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美人——发达的泪腺
时间:2020-04-04 09:53:27

  自打遇见她,他便得了这让人烦躁的怪病,不过今日倒是让他发现了点规律,好像只要她哭得狠了,那他疼的也会厉害些。
  合着她还不能哭是么?
  他抬头看了看房梁,咬牙切齿地笑了一声。
  得,陆宴向后退了一步。
  他耐着性子等她了半天,见她没有要停的意思,眉宇微蹙,冷声道:“你若是再哭,明日一早我便去李家抓人。”李家,说的便是李棣之家,他是沈甄的大姐夫。
  果然,这话一出,抽泣声骤停。
  沈甄强迫自己要镇定,万不能惹了他的厌,硬生生把眼泪咽了回去。
  嗓子都是苦的。
  须臾过后,陆宴见她肩膀也不抖了,便打开了两个箱子,箱中放着满满的铜钱。
  “这些是八千贯。”陆宴道。
  八千贯,刚好是沈家欠下的债。
  沈甄抬头,“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陆宴随手将烛火放到了桌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外面已经宵禁,你我今夜都出不去了,时间很多,我什么意思,你可以慢慢想。”他并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给了她这么大一笔钱,总不是为了让她装傻的。
  沈甄反反复复地咬着唇。
  她忽然发觉,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在公堂之上,并无太大区别。
  若是她说错了,他不见得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他不同于滕王,也不同金氏钱引铺的掌柜。他不止钱权在握,他还有她的把柄,正如他方才所说,那出城的文书是谁写的,他一清二楚,查或不查,皆在他一念之间。
  她根本没得选。
  想到这,她忽然有些认命了。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谈条件,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家弟不过五岁,他离不得我……”
  沈甄还没说完,就被他冷声打断,“沈泓不能留在长安。”
  沈家的事,在长安,毫无疑问就是个麻烦。
  据他所知,在牢中服刑的云阳侯之所以不许外人探视,其实是因为圣人给大理寺的周大人下了皇命。
  皇命,这便有意思了。
  一个被判徒刑二年、革职躲爵的罪臣,有什么值得圣人如此大动干戈的?
  由此再想想京中这些恨不得立即将沈甄据为己有的人。他们究竟是为财为色,还是为其他,那便引人三思了。
  他虽然因为那些混乱不堪的梦境不得不保下沈甄,但却不会为了她,再去承受更多的麻烦。
  他睨了她一眼,缓缓道:“京中盯着你们的人甚多,这里藏不住两个人,沈泓身体有恙,需要时常就医,你觉得若是一个大夫整日穿梭在巷子口,等别人猜到你们在这,需要多久?”
  “我会将他送到楚旬先生门下当弟子,也会给他请大夫。”楚旬先生,是扬州有名的大家,即便沈家还是昔日的沈家,也未必请的动。
  听到这,沈甄便是连最后的顾虑都没了。但她知道,这天下就没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所有的好,都是有原因的。
  “大人还需要我做什么吗?”沈甄颤声道。
  陆宴对她的这份知趣颇为满意,于是直接道:“我向来不喜哭哭啼啼的姑娘。”
  沈甄怔住,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说。
  方才她能落泪,根本都是他吓的……
  陆宴冷冷扫了她一眼,“记住了吗?”
  沈甄倒吸一口气,把所有的腹诽之词都咽了下去,“我记得了。”
  陆宴“嗯”了一声,随后看着她道:“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沈甄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更是清楚的知道,他的母亲,靖安长公主,是绝不会让他没娶妻之前纳妾的。
  如此,更好。
  沈甄垂眸,张开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是大人的外室。”
  作者有话要说:不能做个人的陆宴,今天是个莫得感情的ATM。
 
 
第8章 寿宴
  屋外月色如银,月影如钩,如缟素一般的光华,洋洋洒洒地镀在澄苑的每一块砖瓦上。
  四周阒然无声,静的就连烛火摇曳的“呲呲”声都听得见。
  距离敲晨钟还有一段时间。
  陆宴在嘱咐完沈甄以后无事不准哭,有事更不准哭之后,也没委屈自己,直接躺下小憩了一会儿。
  沈甄想去找沈泓,可又不敢打扰他休息,在一旁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困的摇摇欲坠也不敢闭眼。
  一连好几天都没休息好,这会儿到底撑不住了,身子往旁边一栽,直接跌坐在地,圆凳也横翻过去。
  闹出了这么大的声响,陆宴自然睁开了眼。
  他朝她看去——
  只见她摔倒在地,都没睁眼。
  模样娇憨,可怜可爱皆有,便是如陆宴这样从不管别人死活的主,都动了恻隐之心。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肩膀,轻声道:“起来。”
  听到男人的声音,沈甄瞬间回魂,转了转通红的眼珠,“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大人,有事吗?”
  陆宴见她神情里满是防备,不由冷嗤一声。
  真是多余管她。
  心里不快,自然也就没好脸色。他想着自己休息的也差不多了,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陆宴出了澜月阁,径直去了西厢房,还没推开门,就听见了一阵咳嗽声。
  至屋内,他低下头,沈泓仰头,小不点里眼中的防备跟她姐姐如出一辙,眼睛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陆宴不喜欢孩子,甭管是谁,也甭管哭还是笑,但凡能张嘴的他都不喜欢。
  所以还没轮到沈泓开口,杨宗便叫人把沈泓送到澜月阁去了。
  陆宴侧身看着窗外,眉宇肃然,面色微冷。
  “昭行坊那边处理好了吗?”陆宴道。
  杨宗躬着回:“主子放心,只烧了一个前院,咱们的人就将火扑灭了。对外声称是油灯走水,暂时没人怀疑。”
  陆宴道:“今晚闹出这么大声响,明日滕王和肃宁伯那边不可能没有动作,你派人继续盯着,六个时辰一报。”
  杨宗应是,接着又道:“主子,那沈家小公子呢?”
  陆宴思忖片刻,沉声道“不能等,天一亮就将他送出京城。”他顿了顿又道:“顺便将家的那个婆子和婢女,也一起送出城。”
  杨宗离开后,陆宴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心乱如麻。
  几天之前,他便梦见十月初九的这一起大火,起初他不信,无论如何都不信。
  可直到这场大火如约而至。
  他便知道,沈甄这个人,他无论如何也得保下。
  ——
  翌日一早。京兆府。
  陆宴一边写着呈文,一边听手底下的参军道:“大人前日料的果然没错,礼泉县王家那个老爷确实有问题,昨日我派人去搜,发现井底有两具女尸。”
  “都是什么人,查清楚了吗?”
  “根据仵作说的,一名是平康坊的歌姬,姓罗,已经从大妈妈那里交了赎金了。一名是王照前年纳的妾,没有他杀痕迹。”参军道。
  闻言,陆宴顿住,用食指点了点桌子,半晌才道:“不对,他院子的尸腐味道,绝不止两具尸体。”
  他的言外之意是:两具尸体,一个是妾,一个是歌妓,即便王照有什么特殊癖好,玩死了她们,既然伪造成了自杀的样子,便完全没必要藏在家里那么久。
  这样的结果,与其说是他们搜出来的,还不如说是人家故意放在那里的。
  参军瞠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道:“属下这就再去查一次。”
  陆宴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昨夜没休息好,紧接着又办了一早上的案,当真是不让人……
  陆宴心里还没骂完,杨宗又提着一个鸟笼子走了进来。
  “主子,您要的八哥买来了,老太太肯定喜欢。”今日是陆家老太太的寿宴,这只八哥,是陆宴准备的寿礼。
  前些日子老太太养的鹦鹉死了,伤心了好久。陆宴记在心上,不敢买同品的鹦鹉勾的人伤心,只能买同样能温软鸣唱的八哥,讨她老人家欢心。
  因着今儿是陆老太太生辰,刚一散值,陆宴就回了镇国公府。
  行至门口,就见三房的大夫人站在门外接人,随后,牵着一位梳着少女髻的姑娘的手,一同进了府。
  陆宴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我记得祖母说过,今日只办家宴,不邀外人,这来的什么人?”
  杨宗回道:“那是三奶奶的外甥女,因为父亲外调到荆州做刺史,所以要来府上住一阵子,今日是特意来给老太太祝寿的。”
  陆宴斜眼看他:“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杨宗被当场揭穿,不由摸了摸鼻尖,小声道:“长公主嘱咐过,不让属下跟您说。”
  陆宴长叹一口气。
  行,又来。
  ——
  镇国公陆家共有三房。
  陆家大老爷陆钧尚的是天子胞妹——靖安长公主,陆家二老爷陆贺娶的是尚书右丞的女儿,肖氏。
  而那个最让陆老夫人的头疼的小儿子陆璨,则忤着家里人的意思,娶了个商户女,也就是如今的三奶奶温氏。
  不过温家也不是普通的商户,而是晋国最大的布匹商,也是个体面的人家。所以老太太当初见陆璨实在动了情,也就由他去了,既然铁了心要娶,那也没必要闹出什么不愉快,免得日后多生龃龉。
  不过这温家的姐妹也是有出息,姐姐前脚嫁到了镇国公府,妹妹后脚就嫁给了朝廷三品大员。
  刚刚那位,便是三奶奶亲妹妹的女儿——孟素兮。
  陆宴进门的时候,陆家的三房的人都已聚在了正厅。
  众人见他进屋,屋里的气氛又热闹了些,他走上前去,笑道:“时砚给祖母请安,祝祖母身体康健,笑口常开。”说着,他手里的八哥便唱了两声,格外动听。
  看着他手里八哥,老太太立马接过来逗弄了几下。
  这厢正说着,只听帘栊摆动,一位身着芙蓉色上襦,金色曳地长裙的贵妇人走了出来。
  这位明艳如烈阳的美人,便是静安长公主了。
  岁月偏心于她,明明都已做了二十几年的妇人,容颜却好似停驻在了十几年前,唯有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姑娘家没有的韵味。
  她走到老夫人身边,故意摇了摇自己的手腕,笑道:“这衣裳是儿媳亲自绣的,母亲可莫要嫌弃。”
  陆老夫人瞧着她明媚的样子,也不由笑开,道:“你的手艺,向来是最好的。”
  陆老夫人喜欢靖安,并非因为她是尊贵的长公主,而是因为她这十年如一日的性子。
  靖安长公主初嫁到陆家时,每日的姿态摆的都是高高的,婆媳之间还好,算得上恭敬孝顺,但与妯娌之间,两句话不对付,立马就翻脸,性子是半点不肯收敛。
  可她是圣人的最宠爱的妹妹,谁又敢跟她对着呛声呢。
  每每这个时候,陆老夫人就不由得心疼自己那个大儿子,生怕他哪一日就受了皇家的气。
  直到日子一天天过,陆老夫人才明白长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起初温氏出门应酬,总有些人喜欢用她商户女身份的说两句玩笑话,温氏怕场面尴尬,从不敢吱声,尽数忍下。恰好有一次被长公主听见,她当场翻脸,摔了茶盏,拉着温氏转身就走。
  四周的温度就跟冻住了一般。
  回去的路上,靖安长公主还不忘训斥她,“小叔同你夫妻多年,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你怎么到了外头,还要受别人的气?这种事,忍了一回就有二回,你难不成要次次忍着吗?”
  温氏不敢回嘴,犹犹豫豫好半天,才嗫嚅道:“我也是怕尴尬……”
  听了这话,长公主不由细眉微调,嗤笑一声道:“三弟妹,我告诉你,只要你不怕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后来这句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惹得老夫人笑了许久,当晚饭都多吃了半碗,自那以后,她才算认可了儿子的那句话——靖安的脾气虽称不上温柔体贴,但对家里的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这比什么都重要。
  众人落座,笙箫古乐奏起。
  少时,菜已四献,众人纷纷停了箸,看起了戏班子的表演。
  一曲终了,美丽的少女退下,换了一个穿着怪异的人进了屋子,他身上的对襟长袄,袖子一边长一边短,妆容也是,一边画了麻子脸,一边干干净净。
  众人正觉得新奇议论纷纷,老太太就看见,靖安长公主和陆宴,两人目光复杂,眉宇紧蹙,连嘴角都不由自主抿起。
  看得老太太不由噗地一笑。
  二房的大夫人肖氏见了,连忙问道:“母亲笑什么呢?”
  陆老夫人趁着二人表情没变,连忙同肖氏耳语了一番。
  肖氏闻言望去,自然是看着了靖安长公主和她儿子,那一般无二的表情,瞬间也笑出了声。
  这对儿母子向来挑剔又难伺候,镇国公府无人不知。
  这时肖氏的眼睛落在了孟家素兮身上,悄声道:“儿媳觉得,那孟家的小丫头长得着实不错,哪都没得挑。”
  老太太看了一眼远处。
  不得不说,那孟家女儿的脸长得十分讨喜,一双大眼睛似水洗过的葡萄一般,又黑又亮,鼻尖圆润,笑起来就时候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会人情不自禁就生出好感。
  温家女这时候住进国公府打的是什么主意,众人皆知。
  可只要陆宴能相中,也是一桩美事。
  老太太点点头,“你去把她叫过来,我跟她说两句话。”
  肖氏“欸”了一声,走到席末,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老太太岁数大了,自然喜欢年轻的小姑娘,她握着孟素兮的手,好好打量了一番,然后又把陆宴叫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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