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美人——发达的泪腺
时间:2020-04-04 09:53:27

  就拿京城里那几位所谓的大家来说,他们的笔墨哪里值得上千金,可只要有贵人抬举,京中便有人捧场。
  众人趋之若鹜,图不过是画上的落款而已。
  就算她的笔墨还能卖出些钱来,但想拿卖画的钱请圆沉法师诵经,这便是痴人说梦了。云阳侯府的三姑娘出门礼佛,佛寺可以为她闭寺,但时过境迁,没有重金撑着,只怕寺庙里的知客僧都不会替她通传。
  这些,陆宴自然是不会同她讲了。
  “你需要钱,为何不同我讲?”他蹙着眉头,嗓音略有些沉重。
  别看这男人表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打从心眼儿里,他还是希望沈甄能依赖他些,有些东西他尚且给不了,但有些,他亦是不会亏待她。
  然而沈甄的想法却总是同他的背道而驰。
  在她看来,她有手有脚,除了卖画,她还能制香,再怎么,也不会想到朝他伸手要钱。
  所以此刻,沈三姑娘的眼里尽是抗拒。
  陆宴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的画收好,然后道:“你的香火钱,我都已替你备好了。”
  话音一落,沈甄便有些慌了,磕磕绊绊道:“不、不行。”
  陆宴低头看着她,薄唇微抿,那股子不容置喙的气势又上来了。
  “大人,这个钱不同于其他,这是我给阿娘祈福的钱。”沈甄拉起他的手,“都说心诚则灵,我白白用了大人的钱,是不会安心的。”
  陆宴道:“你可知道这些画能卖多少钱?”
  “能卖多少算多少,我心里有数的。”云阳侯府出事的时候,沈甄不知变卖了手上多少东西,若不是心里有数,她也不会一口气画上二十幅。
  陆宴低头看了看她被墨汁蹭黑的小手,捏着她的脸,嫌弃道:“行了,跟我回屋洗手。”
  “大人先歇息吧。”沈甄勾唇笑道,“我还想在画一幅。”
  说罢,她便转身回到桌前,执笔,蘸了蘸墨。
  陆宴皮笑肉不笑地盯了她半晌,见她迟迟不过来,他便走过去,单手握住了她的脖子,用淬了冰了声音道:“我说的话,你是听不见么?”
  沈甄被人逮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立马放下手中的毛笔。
  回到澜月阁,沈甄连忙盥洗了一番,躺到了他身侧。本来陆宴都要睡着了,却被她翻身的动作吵醒了。
  他伸手探过去,发现小姑娘的身子正蜷着,“你月事来了?”
  沈甄蔫蔫地“嗯”一声。
  “何时来的?”
  沈甄也没多想,便实话道:“今日午时。”
  陆宴冷嗤道:“沈甄,你这便是自作自受。”她来月事向来虚弱,站在书房画了一天,她不疼谁疼?
  沈甄被他训的背脊一僵,没敢出声。
  但片刻之后,男人温热的掌心便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大人。”沈甄回头看他。
  陆宴将她的头扳回去,低声道:“就这二十幅,你明日再敢动笔,我便把书房里的文具全收了。”
  “我知道了。”沈甄恹恹道。
  ——
  本来沈甄卖画凑香火钱这个事,已经让陆宴很受打击了,谁知第二天,大早上的,又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沈甄竟然把他在扬州给她买的一箱翡翠,估算了一下行情,立了个账目出来,六百贯的东西,经她的手,一笔一笔折算成了七百二十贯。
  陆宴盯着眼前的一箱珠宝翡翠,和手里的账目,甚至都气笑了。
  你说她傻吗?
  但她算账算的比谁都清楚。
  平时就跟没长心似的一个人,专门能给人弄的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陆宴如噎在喉,眉心连着两侧太阳穴突突地跟着跳,有一刹那,好似听见了一阵耳鸣声。
  他忍着怒斥她的冲动,起身,面无表情地出了澄苑,顺便无视了她那声娇滴滴的大人,弯腰便进了马车,
  进京兆府前,陆宴将这些画作都堆到了杨宗手里。
  杨宗疑惑道:“主子,这是……”
  陆宴勾起嘴角,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将这些都拿回国公府书房里,放好了,别让人瞧见。”
  陆宴迈上石阶,随时敲了鼓面。他才是无处申冤的那个。
  ——
  时间一晃,转眼便到了三月初七。
  陆宴本是打算陪沈甄一同去大兴善寺的,奈何京兆府却突然出了事。
  当日,大清早便有人来击鼓。
  南市安善坊的蓝门客栈,一夜之间死了一家六口,死相凄惨,头颅被割下后,皆是挂于房梁之上,老人孩子无一幸免。
  不过屋内的钱财一分未缺,年轻的妇人身上亦是没有被奸杀的痕迹。
  不图财,不图色,多半就是仇家寻上门了。
  出了这样的惨案,却逢上郑京兆犯头疾,卧病在家,孙少尹外出办案。陆宴再不去,京兆府便是连个坐堂的人都没了。
  没了法子,陆宴只能另派一位可信的车夫送沈甄过去。
  ——
  马车转过街角,就看到了不远处矗立着的大兴善寺,黄墙灰瓦,庄重大方。大兴善寺旁边,还有一个一座古塔——龙晔塔。
  龙晔塔塔高九层,塔身层八角形,层层皆有塔门。
  人立于檐下,便能听见风铃随风响动,不仅悦耳动听,还此处添了一丝神圣之感。
  三月初七算不得甚特别的日子,香客不多,有些冷清。不过,若是把今日换成四月初八的佛诞日,想必一进门,就会淹没在乌泱泱的人群之中。
  毕竟,来此烧香的可不止长安的百姓,近处有扬州、荆州、洛阳,远处还有西域、高句丽,倭国。
  沈甄和棠月进了大兴善寺,在知客僧在引领下,迈入到了主殿。
  殿中供奉着三尊金身“华严三圣”,正中是毗卢遮那佛,又称报身佛,左边是文殊菩萨,右边是普贤菩萨,除此之外,殿内还列了偌大的一口寺钟。(1)
  一一拜过后,沈甄停在文殊菩萨的佛像前。
  文殊菩萨被视为无上智慧和大慈大悲的化身而供奉,因普度众生,消除罪孽而得名,沈甄缓缓跪在蒲团上,闭眼,双手合十默念了好一会儿。
  摇签磕头之后,知客僧便拿着功德薄走了过来。沈甄不便写下自己的名字,便只在上头写上了自己要捐的香火。
  六十贯。这是昨晚陆宴给她的钱。
  沈甄心里清楚,自己的画又不是甚大家之作,别说是二十幅,就是再加二十幅也卖不上这个价格。
  但她看着男人的脸色已是十分难看,便不好再推拒了。
  沈甄幽幽地叹了口气,要还的债,又添了一笔。
  知客僧笑着接过,然后道:“圆沉法师还有一场《仁王经》的法会尚未结束,还请姑娘随我去客房稍等。”
  沈甄进了客房,知客僧阖上门走了出来。
  这时,恰好有一位女香客经过,她抬脚朝里面望去。
  知客僧拦住了她,“施主,没有住持允许,这儿是不让进人的。”
  女香客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功德薄,上下看了一通,道:“六十贯的香火,便能请圆沉法师亲自诵经解惑了?”
  知客僧笑眯眯道:“施主,佛家讲究因果,因果轮回,万不是这些身外之物能决定的。”
  女香客顿感冒犯,道了一声罪过。
  待这名女香客走后,客房门前洒扫的小沙弥,一步一步挪到了知客僧门前,道:“真是六十贯的功德?”
  知客僧拍了一下他光秃秃的脑瓜,“多少钱,都是功德。”
  知客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功德薄,心道:六十贯,便是加个零的都不够。
  沈甄是在偏殿见到圆沉法师的。
  偏殿内供奉着千手观音,还有耀眼夺目的金身五百罗汉,光是看一眼,敬畏之心便油然升起。
  临走之前,沈甄回头望着了一眼身后的郁郁青山,潺潺流水,以及大慈恩寺高高悬着的匾额,想起方才圆沉法师的声音,心里莫名平静了许多……
  她重新戴上了帷幔,蹬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身后宝塔檐下的风铃声逐渐消失。
  戌时四刻,棠月扶着沈甄下了马车,“姑娘当心脚下。”
  此时,她们谁都没注意到,澄苑这条巷子的拐角处,还站了另一个人……
 
 
第44章 心境(勿跳)
  三月的长安,少有艳阳天,空气中夹杂着沉闷的雾气,眼看就是要下雨了。
  午时,陆宴同周仵作验完尸回到了京兆府。
  对于一个有重度洁癖的人来说,验尸确实不是个轻松的活,比如今儿中午的饭,他是怎么着都吃不下去了,他将手放到铜盆里来来回回地搓洗,好半晌才回堂内。
  坐下后,陆宴揉了揉眉心,饮下手边半盏冷茶,准备重新誊写今日的口供。
  外面的日头从一个窗,跳到了另一个窗户。
  撂笔之时,一身的疲惫随之涌来。
  天色昏暗,风声簌簌,雨滴坠在了高低不平的条石路上。眼下已是到了散值的时辰了。
  陆宴摘下了乌纱帽,阖上了卷宗,起身,出了京兆府的大门……
  马车停在狴犴石像旁,弯腰之前,杨宗率先开了口,“主子。”
  陆宴眉头一蹙,“怎么了?”
  杨宗轻咳了一声道:“方才,长公主派人传话来了。”
  “说什么了?”
  杨宗心里是一万个不想传这话,但奈何长公主那边吩咐了,要他必须把这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主子跟前儿……
  遂只能硬着头皮道:“长公主说,您今儿若是不回国公府,那今生也别回去了。”
  靖安长公主那干柴脾气,陆宴自然是知晓的,他今日若是敢不回去,明日“一把火”便烧到京兆府来。
  思忖之后,当晚便回了国公府。
  果不其然,刚走进肃宁堂,便见到了靖安长公主的身影。
  长公主坐在他门前的亭中慢悠悠地喝茶,显然,是在等他。
  陆宴从杨宗手中接过油纸伞,径直走过去,坐到了靖安长公主面前,唤了一声母亲。
  靖安长公主纤细的玉指在杯盏的边沿来回滑动,提唇幽幽道:“你还知道回来呀。”
  陆宴背脊挺直,一本正经道:“让母亲忧心,是儿子不孝。”
  淅淅沥沥的雨声骤急,噼噼啪啪地打在了转瓦上,四周的风都夹杂了一丝寒意。
  “嗬”长公主轻笑一声,“不怪你,平康坊里那位头牌姑娘把你的魂勾走了,不记得尽孝,也是常情。”
  长公主怒到极致时,说起话来贯是这样夹枪带棒的。
  陆宴心里清楚,一旦在外面住久了,长公主早晚会起疑,于是一早便将平康坊里那位云枝姑娘记在了他的名下。
  他人虽不去,钱倒是没少花。云枝乐得清闲,老鸨守口如瓶。
  见他不答,长公主又道:“她叫云枝?”
  话音一落,陆宴的嘴角便带了一丝笑意。那周身上下散发着的柔情,一看便知,是在声色犬马的粉黛瓦舍里沉沦过的模样。
  “母亲去找她了?”陆宴道。
  闻言,长公主握紧了拳头,“怎么,怕我给她委屈受?”
  自己的娘,自己最是清楚。
  陆宴知道,长公主再是生气,也不会屈尊降贵地去平康坊,更不会用长公主的威严去为难一位歌姬,她的气,都在自己这。
  长公主将手里的杯盏“啪”地放在石桌上,将声音拔高:“你难不成是要将她接入府中吗?”
  陆宴语气淡淡:“儿子未曾想过。”
  长公主脸色有些难看,看得出来,她是气急了。
  四目相对,她深吸了一口气道:“陆时砚,你该成家了。”
  周围的雨越下越大,片刻之后,便将院子里的芭蕉叶都冲刷歪了。
  长公主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你祖母在你去扬州的时候病了,高烧不退时,还梦呓着你的名字。老太太年事已高,却日日坚持吃斋念佛,除了盼着你平安顺遂,便是盼着你能早日成家。”
  陆宴一言不发,目光却移到了正被风雨肆虐着的春草上。
  “穆将军昨日被押到了大理寺,三皇子也被禁足,眼下朝堂波诡云谲,你的亲事还是早些定下来为好,你阿耶也是这个意思,云家和王家的姑娘我看着都不错,不过选哪个,到底还是看你的意思。”长公主顿了顿,继续道:“你也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你的责任。”
  镇国公世子的婚事,不求门庭显赫,但求志同道合。这也是为何长公主之前会默许孟家女住进国公府的另一层原因。
  孟家女也好,云家、王家也罢,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便是纯臣之后。
  说白了,靖安长公主就是要求两家的立场一致——不参与党争,只忠于皇帝。
  听着母亲的话,陆宴眸色渐深,下意识地转起了手上的扳指。
  “陆时砚,你便是再喜欢外面的人呢,也只能是这样。镇国公府绝不会允许你接一名歌姬回来,我亦不会允许我的儿媳平白受了这份委屈,这份羞辱,陆家不是这样的门庭。”
  “从明日起,你就回府住吧,莫要外宿了。上次孟家女的事,是娘思虑不周,先前也没问过你的意思。下个月英国公夫人要办一场马球赛,我已替你应下了,你若是忙,来不了,那还有下下个月。”
  长公主话里意思已是十分明确了,不喜欢孟家女没关系,京城里难不成还缺贵女了不成?
  她咄咄逼人的语气仿佛在同他说——今年,你的婚事,怎么都得定下来。
  陆宴面色未改,但放于膝上的手,却已是青筋暴起。
  这不是他头回被母亲逼婚,但却是长公主态度最为坚决的一次。
  可眼下他的状况,是不可能成亲的,他成亲了,她怎么办?
  几个月前他救下沈甄,无非是因为那些离奇又真实的梦境,和他无端患上的心疾,至于自己为何会碰了她,男人的那点劣根性,他认。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