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直白的话,宋清雅先是不知该怎么保住对牌,跟着阿秀竟然从儿子上刺了她一刀!
自从魏明楷出生后,宋清雅的心里又开始不平衡了,都是儿子,阿秀的儿子一看就比她的明榉长得好,宋清雅还指望后半辈子靠儿子扬眉吐气,结果刚出生儿子就不如阿秀家的了,这让宋清雅如何受得了?
“我——”
阿秀不想听她说,扶着额头道:“哎,我去补补觉,弟妹先回去吧,钱嬷嬷你再跑一趟,把东西都拿回来,昨晚世子爷就想看账本来着,我答应今晚账本必能送到他手里,不能再耽搁。”
钱嬷嬷笑道:“夫人放心,老奴一准都办好。”
主仆俩一唱一和,宋清雅完全没有反对的机会。
更何况阿秀把魏澜搬了出来,宋清雅敢糊弄阿秀,她敢糊弄魏澜?
给宋清雅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
钱嬷嬷多跑了一趟,账本对牌全收回来了。
阿秀主要的心思还是照顾魏明楷,管家全靠钱嬷嬷、柳姑姑,她每天早上听听两位得力干将的汇报就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七月下旬,阿秀的恶露终于排干净了。
没干净的时候梨落嘱咐她只能站着擦洗,不许阿秀坐到木桶中。擦洗也洗的干净,但阿秀总觉得全身都没入水中泡过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洗澡。下午喂完儿子,趁魏澜还没回来,阿秀在木桶里泡了半个时辰,泡的身上都快皱了才恋恋不舍地跨了出来。
阿秀的头发又长又茂密,擦到不滴水了,阿秀坐到夕阳里晒头发。
魏澜今日回来地很早。
以前听说女人坐完月子就可以同房,阿秀生完后,魏澜才被告知需要等恶露干净了才行,这半个月魏澜就像盼望送瘟神一样盼着阿秀的恶露快点走,昨晚阿秀说已经断了两天,如果今天还是没有落红——
总之魏澜换了衣服来到后院,看到靠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晒头发的阿秀,看着阿秀那头浓密蓬松的头发在晚风中轻轻飘摇,魏澜忽然接收到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信号。
阿秀闭着眼睛,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惬意状态。
熟悉的男人脚步声传过来,阿秀睁开眼睛,看到魏澜已经来到距离她五六步的地方,俊逸挺拔的世子爷穿了一条红褐色的锦袍,如血的颜色衬得他面如冠玉,又让他身上多了一种令人心慌紧张的邪气。
也许与衣袍并无关系,邪的是魏澜的那双狭长凤眸,像一头野狼,毫不掩饰他想吃掉她。
只是被他看着,阿秀全身都软了。
躺椅旁边摆着一把太师椅,方才安嬷嬷抱着魏明楷过来晒了会儿柔和的夕阳,刚走不久。
现在魏澜坐了上去。
旁边还有个小茶几,阿秀摸摸自己还没有全干的长发,继续靠着躺椅,软绵绵地问魏澜:“世子爷渴不渴?”
魏澜看着她双足上的白底绣鞋,点点头。
阿秀就指了指茶壶茶碗,让伺候的杜鹃替世子爷倒茶。
杜鹃刚要过去,魏澜冷声道:“都退下。”
一声令下,杜鹃、海棠、玉兰三个大丫鬟领着几个小丫鬟飞鸟似的全走了。
阿秀桃花眼湿漉漉地看着魏澜。
魏澜回她一眼,拎起茶壶,自斟自饮,连喝两碗。
阿秀看着他喝完,小声嘀咕道:“外面出什么事了吗,一回来就凶我的丫鬟。”
杜鹃的胆子都快被他吓破了。
魏澜放下茶碗,目光从她的绣鞋往上移动。
阿秀穿了一条碧蓝色的长裙,她靠得舒服,裙子搭在腿上平平的,生完孩子的阿秀腰腹也恢复了孕前的平坦,但这平坦再往上,便是拔地而起的峦峰叠嶂。
阿秀被他看得脸红,世子爷的眼神,好像光天化日的她没穿衣服躺在这里一样。
“头发干了,我去梳头。”
阿秀低着头从另一侧站起来,迈着小碎步往里走。
魏澜一动不动地坐着。
阿秀捂着怦怦乱跳地心进了内室,坐到熟悉的梳妆台前,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梳拢头发,一边斜着目光盯着门口。
魏澜进来了。
阿秀立即低下头,手拉着一把长发,挡住魏澜投过来的灼灼视线。
魏澜站到了她身后。
阿秀头垂得更低,乌黑的长发被她拉到了前面,露出一片白皙的后颈。
魏澜双手搭在她肩膀上,低头,亲她的脖子。
像是被雷电劈中,“当”的一声,阿秀手里的梳子先掉在她裙摆上,再滑落到了地上。
面前就是镜子,亲眼看着世子爷是怎么亲的她,阿秀很不习惯。
她想站起来去床边,魏澜将她按回椅子上坐着,不许她动。
阿秀脑海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她想到了母亲送她的小册子,当年从行宫回来后,阿秀非常认真仔细地研读了全本,其中有一幅图画的就是梳妆台前。
那幅画阿秀看着都不好意思,让她亲自来,阿秀要死了!
“世子爷,这里屏风都没有,丫鬟们进来全看见了。”阿秀死死捂住右襟的盘扣,态度坚决道。
魏澜扫眼门口,又看向镜子。
镜子里阿秀的脸红红的,眼里泛着请君怜惜的水色。
魏澜相信丫鬟们不敢过来,可阿秀——
魏澜拉出她的裙带,从后面蒙住了她的眼睛。
这下子,阿秀终于看不到镜子里的情形了。
第98章
梳妆台前的椅子被人挪开了,台面上的两盒胭脂也不知何时坠落地上,一个盒子只是掉了盖子,落在一只白底绣鞋旁,另一个盒子碎裂成几块儿,红色的胭脂泥洒了满地,不知被何人踩过,碾压成了平平的一块儿,并且伴随那人的移动,胭脂痕迹一直从梳妆台前蔓延到了床边。
“父亲回来了?”
“是,世子爷有事要与夫人谈,大少爷先去看看小少爷吧。”
院子里传来魏明珠与海棠的对话,阿秀无地自容,咬紧了牙关,誓死不要魏明珠听见。
魏澜比她镇定多了,但也顾忌晚膳时间已到,急鼓收兵。
这是一场阔别一年的夫妻团聚,也是一场发生在黄昏白日不可宣扬的狂欢。
阿秀躺在被子里,空有快点起来堂堂正正去见魏明珠的心,却全身惫懒使不上力气。
魏澜坐在床边,神色从容地穿上外袍。
阿秀看着世子爷冷峻的侧脸,忽然觉得,外面那些人肯定猜不到道貌岸然的锦衣卫指挥使在自己房里会变成那样,极尽所能地让妻子为他沦陷。
“起得来吗?”
魏澜穿好靴子,侧身看向阿秀,见她头发凌乱,双腮酡红,他低声问,“不想起来我替你找个借口。”
阿秀连忙摇头:“明珠越来越大了,咱们不能再把他当小孩子,你快去给我取套衣裳来。”
既然她坚持,魏澜去了衣柜。
阿秀慢慢坐了起来,胳膊上缠着裙带,那是魏澜蒙到她眼睛上的,到了这边被魏澜扯开,不知怎么绕到了手臂上。阿秀解下裙带,好奇地看向梳妆台,见到那满地引人遐思的狼藉,阿秀臊得满面通红,水眸瞪着走过来的魏澜:“看看你做的好事!”
好事?
魏澜扫眼梳妆台,意味深长道:“你若喜欢,下次还在那边。”
阿秀才不喜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好像被陌生人欺负一样!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接过裙子,阿秀低下头,一边说一边嘟哝道。
魏澜坐到她身边,淡淡问:“是吗,以前我什么样?”
阿秀想了想,以前的世子爷——
算了,在这件事上,世子爷从来就没有好过。
“我不想说。”阿秀系好裙带,挪到床边要穿绣鞋,这才发现还有一只掉在了梳妆台前。为什么会掉?因为世子爷太有手段,她胳膊撑着台面怕砸了东西不能乱动,只好踢蹬双脚,踢着踢着就蹬掉了一只。
“你让我怎么见人?”阿秀指着满地胭脂印儿质问魏澜。
魏澜信口拈来:“你非要对丫鬟们解释,就说你我发生争执,摔坏了东西。”
借口是好,可谁信呢?她这么柔弱,像敢与魏澜争执动手砸东西的彪悍女人?
赤着脚,避开地上的胭脂,阿秀小心翼翼地来到梳妆台前,抓起梳子快速梳头,偷偷瞥向床边,看见魏澜脱下双靴,居然用她换下来的裙子擦拭他靴底的胭脂!
那可都是好料子!
“你赔我衣裳。”阿秀恼道。
魏澜边擦边抬头看她,提议道:“仙衣坊又要举办金秋的华服竞卖,我陪你去挑一套?”
阿秀马上道:“算了吧,我怕皇上又罚咱们去砍柴。”
人怕出名猪怕壮,魏澜是惠文帝身边的红人,平时一堆大臣盯着他,别人有钱乱花可以,魏澜铺张浪费就是罪过,再说了,阿秀真心不觉得仙衣坊的华服价值万两,只有那人傻钱多的才会趋之若鹜。
——
多了魏明榉、魏明楷两个小少爷,今年显国公府的中秋家宴比往年热闹了很多,虽然堂兄弟俩还都只能喝奶,宴席上也给他们俩安排了席位,分别由各自的乳母抱着。
不放在一起还看不出来,堂兄弟俩挨着,晚出生两个月的魏明楷居然比魏明榉还要胖一点,白倒是都一样白了。
不光太夫人,连国公爷魏松严都更喜欢抱阿秀生的魏明楷。
魏明榉完全变成了衬托魏明楷的绿叶。
回家过节的魏沉见了瘦小的儿子与白胖的侄子,嘲讽地看了一眼宋清雅。蠢妇,他早就提醒过宋清雅多吃点把自己养胖一点,她非不听,只顾得拈酸吃醋,怀孕的时候洋洋得意好像天底下的女人只有她会生一样,现在丢人了吧。
宋清雅看懂了魏沉的眼神,作为回礼,宋清雅在太夫人又一次夸赞魏明楷的时候,羡慕地道:“大哥文武双全,明楷长这么好既有大嫂的功劳也有大哥的功劳,二爷除了读书武艺上毫无建树,过几年明榉长大了,还请大哥带上他与明楷一起教导,也让明榉跟着大哥多学点本事。”
太夫人笑眯眯道:“对,就是这样,让他们小兄弟俩一起读书习武。”
魏澜笑笑算是默认。
宋清雅看向魏沉。
魏沉冷笑,好,很好,既然宋清雅瞧不起他,今晚还省了他去正房敷衍,委屈自己。
这次魏沉回府三天,三晚都是在通房屋里睡的。
宋清雅连醋都不吃了,只让孙嬷嬷暗中盯着,不许那些女人怀孕。魏沉不是小气不许她管账吗,那她就等着,等魏沉死了,他手里握着的钱财便都是她儿子的!
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俩,才成亲一年半,已经成了相看两厌的怨偶。
中秋过后,魏松严终于派人去庄子接了薛氏、魏渺母女回府。
魏渺毕竟是魏松严的女儿,魏松严没有约束女儿太多,只把薛氏安排到了他这边最偏僻的一个院子,面无表情地解释道:“你爹做出那种事,我虽然不会休你,为了国公府的体面,为了渺渺、三郎,都不能再容你抛头露面。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边清心礼佛,家宴我会叫你过去,其他时候你都别出门了,渺渺、三郎会定时过来给你请安。”
形势所迫,薛氏强求不了,她选择从长计议。
并不计较魏松严的态度,薛氏只是双眼含泪地望着年近五旬的丈夫:“我明白,感谢国公爷如此待我,是我让国公府蒙了羞,只求国公爷得了空记得过来陪陪我。”
薛氏年轻美貌,芽儿除了青涩新鲜容貌上远远不如薛氏,两人分别了一年多,如果魏松严还年轻,他可能会受身体左右,情不自禁地忍与薛氏重温几次旧梦。但,魏松严都快五十岁了,这种年纪的男人,更理智更现实。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现在薛氏要求着他,他继续冷落她薛氏也不敢埋怨什么,如果他恢复对薛氏的宠爱,薛氏便会得陇望蜀,到时候他若不满足她的要求,薛氏还要怨他烦他。
“我还有事,先走了。”无视薛氏含泪的双眼,魏松严冷着脸走了。
薛氏失望归失望,但她不会放弃的。
薛氏出不了门,她将希望放在了儿女身上,让魏渺、魏洲多在魏松严面前提提她的好。
十二岁的魏洲看着泪眼婆娑的母亲,想到了父亲的无奈。父亲说,外祖父犯下滔天大罪,人人都劝他休了母亲,父亲于心不忍,但为了姐姐的婚事为了他的前程,父亲必须冷落母亲,希望姐弟俩不要怪他无情。
魏洲心疼母亲,但他更明白父亲的难处,所以少年郎嘴上答应替母亲周旋,实际什么都没做。
十四岁的魏渺被薛氏扇了一个耳光,如今她连心疼都不心疼,当务之急,是给自己找门好亲事。
魏渺给昔日的好姐妹都送了信,说她回来了,姐妹们办诗会花宴千万别忘了她。
魏渺其实对这些姐妹们没兴趣,但只有过去做客,她才有机会邂逅姐妹们的哥哥们,并从中物色一个作为郎君。薛氏貌美,魏渺姿色不输母亲,她相信凭借自己的美貌,一定能让京城的贵公子们对她一见钟情。
可惜,昔日的好姐妹们都翻了脸,没有任何人给她回音,连落井下石都不屑了。
魏渺急了,终于想起禁足的母亲薛氏,过来寻求办法。
薛氏温柔道:“叫你父亲过来,娘与他商量商量。”
魏渺第一次帮母亲传了话,道母亲心口疼,请父亲过去看看。
魏松严给女儿面子,去看薛氏。
薛氏在茶水里放了一点点料,魏松严没有防备,这晚歇在了薛氏这边。第二天醒来,魏松严十分后悔,薛氏情意绵绵地伺候他穿衣,魏松严要走了,薛氏才为难道:“国公爷,渺渺十四了,我有点担心她的婚事,今晚您回来,咱们一起商议商议?”
魏松严明白了。
难怪女儿突然提到薛氏,原来母女俩达成了协议,一个帮母亲拉客,一个替女儿筹谋婚事,而他只是母女俩博弈的工具。
魏松严早对薛氏无情了,被母女俩算计之后,魏松严对魏渺的那点父女情分也所剩无几。
薛氏不催他,魏松严也不想再多留女儿。
受宁国公府、薛氏牵连,魏渺想嫁个好人家,魏松严豁出去脸面愿意替女儿求人还有一丝机会,可魏松严认为女儿不值得他去放低身段,他只是让心腹放出去消息,说国公府准备给唯一的姑娘挑选夫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