像是从极远的天边传出,“朕问你,京里还有哪家是与你同气连枝,暗中接应的?”
  “皇上天大的本事,何必在这里审问我,倒不如,你自己猜猜看?”鹿邑眼里散着阴寒的光,牙关紧咬,俨然是打死也不说一个字的架势。
  “鹿邑。”高忻想起早年记忆里面目柔和的姨母,到底有些不忍心,于是抢在严褚开口前劝:“不要负隅顽抗,知道些什么就尽早说出来,也能少吃点苦头。”
  至少死得不会那么凄惨。
  鹿邑愣了愣,突然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若不是高家和罗家,我父皇怎么会死?我母妃又何至于自绝当场?我真的挺好奇,你们高家人,难道就从来不会觉得亏心吗?”
  “你是我母妃瞒着父皇瞒着天下人抱出宫的,你妹妹在宫里几次生死边缘,亦是母妃和皇姐出面保下的,这些善心和恩泽,就是给一条狗都比给你们强!”鹿邑突然激动起来,眼尾泛红,嘶吼道:“我已走到这般田地了,你再和我说这些,虚伪至极!”
  严褚听得面色不耐,眼神骤冷。
  高忻半蹲下身子与他对视,声音依旧称得上温和,话语间强烈的压迫和锋利显露出来:“鹿邑,从始至终,你才是最无能最虚伪的那个。”
  他拿出元欢递给他的帕子,素白的手帕上仅仅在角落绣了一丛翠竹,针脚细密,料子上好,上面还清晰地描着一行小字,高忻怕他看不清楚,好心地举到他跟前。
  这种样式的帕子,这熟悉的字迹,让鹿邑如遭雷击。
  这是鹿晨曦的东西。
  他温柔善良得不像话,对谁都掏窝子的皇姐。
  她死了,死在了程家。
  他没能救得了她。
  鹿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雨水顺着脸颊一路淌到下巴,也带走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你父皇昏聩□□,致使民不聊生,你在皇宫里嚣张肆意作威作福的时候,可敢去宫外走一走,看看那些涌到京城的难民吗?”
  “随帝一意孤行,在连年天灾,粮草不足的情况下,仍要向漠北发兵,高家和罗家在朝为官的臣子跪在金銮殿下磕头死劝的时候,你可有站出来劝阻过一句?”
  “但凡你好学些,努力些,亦或是正直仁厚些,罗首辅和高家,便是拼死,也会全这段君臣之义,哪怕死,也会以身为大和的臣下为傲。”
  “是你让他们觉得不值,死而不值!他们身在其位,就得替百姓谋福祉,替这破碎的山河寻个明君,你告诉我,这样的想法,何错之有?”
  高忻一口气说多了,停下来顿了顿,见到鹿邑那副愣怔的模样,顿时又觉得浑身不舒服,有些话,憋在心里久了,不吐不快。
  “你问我高家人会不会觉得亏心,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完全不会!”
  “在那样的时刻,父亲他用随帝的头颅,自己担了洗不掉的骂名,高家满门蒙羞,以此向皇上求情,想保下姨母的性命。而欢欢,你就更没有资格说她一句不是,大公主死前,你不敢出现,怕被逮住,程双被皇上带回宫的消息你鹿邑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没做,你不仅无能,还畏死,欢欢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姑娘,但她竭力在保护程双,保护你嫡亲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而那个时候,你为你母妃,为你姐姐做过什么?”
  这一番话,无疑是将鹿邑的遮羞布狠狠地撕开,逼着他直视真相,直视自己千疮百孔的内心。他颤着手拾起帕子,再扫了一眼帕上的字,惶然又无助地低喃:“我没有办法……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我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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