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兴高采烈地拉开门跑了。
纪长松呆呆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回过神。
片刻，他震怒，大吼一声——
“纪山姜！你给老子回来！混账！！”
而此时的傅家，傅老爷子也正在宣布大事。
“正月初六开工那天，我带元锦去公司，他年纪也不算小了，可以先长长见识，以后每周都去两天。”傅老爷子认真宣布。
楚凝和傅元锦同时一愣。
老爷子……已经急成这样了吗？
元锦才十岁呀！
楚凝嘴角带着苦笑，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不知道该抱怨谁。
傅家不疼爱女儿吗？
不，他们已经很疼爱了，多啦都可以全部成为女儿的嫁妆，别人家给女儿的东西，他们可以给十倍、百倍。
可是对比傅元锦，他们给的就不一样了。
他们把宠爱给傅楚凝，把傅氏给傅元锦。
尤其是傅齐修，从小到大，哪怕是傅楚凝不理外事那些年，他对傅楚凝的疼爱也比对傅元锦多，就连楚秀珠都说过，傅齐修这个爸爸实在是太偏爱女儿了。
但整个傅家，他们却是一定要给元锦，真是……令人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楚秀珠有些惊讶：“元锦年纪这么小，学业也还没完成，怎么就要去公司呢？”
“每周就去两天，其他时间继续完成学业，课程进度再快一些，上班的两天晚上上课，白天去公司多看看，多学学。”傅军国表情严肃，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
他停顿片刻，又说：“初五再和扬灵见一面吧，就见纪扬灵一个人。”
他说完，客厅沉默了下来，都没人说话。
楚凝也没有说话。
傅军国站了起来，拐杖在地上用力一碰：“那就这么决定了，今天都早点休息吧。”
傅家人很快散了，傅楚凝站在自己的房间窗外，外面雪花纷纷扬扬，她心里有些纠结，虽然已经做好决定了，却依旧有些说不出的感受。
这是楚凝第一次双目失神地看着窗外，面无表情，只是心里远没有面上这么平淡。
片刻，她穿了件衣服，走出雪地，从侧门去了桃树下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儿，抬头看着这棵桃树，有些出神。
“叮叮铛——叮叮铛————”
风吹着，铃铛摇曳作响，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面上，有些冰冷，却让她的头脑瞬间清醒。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动脚步，从旁边往正门走。
冰天雪地出来散步的，她确实是第一人，可从上辈子到现在，她最烦心的时候就会出来走动，越是寒冷就越好，寒冷会让她脑袋更加清醒。
有些人心情不好喜欢淋雨，有些人喜欢睡觉，她就喜欢寒冷，喜欢冰雪。
楚凝突然想到上辈子，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冬天，她还是大楚的长公主，摄政长公主。
那天她披着披风，一个人在大楚的皇宫里面走着，宫人们只能战战兢兢远远跟着。
那天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皇弟长大了，并且对她有了强烈的防备之心。
身边人都在劝她赶紧想办法缓和与皇帝的关系，可楚凝想自己做皇帝。她那天就是在这样的冰雪天气里，在皇宫里走了一夜，从梅园走到御花园，又走到议政殿，整整一夜。
第二天，大楚摄政长公主将政权交给了皇帝，那个已经长大的皇弟。
在今天，楚凝已经有了决定，可她还是面无表情走了出来，感受外面的冰天雪地。
她脚步很慢，踩着雪花“吱吱”响，慢吞吞一步步往前走。
走到正门处，她停下脚步，和一个同样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视线相对。
两人眼里都是诧异。
这可真他妈巧了。
纪山姜万万没想到会遇见楚凝！
他只是无法发泄自己心中的高兴，便跑了过来，想要和楚凝近一些。
“你怎么在这儿？”楚凝皱眉，声音疑惑。
纪山姜挠挠头，有些尴尬：“就过来挂个铃铛……”
楚凝眯着眼睛看他的手，什么也没有。
纪山姜下意识补充，有点掩耳盗铃的味道：“我已经挂上去了！”
“哦，”楚凝应了一声，点点头：“我明天告诉小铃铛，树上多长了一个。”
纪山姜：“……”
那丫头每天都要数，真的多一个还是少一个，她都知道。
纪山姜抿抿唇，上前一步，在楚凝前面站定，声音有些紧张：“好吧，我其实不是来挂铃铛的，那个……你和纪扬灵没有订婚呀。”
楚凝眉头狠狠一皱，抬头：“干你什么事？”
纪山姜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声音带着笑意：“你们不成，你就不是我嫂子，我可以追你。”
他顿了顿，嘴角一勾：“虽然你是不是我嫂子都不能阻拦我追你。”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些邪气，不太正经的样子，可能与他的长相有关，这是一张过于惊艳的脸。
但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很好看。
楚凝气不打一处来：“我和扬灵不成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因为我姓纪吗？我可以姓杜！”他眼睛有些亮。
楚凝：“……”这可真是够不要脸。
他们在说话，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车子停在树下阴影处，很不起眼。
纪扬灵正好坐在车上，他手上拿着的电话刚刚翻出楚凝的号码，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就看见不远处那一幕。
一高一矮，两个异常惊艳的人，昏黄的路灯下面，漫天的雪花也不在意，旁若无人。
纪扬灵的手掐在方向盘上，眼神越来越冷。
楚凝不想搭理这个男人，转身就走。
纪山姜下意识伸手，将她拉住：“楚凝，我喜欢你，我要追你了。”
楚凝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有点快。
她甩开纪山姜的手，回了句：“你神经病！”
说完后，人已经脚步匆匆从正门进了傅家大门，只留下原地带着笑的纪山姜。
第二天中午，楚凝走出傅家大门。
小铃铛已经在外面数铃铛了，看见楚凝出来，抱住楚凝。
楚凝蹲下：“小乖乖，你好好数，楚凝出去吃个饭就回来。”
小铃铛乖巧点头。
楚凝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小铃铛比起当初已经好了很多，她现在开朗些，也聪明了些，虽然比起同龄的孩子还差了点，但比起以前，已经好了太多。
她站起来，上车去往和纪扬灵约定的地方。
纪扬灵很沉默，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等待着楚凝的到来，视线看着窗外，有些呆滞。
楚凝到的时候正好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抿了抿唇，冷静地走进去，坐在了纪扬灵对面。
这时候他才回神，将视线从窗外移到楚凝身上，眼神复杂：“你来了。”
楚凝点点头，看向他：“我今天来是……”
“先吃饭吧，我点了你爱吃的菜。”纪扬灵声音一如平常的温和，视线看向门口，很快，就有人端着菜上来。
正好是午饭时间，楚凝没有拒绝。
“你爱喝的汤，少盐少油。”纪扬灵声音带着笑意，将汤碗放在楚凝旁边。
她迟疑片刻，还是说：“谢谢你，我自己来。”
纪扬灵手微微一顿，今天的楚凝比以往都要客气。
之后，两人之间安静下来，只有些微的声音掩盖在了热闹的饭店之中，超乎寻常的安静，带着风雨前的宁静。
楚凝喝完汤，注意到纪扬灵动筷子的节奏非常慢了，她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视线看向对面的男人：“扬灵，我想我们的婚约还是先取消吧。”
纪扬灵的手微微一顿，哪怕知道今天的结果，他依旧有些难受，这种难受很奇怪，不像是痛彻心扉，更像是一瞬间，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
过了好久，他才说：“傅爷爷邀请我明天去傅家，商谈订婚的事情。”
楚凝看着他，眼神认真：“扬灵，你知道我爷爷会说什么的，你也知道我的目的，我不想放弃傅家，而纪家也不会允许你答应我爷爷的条件。”
他们都知道，傅军国会答应将楚凝嫁给纪扬灵，必定要纪扬灵做一些承诺，而这承诺将会是关于帮助元锦掌管好傅氏，这和纪家对纪扬灵的要求相悖。
纪扬灵很矛盾，从未有过的矛盾，他看向楚凝，突然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楚凝，你爱我吗？”
楚凝一愣，眼神有些惊讶地看着纪扬灵。
他自嘲一笑：“好了，我懂了。”
她要是爱他，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选择放弃他呢？
看着纪扬灵这个样子，楚凝有些难受，她的眉头紧蹙，无声叹口气：“扬灵，纪家不会同意我爷爷的要求。或许有一天，你掌握纪家，我掌握傅家，我们还有兑现婚约的一天。”
听见楚凝说兑现婚约，纪扬灵眼神里带了一丝希望，他伸手，握住楚凝的手，紧紧握着：“凝凝，只要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答应你爷爷的要求。或许我爷爷和爸不会同意，但纪家未来是我，我可以兑现承诺。你如果想要事业，你可以和我一起管理纪家，纪家家大业大，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声音有些急促，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楚凝将手抽出来，看着纪扬灵：“我想要傅氏。”
别人给的，不如自己有的，纪扬灵想让她做皇后，和他同掌纪家。
可这话是喜欢她的纪扬灵说的。
倘若有一天，纪扬灵不喜欢她了呢？
楚凝不想做皇后，也不想做长公主——
她想自己做皇帝。
“呵，”纪扬灵突然轻轻嗤笑一声，笑声里面带着自嘲，显然是在笑自己，他看着楚凝，眼神格外的复杂：“你果然还是不爱我。”
就像是他爱她，他愿意为了她，放弃纪家的野心。
可楚凝不愿意放弃她想要的东西。
“抱歉，扬灵。”楚凝站了起来，有些歉意地看他一眼，随即转身。
她的心里确实有愧疚，但更多的还是坚定，一往无前，她既然有了目标，选择了自己要的东西，就断不会放弃，也不会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