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半信半疑道:“公孙大娘当真死了?”
“我确定好几遍了,死的当真是她。”女人也是红鞋子组织的一员,她之前也得到通知,说七妹被罗刹女杀了,让她留意罗刹女的消息,并伺机为七妹报仇。可现在她很庆幸自己故意来晚了,否则如今横尸当下的就是她了。女人也就是二娘,她心有余悸道:“没想到罗刹女这般厉害,大娘的剑法在我看来都是不输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
更不用说三娘和六妹也在场,她们也没个好下场。
男人没有立即说什么,他似乎很有经验地来到了现场,围着死尸勘察了好一会儿。
二娘好奇道:“怎么样?”
“你们的六妹是被罗刹女的独门暗器飞燕银梭杀死的,”他拿出手帕,将地上的暗器碎片捡了起来,又指着公孙大娘道,“她确实没有易容,应当是大娘不错了。那罗刹女的武功确实有古怪,等等——”
这人观察到了那串血迹,走过去仔细辨认了下:“这是新鲜血迹!罗刹女受伤了不成?”他的眼睛流露出狂热来,下一刻就做出了决定:“我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他得确定下罗刹女究竟被公孙大娘那毒妇伤成什么样了。
二娘眼看着自己的情郎就那么走了,她跺了跺脚,又转过身去似喜似悲地看了公孙大娘一眼:“大姐,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法子。”姐妹当然重要,可情郎她也舍不得。
没过多久,二娘的那情郎回来了。
二娘问:“追到了吗?”
“那边是花家的地界,我不好现身。”男人倒没有多气馁,他好歹是前六扇门第一总捕头,在这边徒子徒孙也有得是,总会有法子知道他想知道的信息。
·
半个时辰前。
林蒙将名单上公孙大娘的名字划掉,之后她看向了其他还没有被划去的名字,扁了扁嘴。
怎么说呢。
在当今中原武林,公认武功已臻化境的有六人,分别是少林方丈大悲禅师,武当长老木道人,天下首富霍休,峨嵋派掌门独孤一鹤,还有白云城主叶孤城,与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只是很不巧的,独孤一鹤已经死于西门吹雪剑下,霍休的阴谋也被“四条眉毛”陆小凤揭穿,生不如死。
好歹还剩下四个。
只是等林蒙按照她自身的进度,选择去挑战这四个时,说不得没等她赶上,就有谁挂掉了。
林蒙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即使有《易筋经》为她疏通脉络,固本培元,使得五脏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断,气自内生,血从外润,可关键是这具身体根骨称不上上佳啊,再加上林蒙没有多少时间,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将迷魂慑心催梦大法进行了改良,再糅合借力打力的概念,形成了现在这种某种程度上以虚充实,借劲化劲的功法。
而要升级新功法,同时升级自己的综合实力,林蒙便选择了实践出真知这条,所以她才会到处找人比试,还给自己列了个名单。
还有就是新功法若是撞上硬核高手,被对方看穿了这一功法,那这功法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当然了,这样的硬核高手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又所幸林蒙虽然爱好在刀尖上跳舞,也没浪到没边,有掌握着分寸。
再说这一次和公孙大娘的对决,林蒙更多还是拿出了真功夫,用剑法来挑战剑法。到最后她不可避免地受了点伤,看着滴下来的血,林蒙眉目一转,没去自己处理,也没让在附近暗处徘徊的下属像往前一般清扫,就看能不能钓出条大鱼了。
林蒙忍着疼,简单地包扎了下伤口,就从这边离开了。
林蒙现下在江南,且这儿有个百花楼,百花楼中有个花满楼。百花楼的门永远开着,因为无论什么样的人到花满楼那儿来,他都同样欢迎,就算是一匹负了伤的狼,在躲避猎犬追逐时投奔到他这儿来,他也同样会收留。
今日,花满楼没有出门,他正坐在窗前,领略着百花楼里美妙的花香。
林蒙在百花楼前十来步开外时,花满楼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还通过分辨脚步声还有气味,分辨出她是个受了伤的年轻姑娘。
林蒙站在百花楼楼外,没有立刻进来,她询问着楼主人:“可能会有人追踪我,我能在你这儿避一避吗?”
花满楼毫不犹豫道:“能!”
林蒙坦白道:“我知道你是花满楼。”所以我才来的。
花满楼笑道:“那我就更欢迎姑娘进来了。”
林蒙没有迈步:“我需要一些可以供我疗伤的器具,还需要一个供我使唤的药童。”
花满楼沉吟道:“姑娘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来,我会让人去买来。至于药童,我想我可以雇一个来。”楼下的姑娘没有立刻出声,花满楼也不着急,等了片刻她才开了口,语气中还带着困惑与不易发觉的不好意思:“我会付钱的。”
花满楼从善如流道:“那我到时候把账单给姑娘。”那姑娘这才进来了,花满楼侧耳听着她上楼的脚步声,然后等来了句:“花很好看。”
花满楼心中柔软,他几乎要笑出声来,只觉得这个看起来不懂客气为何物的姑娘,让他觉得怪可爱的:“谢谢姑娘的夸奖,姑娘要喝茶么?”
“嗯。”林蒙心道:‘太耀眼了吧。’
等东西备好,林蒙自己动手把伤口缝合好,又开了个方子,交给了临时雇佣来的药童(其实是她的人),去药铺买药来煎。
林蒙换下原来带血的衣服,重新换了一身新衣服后,去见了好心的主人家:“我是林蒙,字飞鸿,你可以叫我飞鸿。”
“飞鸿姑娘。”花满楼温和有礼道,“我听飞鸿姑娘的口音,总觉得和我之前听过的其他口音都不同。”
林蒙回道:“我在西域住过一阵子。”她其实可以讲没口音的官话,只是为了既定的人设,所以口音就有点微妙的变化。
“原来如此,我只是在书上读过有关西域人文风情的文章,从没有亲自去过西域,想来那边必定有着和中原截然不同的美景。”花满楼向往道。
林蒙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老实说,她之前也不算全然在演戏,她对花满楼的所作所为以及他这个人,在困惑不解之余,还由衷地感觉到敬佩,这样热爱生命又享受人生的人真的存在啊,尤其是他和常人相比,还在生理上有残缺,可又远比常人积极向上,活得有意义。
尊敬了。
林蒙没在百花楼呆多久,就和花满楼辞别了。
第二天,陆小凤就上门了。
这并非是巧合。
因为陆小凤的红颜知己薛冰,其实在不久前加入了红鞋子,她拜托陆小凤探寻罗刹女的下落,其实也是想为之前被杀的七妹报仇。可薛冰深知红鞋子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所以她是绝不会直接对陆小凤说真正原因的。
眼下陆小凤晚来了一步,他想来都来了,就过来百花楼瞅瞅花满楼。
陆小凤一眼就瞧见了院中飘飞的银燕,等那银燕失去了动力,被花满楼飞袖卷回到手中后,陆小凤顿时目瞪口呆:“花满楼,你这银梭哪儿来的?”
花满楼反问道:“你为什么说它是银梭?”
陆小凤当然是知道罗刹女常用的暗器就是飞燕银梭,所以才那么一说的。他倒是没见过实物,可听人描述过,眼下一看就下意识那么认为了。不过等到花满楼说送他这银燕的姑娘,有一双碧色的眼睛后——花满楼是听来百花楼帮工的花家下人说的,那样的眼睛怎么看都叫人惊奇,就连药童都很拘谨——陆小凤捏了捏自己修剪整齐的一撇小胡子:“果然是罗刹女。她没有和你说吗?”
花满楼笑道:“罗刹女不过是外人赋予她的名号,她有本来名字,又何必多提其他。”
“她连真名都告诉你了啊,”陆小凤咂咂嘴,眼睛直往花满楼手里瞄,“那个银燕子是怎么飞起来的?你让我也玩玩。”
花满楼和陆小凤说了,末了他又道:“说来飞鸿姑娘也有告诉我如何把它当暗器使用,只是使用过后,只有她才能拼装回去。我想还是让它飞起来,更能体现它的价值所在,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陆小凤心想也是。对花满楼来说,当暗器使用时必然是夺取他人性命时,不如就当个赏心悦目的玩意儿。就只是这玩意儿过于精妙,陆小凤能想到做出他的人,就只有老板朱停了。
可陆小凤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银燕上朱停的标志,难道不是他做的?
嘿嘿,下次去找朱停时,他可要好好笑话笑话他这个天下第一巧匠。
·
林蒙的伤好得很快,除了是治疗手段得当外,还因为她没有再跑出去找刺激,而是选择安心在她的别院养伤。
期间,林蒙有收到了玉罗刹的来信——她离开时,还反客为主地带走了一批原罗刹教的教众,偶尔他们会充当下传声筒,保持着和罗刹教的联络。当然,是在玉罗刹的允许下。
而罗刹教在中原自然是有自己势力的,虽然不能和在西域的树大根深相比,可绝对弱不到哪里去,但很奇怪的,玉罗刹并没有动用这一势力。林蒙猜测,玉罗刹是不想在中原的势力再失守,可林蒙有猜测还有其他的原因,让玉罗刹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
或许是和他那个亲儿子有关。
林蒙一边忖度着,一边打开了来信。
玉罗刹的汉字写得很有他个人的风格,林蒙下意识地就分析起他的笔迹,以及遣词造句,借此还能看出教他汉文的先生是什么来路,在这之后,林蒙才真正把信的内容看了进去。
然后,她偏了偏头,对玉罗刹说思念她,心疼她独自拼搏,还有赞叹她这么短时间已声名鹊起等等之言,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更不要说信了他的花言巧语了。
不止花言巧语。
玉罗刹还随信送了礼来,其中就有一件金翠辉煌,碧彩闪烁的雀金裘。
这件雀金裘被仆从甫一展开,林蒙就觉得眼前一亮,她“咦”了一声,兴致勃勃地想道:‘让我看看是哪国的织品。’
第105章 小凤凰(4)
林蒙需要在实战中提升等级,所以她会主动去找有价值的对手,而随着罗刹女的名声传开,日渐有人自动找上门来,不过对林蒙来说,找上门的对手对现在的她来说,大多没有多少价值。
也只有那么一个差强人意。
这个差强人意的敌人,是自己碰瓷来的——罗刹女在中原武林的名气日渐响亮,可她可得到什么好名声,否则也不会有这么个称号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将脏的臭的往她身上泼,且这个“有人”还是名震天下的前六扇门第一名捕,大多数人第一个念头绝对不会是“这有哪里弄错了吧”,而得是“我就知道那是个妖女!”。
这个前六扇门第一名捕乃是金九龄,他还是苦瓜大师的师弟,在江湖上很有一席之地。
现下当金九龄对外言说,做下惊天盗窃案的,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罗刹女时,江湖上几乎没人会对这一结论提出质疑。又因为失主和金九龄有旧情,因而金九龄就当仁不让地表示要将罗刹女缉拿归案,还失主一个公道。
被贼喊捉贼的林蒙笑得甜蜜蜜。
她对金九龄嫁祸于她一事,没多少感觉,她现下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是否好大于坏,她只是感慨自己的威慑力还不够大——她若是达到玉罗刹那样的等级,谅金九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坏主意打到与玉罗刹身上。
林蒙想到这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是时候收割一波威望了。’
过了没两日,金九龄就带着几个作为心腹的本地捕头找上了门。
金九龄打着什么主意,一目了然。他要趁着罗刹女伤还未愈,就将她格杀在当场,让她将黑锅背进坟墓里,反正在场的除了罗刹女,都是自己人。
对此,林蒙心知肚明。她也不和金九龄废话,像往常和他人对决般客气有礼:“金大捕头,请了。”
金九龄心中怪异之感一闪而过,就好像她什么都知道,就在等他自己送上门一样。可这怎么可能!谁能想到他自己知法犯法,联合本地知名捕头还有捕快行不轨之事。金九龄想到他看到的那张药方,再看看站在对面精气神不足的罗刹女,将这丝怪异之感压了下去,还扬声道:“看来罗刹女对罪行心中有数,那好,即刻和金某回衙门认罪,说不得六扇门还能对你网开一面。否则,就不要怪金某不客气了。”
林蒙回道:“不必废话。”
“罢罢罢!”金九龄到现在都还游刃有余,就连跟着他而来的几个捕头都轻松惬意得很。
可很快他们就再从容不起来了,就连综合实力比公孙大娘还要略高一筹的金九龄也是。在他对面的罗刹女,似乎越打她本人气势越盛,而他这边对她无论多刁钻多狠辣的杀招,都好似泥牛入海,毫无声息,金九龄心下大骇,退意油然而生。金九龄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实际上在下次变招时,他不惜让追随他的下属当诱饵,自己再佐以刚猛的掌风,只为了以进为退。
林蒙冷不丁地开了口:“金大捕头这是要走了?”
金九龄:“!”
“砰!”
金九龄攻向林蒙的刚猛气劲,被她“借”来又辅上她的阴柔真气,不仅将金九龄拉了回来,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劲还像波浪般重重地向他袭去,且气劲作用的方向也大相径庭,让金九龄顿感整个人就像是要被活生生给撕裂般,一时间气血上涌,溃不成军。
林蒙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从一极到另一极的极速变化,她不免想要多练习一会儿。这可苦了金九龄,他眼看就要不行了,而就在这时,不知何时潜入进来的第三方,手持弯刀以灵活的身法,来到了林蒙背后,刀锋在阳光的照着下,闪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刀光落下。
那种作用在金九龄身上,令他一边如被烈火炙烤,一边如被寒冰冷冻的气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心口上的刺痛,那儿有一把弯刀。
弯刀的主人,红鞋子组织的二娘已经傻了眼,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明明刺向罗刹女的一刀,竟然落到了情人心口。
林蒙摸了一把鼻尖上的汗水:‘好险。好险。’险境果然可以无限激发一个人的潜力,她这么想着就停下手来,站在原地细细回味这次对决,尤其是二娘从背后袭击她时的惊险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