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女士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涨起一丝红晕:“姜鹤,你非要这么和妈妈说话吗?为了一只破猫,打了弟弟,又对我恶声恶气,我早就说了这猫就不吉利……”
那碎碎念的声音在姜鹤耳边环绕。
“有多不吉利?”
“你为了一只猫搅和得鸡犬不宁还不够吗?”
“你上次说的是它会让人折寿,”她一只手抱着猫,转身望着她说,“你们现在谁折寿了吗?我看要折寿也是因为姜枭吧,看他一晚上撒谎 辱骂还差点虐待小动物,造多少孽?”
说完这话,看着白女士震惊的眼神,姜鹤立刻有些后悔。
整个人有点濒临发疯的不得劲,她也懒得拿衣服了,转身向着楼下走去……走过姜枭,看他赖唧唧地赖在母亲怀抱里,皱皱眉,对着他的屁股又是一脚。
“啊!!!!”
在姜枭高声痛呼声,和白女士提高嗓音叫她名字的警告声中,姜鹤飞快地跑下楼,想了想,站在楼梯下方指着姜枭说:“再让老子听见你嘴巴这么贱地骂同学,我还揍你!”
在他被吓到整个人静声中,姜鹤像只猩猩似的撞开门,昂首挺胸地离开。
姜鹤气喘吁吁地抱着猫摁响顾西决家的门铃。
后者来开了门,看她站在门外神色郁郁,像是早有什么预料似的头往她家的方向偏了偏,然后转回头:“不是收衣服,衣服呢?”
不仅没收衣服,这种初春晚上融雪还等冻死人,她连穿回家时那件外套都没穿。
姜鹤整个人微微颤抖,咬着后槽牙没说话,生怕自己牙关一松就会像个白痴似的哭出声来。
顾西决伸手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又接过她手里的金元宝,借着他身后的光,他看见在她白嫩的手侧虎口附近,有一处明显的猫抓伤。
他一只手稳稳地拖着猫,另一只手将她想要缩回手的手捉住,目光沉沉:“怎么回事?”
手里的猫也不笨,这么小一点就知道谁对它好,平时见着姜鹤就粘得走不动步,活生生粘成了一条狗。要说它主动伸爪子挠她,他怎么都不信。
姜鹤还是不说话,抬起头望了他一眼,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透着水汽,下面笼罩着的全是惶恐和不安……
她眼眶通红,可怜兮兮地小声叫了声“顾西决”,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过来,她眨巴了下眼,大滴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掉在他的手背上。
啪嗒一下,眼泪飞溅。
风里来雨里去,血溅街头都见过几回,顾西决发现自己还真受不住这个。
拧着眉一把将门口这比猫还可怜的玩意儿摁进自己怀里,也不敢多问了,就听她趴在他胸前抽抽搭搭地哭:“我对我妈说了特别过分的话,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
她被自己这管不住的嘴吓得六神无主。
最后是被顾西决半抱半拥带回了澜景花园。
坐在沙发上,她使劲儿往他怀里钻,抱着手机,纠结得食不下咽到晚上八点半,才在他一下下扶着她背的安抚中稍微冷静下来。
摸进微信里,找到白女士的微信。
—一行白鹤上西行:对不起,下午不是真的想这么说的,我跟你道歉。
老老实实道完歉,对面没有立刻回应。
发完信息,如同扔烫手山芋般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扔了,转身鸵鸟似的一头扎进他的颈脖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像是一只风干死在墙上的壁虎,抠都抠不下来。
第107章 有些人看着一本正经
姜鹤等了很久, 那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让顾西决看了都有些不忍心, 他抚着她的背,就像在哄一个小宝宝。
过了一会儿,姜鹤的手机响了微信提示,这就像是死神终于传递来了一审判决, 她闭着眼拿起手机塞给顾西决, 让他帮自己看看微信上说了什么。
顾西决毫无压力地看了一眼,然后用像电子朗读似的丝毫不声情并茂的声音念道:“‘我真的很伤心,姜鹤, 你总是质问当你小时候不开心时我眼里只有姜枭,可是你呢,你关心过我吗?你又怎么知道我总是开心的?你就像是一个……一样,可能真的就像你说的,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永远不可能理解我。‘”
顾西决念完,放下手机,想了想, 非常礼貌地发问:“你妈平时说话都这么文艺的吗?”
“她说话就是这么文艺,也不知道我爸怎么受得了她。”
姜鹤开口回答他的提问时,整个人的语气已经变得轻松一些。
此时她心中高悬的一颗巨石, 反而因为她妈长篇大论的指责轰然落地,虽然说动静不小,但是在她心上砸出来的那个坑也不算惊天动地……
就和以往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还是老一套台词,然而这总比把她直接拉黑了强。
顾西决看着手机:“‘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姜鹤:“谈什么?谈恋爱?”
顾西决:“你妈说的, 我在念微信……我们现在就在谈恋爱,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提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请求?”
姜鹤没说话,无动于衷地“哦”了声,看样子是在默默地拒绝。
顾西决顺手点开白女士的头像看了看,不意外的发现姜鹤的朋友圈状态是对她妈双向屏蔽的——
不看她的朋友圈,也不让她看自己的朋友圈。
现在挺多年轻人都这么干。
随便点了点,手动刷新扫了眼白女士的朋友圈,发现作为一名奔向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发朋友圈状态……
还蛮频繁的。
基本每天都有一条。
他正想看看都发了些什么,这时候,趴在他身上的人却闲不住地闹了起来。
“所以,你怎么就直接进入下一条了?看片你们还知道选妖娆的呢,‘你就像是一个什么一样‘?”姜鹤伸手摇晃顾西决追问,“你这阅读器怎么还自带消音功能,我妈骂脏话了吗?”
“不是,”顾西决说,“‘讨债鬼‘。”
他觉得这三个字有些伤人。
“哦。”得到答案的她脸上比他想象中淡定了许多,“这个不用消音,我听过很多次现场版的,有了抗体,杀伤力已经减弱很多了。”
顾西决看她那副麻木的样子,终于还是自己的闺女自己心疼,最让他无力的是她伤心的方向恰巧是他无论如何可能无法弥补或者拯救的……
这让他也跟着心情不太好。
也没什么兴趣研究白女士的朋友圈了,也不想劝姜鹤想开点什么的……他把手机放下,坐起来,正式向她发问,今晚她回家那短短半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鹤组织下语言,很艰难地把自己在家里的遭遇倒豆子似的说了。
从姜枭的各种讨打行为开始,顾西决微微蹙眉,听到姜鹤把他暴揍一顿,他眉头又松开了……
转而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拉过了姜鹤的手,又拿来医药箱给她消毒。
最近医药箱的使用频率很高,一直摆在茶几上,基本没机会把它放回柜子里。
“这样看你妈对你和你弟倒是一视同仁,”顾西决用平静而公正的语气说,“反正在我看来刻薄和捧杀都是毁人不倦……毁灭的那个毁。”
“我知道,那个‘诲’字读第四声。”
她被酒精疼的疯狂倒吸气,还不忘记展现自己的知识渊博……顾西决无语地瞥了她一眼,低头给她吹了吹手。
姜鹤撇撇嘴,感觉今晚自己受到的委屈实在是很多,于是成了小娇娇:“你不能光吹气,这时候应该还有‘痛痛飞‘,快念。”
“……”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放开她的手,拒绝和她耍白痴。
金元宝的爪子能有多利,她手背上也就是有几道抓痕和凝固的血珠子,因为她白所以红肿起来才看着特别显眼……实际上用外边的话来说,那大概就是再晚点回来,伤口都该愈合得完美无瑕了。
“顾西决,你也不管我了吗?”
见他撒开手,姜鹤高高举着受伤的那边手,耀武扬威得就像是炫耀什么光荣伤口,一边拼命往他怀里蹭……顾西决怕她乱动摔沙下沙发,没办法只能伸手揽着她的腰。
“别撒娇,”他在她脑袋顶上说,“你刚才说到你把你弟踩在地上扒了裤子用拖鞋抽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娇气样子的,武松打老虎的时候都没你那么精神。”
姜鹤承认顾西决一本正经讲笑话的时候真的蛮好笑的,所以她冲他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笑的时候鼻尖还红彤彤的,这样看着倒是真的有点可怜。
“你今晚说的话大部分也没错,至少出发点是对的,”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刚才又是为什么道歉?”
“我妈是很疯,但那是她的事情,我不能因为她疯了所以就要比她更疯。”姜鹤说,“比如今晚的姜枭很欠揍,他举着金元宝要往下扔的时候我也想把他抱起来扔到楼下去,但是我不会这么做……这两件事是相对独立的,开口诅咒自己的家人这件事就是做错了,我讨厌我妈盲目偏爱姜枭 冷漠又自私的样子,但是我不想要她折寿。”
她的声音有点柔软,像是在认真地解剖自己的内心。
顾西决沉默了两秒,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慨。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已经做好准备为人母了?”
“什么?”
姜鹤还沉浸在自己的懂事乖巧里无法自拔,心中感慨她这么一个乖孩子不得家人宠爱必然是他们有问题……
冷不丁被提问,她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如果现在硬塞给你一个孩子好像你也可以带的挺好的意思。”
顾西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她的肚子,和他的不一样,她的肚子柔软得不像话,摸着像棉花……过了很久,他停顿了下才补充了三个字——
“可惜了。”
姜鹤被他摸得毛骨悚然。
气氛不太对头,结合下午在实验室的一系列不健康对话,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人又在说什么疯话……伤春悲秋收了收,她黑着脸挪开了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
“你脑子里面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西决没搭理她,而是自顾自地拿出手机开始摆弄,好像是在查询什么东西……姜鹤扒着他的手凑过去看,发现他搜的是“我国女性法定结婚年龄是多少岁”。
她愣了下:“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我期望的十七岁……哦不对,你都没过生日,更正下,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我期望的十六岁。”他掐了把她的脸蛋,平静地说,“所以我关心这个干嘛?”
“那你搜这个干嘛?”
“结了婚才会有孩子。”
姜鹤被他惊呆了:“顾西决,你疯了。”
“想想又不犯法。”他扔开手机,抱着她懒洋洋地倒回沙发上,“你觉得怀孕会影响你的学习吗,如果不会的话我们大学就可以要一个……在你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说,反正我对你的学习能力十分有信心。”
“……”
姜鹤弯腰,半个身子探出沙发在地上摸索。
“我要拖鞋呢?今晚你们这些小男生一个两个都疯了?”
顾西决长臂一伸把拖鞋拿起来塞进她的手里,嗤笑,望着她眼里又有点认真地问:“拖鞋在这……脱裤子让你打吗?”
姜鹤拿过抱枕压在他的脸上,隔着抱枕捶了他两下。
顾西决让她欺负了下,看她恢复一点精神了,把压在自己脸上的抱枕挪开,他稍微坐起来了些。
沉吟片刻后,终于不同她玩笑了,把话题转回了最初,问:“姜鹤,你妈朋友圈发挺多内容的,你看过吗?”
“没有。”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说,“反正不是工作可能就是骂我的话,她这么负能量的人,我不想看。”
她其实看过一两则,比如“早上起来就遇见心烦的事,就不能让我哪怕开心一瞬间,想逃离这一切”之类的,把她一个年轻小姑娘都雷得不清。
毕竟正常人的朋友圈都是“我很好我很棒我很幸福我超刚”,一片幸福值百分百 打碎牙也要默默和血吞的画风里,偶尔出现这么一个天天唉声叹气 伤春悲秋的……
真的很突兀,也很令人觉得尴尬。
所以姜鹤把她屏蔽了,甚至想号召周围的人一起屏蔽她。
“我也不想和她谈,”她斩钉截铁地做总结,“我们试过很多次坐下来谈谈,反正每次都是第一个问题都没人说完,就以惊天动地的吵架收尾。”
“……”
“别劝我,顾西决,”她认真地说,“否则连你一起骂。”
顾西决“哦”了声,从屁股下面拿出她的手机:“回复吗?”
“回。”姜鹤说,“就说我不想吵架,仅仅是为我的口出狂言的不礼貌道歉,谈谈就免了,我怕我继续口出狂言。”
顾西决:“……”
—一行白鹤上西行:彼此冷静下来之前暂时不谈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姜鹤拿过手机看了眼:“顾西决,国际翻译标准要素‘信达雅‘你哪怕随便选一个沾沾边?”
“雅。”
顾西决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完全理直气壮,不想理会她的抱怨的样子。
高中生日子大多过得千篇一律,再加上不停的有“刺激的月考开始了 公布月考成绩 继续准备月考 啊半个学期居然过去了这他妈就期中考了啊”这个循环过程,日子总是过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