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爬到了潘皇后的绣鞋上,就在潘皇后以为它会爬到她的裙面冲着她手腕上的镯子去时,小蛇居然从她的裙底下钻了进去。这是盛夏,潘皇后里面只有一条松松的衬裤,小蛇继续钻进衬裤,贴着她的脚踝往上爬。
潘皇后剧烈地挣扎起来,她已经接近疯狂,在发现惠文帝并不会中止这场审判后,潘皇后疯了!
“镯子!镯子!快弄走它我求求你了皇上!”
目的已经达成,惠文帝朝养蛇的小太监摆摆手。
小太监吹了声口哨,没多久,黑蛇从潘皇后裙子底下爬了出来,回到了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退了下去,潘皇后瘫倒在地。
侍卫取下她手腕的镯子,看似浑然一体的祖母绿手镯,侍卫一圈一圈地检查,终于发现了一处机关,机关打开,里面掉出一个小小的针筒,针筒里面便是剩余的两根毒针。
人赃并获,惠文帝终于给了裕王夫妻交代。
潘皇后已经无法翻身了,为了不牵连太子,潘皇后将她毒害萧珞的动机解释为她与裕王妃有仇,因为裕王妃曾讽刺她这个皇后当得名不副实,还要受丽妃的气,所以这次她害的就是萧珞,魏明珠反而是受了萧珞的连累。
话是这么说,没有人信她,都认定潘皇后不满魏明珠接连打败太子、潘五郎,丢了潘皇后的脸。潘皇后想害魏明珠,却又舍不得利用她的亲侄子潘五郎,所以将主意打到了可怜的裕王世子萧珞头上,一个九岁的文武双全、前途无量的王府世子,就这么冤死了。
多么荒谬的理由,多么心如蛇蝎的妇人!
裕王夫妻无法接受,尤其是裕王妃,恨不得扑上去抓破潘皇后的脸,扒了她的皮将潘皇后活活放血而死。裕王夫妻恨潘皇后迁怒潘家,百姓们也纷纷托起潘皇后潘家,所以,当惠文帝下旨废后赐死潘氏、罢免潘家所有人的官职甚至连太子封号都废了贬为普普通通的大皇子,无论文武百官还是京城百姓,都支持惠文帝的决定!
丽妃是最最高兴的,被废的大皇子再也不能重新封为太子,那她的二皇子立即成了最佳人选!
喜出望外的丽妃已经开始做她当皇后、二皇子封太子的美梦了。
惠文帝却召见了刚从牢狱里释放出来的魏明珠。
早在魏浅出现之前,看在魏澜的面子上,惠文帝也跟大理寺打了招呼,不许对魏明珠动刑,但大牢是什么地方,魏明珠被人陷害在牢狱关了整整七天,一边是萧珞死前的惨状,一边是没有人可以依靠的孤独环境,魏明珠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安,原来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都瘦了下去,被魏澜接出来的时候,魏明珠趴在父亲的肩头痛哭一场,到了惠文帝面前,他眼睛依然红肿。
惠文帝愧疚极了,差一点,他就要亲手下旨处死这个最优秀的儿子。
“明珠,是朕没能第一时间证明你的清白,害你吃了牢狱之苦,现在朕想补偿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朕,朕一定满足你。”
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出去,御书房只有惠文帝、魏澜、魏明珠三人,惠文帝屈膝蹲在魏明珠面前,神色慈爱地道。
魏明珠路上已经听父亲解释过了,说惠文帝为了证明他的清白,亲自去搜的潘皇后,并且已经问罪潘氏一族。
沉冤得雪,魏明珠心底的惧怕消失了,可他忘不了萧珞的死状。
这一切都与惠文帝没关系,魏明珠懂事地向惠文帝叩首谢恩,在惠文帝又一次问他想要什么补偿时,魏明珠忍着眼泪道:“我想回家,我想见母亲。”
惠文帝想到了魏浅。
魏澜想到的是阿秀,明珠入狱这几天,连明楷都不能逗她发笑。
“好,你们先回去,改日朕再弥补你们。”惠文帝心情复杂地道,潘皇后、太子虽然都废了,但如魏浅所说,至少两三年内他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接她们母子进宫,需要等这件事淡下去了,再创造合适的机会。
这些事,可以明日再与魏澜从长计议。
魏澜带魏明珠回了国公府。
阿秀知道他去接人了,魏澜一走她便守在国公府的门前,父子俩的马车刚停下来,阿秀便跑了过去,将跳下地的瘦得像变了人一样的魏明珠抱到了怀里:“我可怜的明珠,总算回来了!”
她泪如雨下,魏明珠脸抵着阿秀的肩膀,眼泪也冒了出来。
虽然父亲才是他有血缘关系的父亲,阿秀却是魏明珠在牢房最想念的人。
“娘。”魏明珠低低地唤道。
阿秀浑身一震,就在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魏明珠又闷闷地喊了一声:“娘。”
这声娘,魏明珠早就想对阿秀喊了。
以前他觉得别扭喊不出口,一个人被关进牢房,想见阿秀见不到,魏明珠突然怕了,怕父亲找不到证据救他出去,怕他会被皇上直接处死,再也没有机会喊阿秀一声娘。
“娘,以后我都听你的,再也不与人争先了。”
魏明珠悔恨地道。
他讨厌萧珞,但魏明珠从没想过要萧珞死,如果他听阿秀的话让一让萧珞,萧珞就不会受潘皇后的哄骗,冲动地拿毒针扎自己。
阿秀听出了魏明珠的自责,她很难受,抱着才八岁的小男孩道:“为什么不争?娘是怕你受伤才叫你别争的,可是看你小小年纪就能打败那些比你还大的,看你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世家子弟都抬不起头,娘又高兴又骄傲,只盼你永远都能拿第一才好!”
魏明珠错愕地看着她。
阿秀双手一起擦掉他脸上的泪,破涕为笑:“其实不第一也没关系,娘就盼你能做你喜欢的事,做你想做的事,只要你高兴,你做什么我跟你父亲都支持。”说完,阿秀看向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魏澜。
这时的阿秀与魏明珠,眼中都含着泪。
魏澜什么都没说,将娘俩一起抱到了他宽阔的怀中。
有那么一刻,魏澜不想说出真相。
第107章
魏明珠从狱里出来,阿秀提前在国公府门口摆了一个火盆,让魏明珠跨过去,去晦气。
她充满鼓励地看着魏明珠,温柔的目光似水,洗去了魏明珠心头的所有阴霾。
他高高抬起腿,大步跨了过去。
阿秀还让人烧了热水,准备先给魏明珠搓个澡,浴桶就摆在魏澜的房里,魏明珠的衣服也提前拿过来了。
热水兑好后,阿秀招呼与魏澜说话的魏明珠:“走了,先去洗澡,洗完咱们去后院找你弟弟。”
魏明珠呆愣地看着站在内室门前的她。
魏澜也很意外。
阿秀不管父子俩在想什么,嗔了魏明珠一眼:“娘都喊了,我总得给你搓次澡,现在你还小,等你大了,娘就不方便了。”
魏明珠小脸涨得通红,他觉得他现在就够大了,不适合让阿秀帮忙。
魏明珠求助地看向父亲。
魏澜隐晦地扫了眼魏明珠的裤裆,他不太想让阿秀看到正常男人的样子,但转念一想,没有明珠还有明楷,阿秀该看的早就看过了。
“去吧,只这一次。”魏澜端起茶碗,决定成全阿秀的母爱。
得到他的支持,阿秀高兴地拉着魏明珠进去了,魏明珠还不好意思,阿秀三两下扯掉了他的外衣,魏明珠见抵挡不住,趁阿秀将衣服挂到一旁的时候捂着仅存的亵裤跳到了大木桶中,说什么也不想让阿秀看见他的底线。
阿秀又不是非要看他的小麻雀,没有管他的亵裤,阿秀往魏明珠身上撩了撩水,再用梨落调制的香喷喷的皂块儿沿着他的肩膀后背抹了一遍,这才开始抓着搓澡布搓了起来。
魏明珠脸一直红扑扑的。
阿秀在他背后道:“我们老家那边有个说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明珠你这次连这么险的大案都挺过来了,以后肯定有大福气,你什么都不用怕,也不用想,以前怎么读书练武以后继续那么做,越学越厉害,长大了像你父亲那么有本事,让娘跟你一起享福。”
她的手指摁在魏明珠背上,搓得力气很大,魏明珠有一点点疼。
魏明珠默默地忍着,等阿秀说完,魏明珠才低着头道:“不一样,父亲是嫡长子,我只是私生子。”
阿秀哼道:“京城那么多侯爷国公爷尚书大人的,家家都有嫡长子,有几个嫡长子像你父亲那么厉害了?我跟你说,出身只是一个台阶,如果出身高的人站在高台阶上自鸣得意不思进取,出身低的人埋头苦干一步步往上爬,最后肯定是谁爬的快爬的稳,站得才最高。”
魏明珠目光变了变。
阿秀洗完后背了,让他转过来,拉着魏明珠的小胳膊来来回回搓了几遍。
魏明珠看见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泥,脸更红了。
阿秀一点都不在意,认认真真地帮他搓了一遍,只剩亵裤盖着的部分。
“我自己搓,你先出去。”魏明珠坚持道。
阿秀将搓澡布递给他,都准备走了,忽然想起什么,退回木桶边上,瞪着魏明珠道:“怎么又不喊娘了?”
魏明珠抿抿唇,对着洗澡水重新道:“我自己搓,娘先出去吧。”
阿秀满意了,在地上的小盆里洗了手,出去了。
魏澜坐在外间,里面的对话他刚刚都听见了。
阿秀搓澡搓得卖力,脸蛋红红的,魏澜以为她会炫耀明珠又喊她娘了,阿秀却一出来就扑到了他怀里,心酸地道:“瘦了那么多,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啊。”
魏澜摸摸她头,低声哄道:“好了,都过去了,你哭明珠也哭,要哭到什么时候?”
阿秀就是忍不住。
魏澜看着埋在胸前的小女人,笑道:“皇上说了,过几天给明珠补偿。”
阿秀眼泪一停,期待地抬起头:“什么补偿?这次明珠吃了那么多苦,皇上可不能太小气。”
魏澜擦掉她眼角的泪,心不在焉道:“肯定是厚赏。”
只是阿秀理解的厚赏,与他猜测的厚赏绝不一样。
——
惠文帝赏了魏明珠三样东西。
一箱金元宝、一柄龙泉宝剑、一枚龙纹玉佩。
金元宝是对魏明珠入狱的物质补偿,龙泉宝剑是对魏明珠在比武场上出色表现的奖励,龙纹玉佩才是这次最特别的恩宠,凭借这枚龙纹玉佩,魏明珠见到除薛太后、惠文帝以外的其他皇族中人,都可不行跪拜之礼。
金元宝、龙泉宝剑都没什么,龙纹玉佩引起了文武百官的议论。
有人不服气,一个小小的魏明珠,什么功劳都没有,凭什么连他爹魏澜都要跪拜后妃亲王,魏明珠就可以免礼?
魏澜听到那些议论,跪到大殿上请求惠文帝收回龙纹玉佩,表示他的儿子不配得到这种待遇。
惠文帝淡淡地解释道:“朕独独赐明珠龙纹玉佩,是因为明珠乃唯一一个接连被皇族中人冤枉的孩子,曾经妃嫔差点冤枉他打翻了朕御赐的黄牡丹,这次先是废后陷害他毒害裕王世子,跟着裕王夫妻悲痛之下认定明珠害人,就连朕也险些错判他杀人之罪。倘若明珠已经长大,真相大白还他清白也就罢了,但明珠才八岁,稚子何辜,故朕赐他龙纹玉佩,一是补偿,一是提醒皇亲国戚当谨言慎行,不得随意冤枉他人。”
这么一说,连看不惯皇帝哥哥偏宠魏澜父子的端王都点点头,觉得还挺有道理。
惠文帝的解释也经由百官之口传到了民间。
百姓们更加爱戴惠文帝了,皇上真是大公无私爱民如子啊,亲舅舅残忍杀害小孩皇上砍了亲舅舅的头,枕边的妻子陷害无辜,皇上也明察秋毫废了妻子的皇后之位,纵观古今,有几个皇帝能做到这样?
一时之间,惠文帝在百姓间的声望更高了。
惠文帝现在却不太在乎百姓们的夸赞,他将魏澜叫到御书房,单独与魏澜商议要事。
“你准备何时告诉明珠真相?”惠文帝问魏澜。
魏澜道:“臣问过臣妹,她的意思是皇上何时公开接明珠进宫,提前几天再告诉明珠也不迟。”
惠文帝皱眉:“那岂不是要等很久?”
魏澜道:“臣知道皇上心急,但皇上也当考虑下明珠的心情,如果他早早与您相认却迟迟不能进宫,远远看着他的父皇光明正大地宠爱其他兄弟姐妹,您是希望明珠在意,还是不在意?”
惠文帝当然不想自己的爱子受委屈,可,一想到他的儿子要喊魏澜父亲,惠文帝忽然体会到了端王嫉妒魏澜的心情。
“罢了,这事朕不跟你谈,朕要与浅浅商量,下个月明楷周岁,朕要去你府上喝酒,你趁机安排朕与浅浅见面。”惠文帝吩咐道,并没有给魏澜反对的余地。
魏澜同意了,这次见面免不了的,他只管安排,妹妹如何对待皇上,那是妹妹的事。
——
六月初十,魏明楷过周岁。
两个月前二房的魏明榉过周岁,国公府办得也很热闹,远在冀州求学的魏沉也回来了。满周岁的魏明榉壮实了不少,虽然看起来还是比弟弟魏明楷小,桌子上摆满了东西,魏明榉抓了宋清雅提前训练他去抓的官印,于是大家都夸魏明榉将来一定是个大官,国之栋梁。
这次给魏明楷过周岁,因为魏澜为官同僚比魏沉多,宴请的宾客自然也多了十几桌。
魏澜并没有告诉家人皇上会来。
宾客们都到齐了,惠文帝才一身常服神采非凡地驾临了。
魏澜、魏松严父子来率领全家老小以及宾客们哗啦啦地出去迎接圣上,跪倒了一片。
惠文帝笑着叫众人平身,言明今日只有宾客,没有君臣。
虽然如此,哪个人赶在皇上面前露出真性情,热热闹闹的抓周宴顿时变得拘束安静。
只有今日的小寿星魏明楷,被皇上抱在怀里也没露怯,小胖手好奇地拍了拍惠文帝的脸。
阿秀见了,差点晕倒过去,她的儿子是在打皇上吗?
小娃娃能有多大力气,惠文帝笑着抓住魏明楷的手,目光不经意扫过魏明珠的脸。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魏明珠在牢房里瘦下去的肉又长回来了,八岁的男孩身高挺拔,已经有了几分少年郎的俊逸,小小年纪经历过那么多事,魏明珠身上的稚气几乎全部消失,沉稳懂事地站在魏澜身边——
惠文帝忽然注意到,明珠与魏澜还真有点父子相!
但他与魏澜都是俊公子,连眼睛都是一样的狭长凤眼,当年先帝还笑着说他与魏澜有兄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