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晌午吃的很饱,就点了一份粥。
粥是香喷喷的鸡肉粥,还配了几样小菜。
阿秀吃的心满意足。
旁的不提,就凭国公府的吃食,魏澜喜欢不喜欢她都无所谓了,每天吃得好阿秀就满足了。
漱了口,阿秀按照规矩重新盖上盖头,坐在新床上等新郎官过来。
前院里挂满了大红灯笼,魏澜被年轻的宾客们围堵在中间,抢着灌他喝酒。
魏澜来着不拒。
魏沉坐在不远处,看着亲哥哥笑容不羁地喝下那些酒,他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几口喝光。
魏沉难受。
都怪他,连累大哥以世子的尊贵身份娶了那么下贱的一个女人。
大哥对他这么好,他该怎么报答大哥?
大哥肯定不喜欢阿秀,如果阿秀出了什么事,大哥是不是就可以休妻再娶了?
计上心头,魏沉笑了。
魏澜有千杯不醉的酒量,但喝得太多,他肚子很涨。
接过不知谁递过来的又一碗美酒,魏澜忽的身形一晃,酒水洒了半碗。
“哈哈,世子爷醉了!”
“醉得都拿不稳碗了,今晚还能洞房吗!”
哄笑声中,寒生扶着醉酒的世子爷走出人群,前往后院。
离开众人的视线后,魏澜身形一正。
寒生松手。
“下去吧。”魏澜道。
寒生转身告退。
半空残月低悬,月色清如水,秋风吹走酒气,也吹走了魏澜嘴角的笑。
男人修长的身影来到通往后院的月亮小门前。
守门婆子低头行礼。
魏澜跨进去,前面又是一排大红灯笼。
“世子爷来啦!”
杜鹃站在堂屋门前,兴奋又激动地道,眼睛直勾勾地打量世子爷。
魏澜只在她脸上看到三个字:没规矩。
男人冷漠的眼成功让杜鹃闭上嘴,畏惧地低下头。
魏澜去了内室。
新房处处一片喜庆的红,床上一动不动地坐着个新娘子,魏澜走过去,脚步带起轻风,红盖头下的流苏微微颤动。
魏澜抬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盖头一角,掀开。
阿秀紧张地看着地面。
魏澜瞥她一眼,还是晌午掀盖头时见的那张脸,只是洗去了唇脂,露出了原本的樱粉之色。
收回视线,魏澜坐到旁边,半倚着床头,语气散漫而凉薄:“我娶你,是碍于祖父定下的婚约,这点你当知晓。”
阿秀知道,她轻轻地点点头。
斜后方男人散漫的语调继续传了过来:“我不会碰你,但只要你够听话,你便是风波堂的女主人,该给你的体面我都会给,明白吗?”
阿秀明白。
心底的紧张不安以及那丝期盼如被冰封,阿秀睫毛翕动,脸上的羞红变成了苍白。
魏澜挑眉:“怎么,委屈了?”
阿秀忙摇头,慌张道:“没有,我没委屈,能,能嫁进国公府吃香喝辣,是我的福气。”
魏澜笑了:“知道就好。”
阿秀抿唇。
魏澜站了起来,朝前走去。
阿秀以为他要去前院了,尚未分清心底是松了口气还是怅然失望,就见魏澜身形一转,去了后面的净室。
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响,而且响了很久。
他在解手。
意识到这点,阿秀一下子就想起来小册子上画的短头烧火棍。
虽然丑,但阿秀还是双颊发烫。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敢乱动,木头似的坐在床上。
魏澜洗过手走出来,看到呆坐的新娘子,淡淡道:“除了今晚,以后我每月逢五、逢十会到后院过夜,其余时间,你自己睡。”
阿秀还是点头。
魏澜不再看她,站在衣架前宽衣解带,只剩一身中衣来到床边。
阿秀浑身僵硬,越僵越呆。
魏澜皱眉道:“你睡里面。”
阿秀听了,慌慌张张脱掉绣鞋,转身爬到了床里头,再笨手笨脚扯开被子遮住自己,背对他侧躺。
红烛高照,侧躺的新娘子虽然盖着被子,但被子也被她撑起了玲珑起伏的曲线。
魏澜鬼使神差想到了刘福背女儿上花轿的画面。
趴在刘福背上的阿秀,嫁衣严密地贴于背上,勾勒出圆圆大大的一面……满月。
魏澜躺到床上,朝外而睡。
里侧阿秀睁着一双桃花眼,眼睛不停地乱眨。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刚刚她太紧张了,将一床被子都盖到了自己身上。魏澜竟然也不过来扯,难道今晚他要不盖被子睡吗?
秋天晚上很冷的。
“你,你要盖被子吗?”
不解决这事根本睡不着,阿秀犹豫又犹豫,终于颤颤巍巍地问了出来。
魏澜当然要盖。
“你去柜里拿一床。”
阿秀咬唇,原来他是嫌弃她,不想与她睡一个被窝。
柜子里有阿秀带过来的八套四季新被,阿秀坐起来,看眼拦在外侧的世子爷的长长身躯,阿秀准备从世子爷脚下那边爬下去。来到床尾,阿秀一手扶着床板,一边伸出右脚,想先让右脚踩到地面。
但阿秀忘了,她现在穿的还是那身繁琐的嫁衣,裙摆太长,阿秀右脚站稳了,左脚上抬到一半,底下突然传来一道阻力,同时踩着裙摆的右脚也打了滑,伴随着一声黄莺似的惊叫,阿秀一屁股跌到床上。
床上还有个大男人。
阿秀就稳稳地压在了魏澜的小腿上。
第7章
魏澜第一次被女人砸到腿。
他早就观察过了,阿秀在他面前很是娇小,但生于西北的她比京城的闺秀们要高一些,而且她身段丰满,这一砸非常具有分量,像一轮沉甸甸的满月掉在他腿上,满月丰盈充满弹性,被他硬实的小腿承接,月中心往里凹,两边继续下沉。
那滋味甚是新奇、美妙。
魏澜喉结上移。
阿秀惊慌失措地爬到地上,涨红了一张脸,低着头不敢看床上的男人:“对不起对不起,世子爷,我不是故意的!”
魏澜依然侧躺,凤眸懒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新娘子,她长得可真白,仿佛大红嫁衣里裹着位珍珠美人。
通常来说,见不到光的身上比脸蛋更白,她脸都这样嫩生,不知道身子又是如何。
“这衣裳碍事,脱了。”魏澜漫不经心地道。
脱,脱衣裳?
阿秀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来京城后统共都没见过几个外男,一下子就让她在魏澜面前脱衣服,还是一个根本不想与她圆房的丈夫。
阿秀满面通红,悄悄看向魏澜,那人却闭着眼睛。
阿秀忽然明白了,他叫她脱衣裳是真的嫌她穿这一身嫁衣笨,并非为了占她的便宜。
阿秀又想到了魏澜身边那四个名字都很好听的通房丫鬟,有梅有梨有雁有莲的,应该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魏澜又怎会对她一个无才无貌的乡下姑娘感兴趣?
不过这样更好,知道魏澜对她没有那个意思,阿秀反而自在了。
她轻步走到屏风后面,慢慢脱了这身确实很碍事的嫁衣。
床上的新郎官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屏风是细纱织就,红烛的光芒从另一头照出来,新娘子就像变成了一个皮影人,无声地用她的身体给世子爷表演一场脱衣之舞。繁琐的嫁衣里三层外三层,新娘子脱了一件挂在旁边一件,脱到最后,只穿一身薄薄中衣的新娘子,比刚刚纤细了很多,但身体的曲线也更明显了。
魏澜突然烦躁。
阿秀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都被世子爷看去了,有点冷,她快步去衣柜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回到床边,见魏澜还是刚刚的姿势,阿秀咬咬唇,问他:“世子爷,被子抱过来了,我帮您盖上?”
魏澜发出一声轻声,听着似乎都要睡着了。
阿秀更放心了,展开被子替魏澜盖好,她又从床角爬到了里侧,这次中衣单薄方便行动,阿秀碰都没碰到魏澜。
躺好了,阿秀回想今日的一切,默默地告诉自己,只要听魏澜的话,只要不得罪国公府里的人,她应该不需要担心什么。魏澜根本都不想与她圆房,说明他会继续宠爱原来的通房丫鬟们,那她们也不会为了争宠来欺负她了。
心宽体胖,阿秀很快睡着了。
魏澜睁开了眼睛。
今晚发生了他人生中的很多第一次。
第一次成亲,第一次被女人压到腿,第一次与一个女人同床共枕,还是一个模样秀美身段妖娆的女人。
魏澜的身体比他更清醒,更想完成一个新郎官该做的事。
可真的做了,会暴露他身体的问题。
——
阿秀前晚没睡好,昨晚知道魏澜没有圆房的意思,她睡得特别安稳,也特别香甜。
清晨天亮,魏澜穿好衣服,再看床上,新娘子裹着被子还在睡。
心可真大,怪不得养了一身肉。
魏澜抓起他的那床被子,用力丢下去。
被子掀起的风惊醒了阿秀,她一骨碌爬起来,转身,就见一个穿大红色锦袍的男人站在床前,冷冷地盯着她。
阿秀茫然地张开小嘴,然后记起来了,这是世子爷魏澜,她的新婚相公。
“世,世子。”阿秀无措地唤道。
新婚第一天,新郎官都穿好衣服了,她竟然睡得跟头猪似的,阿秀觉得很丢人,急得爬下床。
魏澜退后两步,凤眸里涌起两团暗火。
阿秀坐在床边,弯腰穿鞋,提右脚绣鞋的鞋帮子时,视线无意落到胸口,这才发现中衣的盘扣又一次在睡觉时崩开了,衣襟松垮垮地斜坠下来,露出了大半边,差一点连更羞人的地方都要露出来了!
耳朵里轰得一声,阿秀哪还顾得上鞋帮子,捂住衣襟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了屏风之后。
他看见了吗,他看见了吗?
阿秀羞愤欲死,只觉得再也无法面对魏澜了。
魏澜居高临下,看到的比阿秀看见的太多。
如果不是她睡醒后的一切反应都很自然,魏澜都要怀疑这女人在故意勾引他。
“穿好了?”
看着屏风,魏澜冷声问,若仔细分辨,就能听出他声音比方才多了一分沙哑。
阿秀没听出来,她双颊依然滴血似的红。
“穿,穿好了。”阿秀捏着袖口道。
魏澜:“过来。”
世子爷的语气冷硬不容拒绝,阿秀再次检查一下盘扣,低着头踱了出去。
她的耳朵都是红的,大红的中衣不知是不是故意做小了,还是她太胖,绷得紧紧的。
魏澜手痒。
“这床被子放回去。”他站到一旁,颐指气使道。
阿秀明白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昨晚两人分别睡的一个被窝。
阿秀乖乖去叠被子。
她弯着腰,之前向魏澜展示的是前面的骄傲,现在又变成了后面的。
魏澜忍无可忍,大手往前一推,阿秀就棉花人似的跌到了床上,幸好床上有两床被子,没有跌疼她。
阿秀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突然被人攥住,那人的力气大极了,粗鲁地将她翻了过来!
身上一沉,头顶是魏澜阴沉的显得狰狞的脸。
阿秀瞪大了眼睛,惊恐又无辜。
“这东西爷见得多了,你少来勾引,爷不稀罕!”
盘扣崩坏,魏澜阴鸷地看着阿秀涌上泪珠的眼睛,狠戾地道。
阿秀泪如雨下:“我没有,我没有……”
可她的解释并没有换来魏澜的信任或怜惜,只换来了魏澜粗鲁之后的轻佻,他对待货物似的打量、掂量、鉴玩,阿秀试图阻拦,被魏澜啪地拍开了手。阿秀好疼,又不敢让杜鹃听见自己在哭,一边在他手下颤抖一边捂住了嘴,豆大的泪珠沿着细腻的脸庞不停滚落。
魏澜终于松开手,站了起来。
阿秀哭着爬起来,抓住被子挡住自己,哭得像个被恶霸而非新郎官欺凌的可怜女子。
被子底下,露出了半张雪白的元帕。
魏澜捡起帕子,去净房之前冷声吩咐道:“收好被子,我不想外面传出任何流言蜚语。”
阿秀哽咽着点头。
魏澜走了,阿秀猜他去解手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她没有时间伤心委屈,先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外衣随便穿上,再麻利地叠好魏澜那床被子收进柜子。
剩下一床该留给杜鹃的,但阿秀太紧张,还是叠了起来。
整理好被子,魏澜还没有出来。
阿秀忽然觉得奇怪,里面怎么没有水声?昨晚可是哗啦啦好一阵。
哦,可能是在出大恭。
想到尊贵的世子爷也要像他们平民老百姓一样吃喝拉撒,阿秀心底对魏澜的尊敬彻底崩塌。
今早之前,阿秀心目中的魏澜尊贵文雅,还是个好哥哥。
今早之后,阿秀心目中的魏澜只是表面尊贵文雅罢了,其实他暴躁粗鲁多疑……
突然,净房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阿秀咬唇,不敢再偷偷骂他了,擦干眼泪,低着头在一侧站好。
魏澜出来后,将那方元帕丢到了床上。
阿秀偷偷看过去,发现雪白的帕子上多了一片红色,还有好大一片湿渍,周围也多了一股怪怪的气味儿。
“自有人会来验收元帕,你快点打扮,打扮好了去前院找我。”魏澜冷声道,说完大步走了。
“世子爷慢走。”
杜鹃目送世子爷离开,回头快步跑进内室。
阿秀看到熟悉的身边人,心里一委屈,眼中又浮起一层泪。
杜鹃急道:“小姐怎么了,世子爷对你不好吗?”
阿秀不敢说实话,擦擦眼睛,她小声道:“好,就是,就是有点疼。”
杜鹃没嫁过人,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瞄眼床上,她一边扶小姐坐下一边哄道:“听说刚开始都这样的,小姐别怕,以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