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身份可谓是一个比一个尊贵,像这样的高门子弟,就连身边的侍女模样都是周正的,更遑论见过的美人。
所以他们也就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并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楚旬的品味,不管走到大江南北,都是一成不变。
独爱深陷淤泥的白莲。
骊娘半跪着给三人侍酒,随钰举杯道:“此番我是奉命去蜀地赈灾,没想到你也要赶这时候离京。”
“楚家许多事离不得我,有人找上门来,我也不能留祖母一个人在那应付。”
陆宴道:“可是你那堂弟?”
楚旬拜了拜手,“罢了,不提他。”
陆宴道:“何时启程?”
楚旬道:“明日。”
都说平康坊里的姑娘最是知情知趣,这话着实没错,骊娘听着自己的恩客要走了,也只是在倒酒时顿了一下,并未言语。
只当,这人是在同自己告别。
就在这时,楚旬忽然拿出两本字帖,递给了陆宴,道:“这是沈泓管我要的字帖,我来不及给他了,便由你交给他吧。”
提起沈泓,沈家人。随钰和楚旬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骊娘在身边,有些话到底是不方便说,楚旬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腰,低声道:“去弹首曲子给我听?”
骊娘乖顺地起了身子,道了一句好。
楚旬看着陆宴道:“陆时砚,这儿没外人,你说句实在话,你有事没事便去沈府门前转一圈,故意的吧,”
沈家女姝色惊人,一向是长安郎君眼里的白月光,沈姌、沈谣都已嫁人,自然不会有人再惦记,故此,沈甄就变成了香饽饽中的顶级香饽饽。
可就因为陆宴这霸道行径,沈甄人气直线下降不说,就连东西市店铺的生意都变差了。
闻言,陆宴抬起杯盏,抿了一口,面不改色道:“她生了病,我去看看,哪里不妥?”
楚旬道:“人家小娘子都注重清誉。”
陆宴提唇回道:“那我的清誉呢?”
忽有一阵风吹来,随钰朝窗外望去,只见郁郁葱葱的树叶边缘描上一圈恰到好处的黄,远远看去,像是嵌了层碎金一般。
随钰轻笑一声。
得。
咱们陆大人果然是道貌凛然、仪形磊落。
世人砸临别之时,总是会无意识地谈起曾经,这不,楚旬揉了揉额角,率先说起了弱冠时他们出来吃酒时说的话。
弱冠之年的郎君,纵然满眼都是对仕途的抱负,可到底是血气方刚,偶饮酒时,免不了要议论几声,未来会娶哪家的娘子。
随钰便不必说了,长安谁不知道,宣平侯世子整颗心都搭在了沈家二姑娘身上。沈瑶过个生辰,随钰又是亲手刻玉,又是提笔写诗。
再不然就是将自己拾掇的人模狗样地往云阳侯府门前一站,找尽所有能找的理由,就为了见沈谣一面。
借口蠢得陆宴和楚旬谁都看不下去。
每回都是等到云阳侯脸都黑了,他才知道收敛。
再说楚旬,扬州楚氏,那也是百年的世家大族,其身份尊贵自是不必说。
楚旬十九那年看上了一个扬州瘦马,是个落魄的官家小姐,正想着破除万难也要把人娶回家,却被自己的堂兄捷足先登,纳了那女子为妾。
至此之后,便染上了一身烟火气。
二十岁的少年郎,要么动过情,要么动过欲,独独陆宴这人,对这些事一向嗤之以鼻,满眼都是他头上的乌纱。
一次随钰皱眉问他,“陆宴,你早晚都是要成亲的,难不成你真要闭眼睛娶啊?”
他怎么答的?
“长安水深,世家大族之间盘根错节,我不求门第多高,清白的言情书网上佳。”
门当户对的姻亲,也就是两姓之好,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若是找了麻烦的娘子,少不得要管一堆麻烦事。
所以陆宴择偶的第一条,便是——要省事,最好不要给他添麻烦。
随钰又问他,“那性子呢?”
陆宴答:“贤良孝顺、品行高洁,有容人之量,最好有手腕可以镇住后宅,立住事。”
随钰一脸不可置信道:“你挑来挑去,竟然喜欢这样的性子?”
陆宴道:“陆家的宗妇,自然要有些胆量,有些心机。”
能说出这话的男人,就是典型的心在外,而不在内室了。
最后楚旬实在受不了他这些言辞,拍桌子问他,“那样貌呢?”
陆宴堂堂正正道:“自然不能差。”
从现在回头看,陆家三郎的娶妻标准,怕是只有最后一条,算是守住了。
至于前两条……
看看他这一年来都做了些甚便知道了,为了娶沈三娘过门,还有他不算计的人吗?
随钰都替他脸疼。
夜露深重,酒过三巡,陆宴对随钰道:“大概何时回来?”
随钰忽然沉默,饮了一口酒,“年底吧。”
年底,万国来朝,提及此,无异于提起了沈谣。
陆宴的玩笑随便开,因为不出意外,沈文祁回京,长公主便要上门提亲了。可随钰的玩笑,如今却是一丝一毫都开不得。
他已娶妻,心里却有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人。
楚旬敲了敲桌角,低声道:“待会儿暮鼓该敲了,还是赶在宵禁前回了吧,来日方长。”
从红袖楼出来后,陆宴弯腰上了马车。晚风拂过,醉意上头,眼前莫名浮现了那哀怨的眼神。
明知近来保宁坊那边眼线众多,他还是没管住自己的脚,去了一趟沈府。
戌时三刻,他熟练地避开众人,进了沈甄的内院。
她屋内里灯火明亮,俨然还未睡下,他推开门的时,清溪正端着药,站在榻边。
沈甄倚着软枕头,闻声望去,立马坐直了身子。
低声惊呼,“大人?”
清溪手足无措地站在榻边,只好跟着颔首道:“奴婢见过陆京兆。”
陆宴从容不迫地走过来,接过清溪手中的药汤,不紧不慢道:“你先出去,我来吧。”
这久居高位的人说起话来一向气势逼人,以至于清溪把药递过去的时候,都未察觉这反客为主的无耻行径有多不妥当!
直到出门吹了吹凉风,才恍然大悟。
有人夜闯香闺,该出去的,怎么会是她呢?
陆宴坐到她身边,舀了一勺药汁,递道她唇边,“三姑娘这都病了快一个月了,怎的还没好?”
第103章 (微修)
“三姑娘这都病了快一个月了,怎的还没好?”陆宴道。
“已是好些了。”沈甄不习惯他喂,抑或者说,她本能地抗拒这个人伺候她。
她从他手中夺过药碗,急急地一饮而尽。
陆宴皱眉道:“你慢点。”
旋即,无比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杯盏,放置一旁。
翻墙进来的男人身上淋了点雨,雨水顺着额角蜿蜒而下,淌过高挺的眉骨,狼狈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俊朗。
沈甄拿过一旁的帨巾,抬手替他擦了擦。
她贯是这样乖。
沾了酒气的男人,总是与平时不大一样的,陆宴捉住了她的小手,随意捏揉,嗓音低沉:“想我了吗?”
沈甄与他几乎是同时开了口,“外头暮鼓声起了,大人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闻言,陆宴挑眉,温热的手掌伸进她的衣襟,抵着背脊,一边抚摸着她的轻轻开合的蝴蝶骨,一边道:“撵我走?你翅膀硬了?”
沈甄被他的动作弄得身子一僵。
男人的手忽然从背后转到前面,隔着肚兜,捏了一下小珍珠,“想没想。”
“想归想,但……”
“别说但是。”他的手放在腰封上,只听“嗒”地一声,沈甄又手忙脚乱地“嗒”地一声给扣上了。
沈甄用两只小手压着他的手,轻声道:“不行。”
陆宴瞧她这动作,不禁莞尔,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软唇,笑道:“我怎么你了,你就不行?”
沈甄一板一眼道:“大人这是明知故问。”
陆宴又咬了她一口,哑声道:“你说出来。”
沈甄知道这人坏心眼甚多,就比如现在,想拒绝他,他一定要逼你说出个所以然来。
“近日沈府附近人很多,大人若是留宿在这儿,明早离开时不小心叫人瞧见怎么办?”沈甄道。
“三姑娘的意思是,旁人瞧不见就行?”
沈甄透过他含笑的眉眼,仿佛猜到了这人心里是怎么腹诽她的,她咬咬唇道:“不行,怎么都不行。”
话音一落,陆宴伸手揽过她的身子,掌心拖着她的臀向上抬,顺着他的力道,沈甄不由半跪在他身上。
她的膝盖抵着他的腿。
再一用力,小姑娘便贴到了他的月匈膛上,两只小胳膊条件反射般地勾住了他的脖颈。
二人的心跳就像是落在房檐的雨滴,密密匝匝。
陆宴带着酒气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你也就是嘴上说不行。”
沈甄鼻尖一动,“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
男人闭上眼,掐着她的腰,由浅入深地亲她,一路向下,很快,她整个人便软在他的掌心中。
两人到底朝夕相处过,陆宴早就将她的身子、她的性子摸了个透,他太知道怎样的触碰能叫她放弃挣扎。
不得不说,醉意微醺,所有的感觉都会变的强烈些,热的、燥的、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而指尖的湿糯,便是令他向往的绿洲。
腰封“噹”地一声坠在地上,陆宴用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沉着嗓子道:“甄甄,你坐上来,好不好?”
四目相对,沈甄的眼神,像极了……走近死胡同里的小鹿。
沈甄害怕这么下去肯定要闹的阖府皆知,只好咬着牙推开他,捂住胸口,轻咳了两声。
见他没反应,她提起一张帕子,捂住唇角,继续咳。
且是一声比一声大。
她想着,自己生病了,他怎么都能忍一忍……
陆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年长她整整七岁,怎会连真咳假咳都听不出?
上回是藏香囊,这回是假咳嗽。
其原因,他猜得出。
得。
她到底不是自己的外室了,既然不愿,也不必勉强。
陆宴抬手揉了揉眉心,哂笑道:“行了,别咳了,一会儿真给嗓子咳破了。”
被他直接揭穿,沈甄自然演不下去了。
她放下帕子,手臂垂到身侧,低头盯着自己的玉枕,缄默不语。
计谋得逞,你说她该得意吧,却也得意不起来,毕竟,这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二字。
陆宴抬手敲了她的后脑勺,淡淡道:“我头疼。”
沈甄回神,想起他刚喝过酒,立马趿鞋下地,递给他一杯水。
陆宴颔首缀了一口,捏了下太阳穴。
“大人是不是酒喝多了,不太舒服?”
陆宴转动了下杯盏,似笑非笑道:“嗯,三姑娘收留我一晚?”
收留。
瞧瞧这用词,沈甄能说出半个不字都见鬼了。
沈甄犹豫了一下道:“那……我去再拿一床被褥吧,你等等。”
回头铺好床,她捏了一下男人的手心,烛火一暗,两人一同躺下。
四周幽暗,阒然无声,再加上身边陌生又熟悉的呼吸声,沈甄突然觉得此刻万分熟悉,像极了许久之前。
他们就这样,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深夜。
时间逐渐流逝,有些回忆却变得越发清晰。
听他呼吸愈发粗重,沈甄将纤细的小手覆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打转,“很疼吗?”
陆宴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揉了两下,发现姿势太累,便支起身子,凑了过去。
领口偏低,沟壑动人。
小娘子身上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那刚消了几分的旖旎,又瞬间燃起。陆宴眉心皱起,抿着薄唇,带了点微不可查的恼怒。
放跑了的猎物自己又送到嘴边来,吃是不吃?
酒精作祟,他翻身将她压到身底下,唇齿相交时,男人手掌都跟着轻颤,他确实,很想要她……
陆宴捏着她的下颌问,“你的香囊呢?”
沈甄受不住他这样的目光。
她蜷着脚趾,深吸了一口气,伸出食指,指向妆奁处,“第二个格子。”
自幼困囿在礼数中的娘子,身子再受不得逗弄,可也是知道矜持二字怎么写,沈甄抗拒不了他,除了女儿家的那点爱慕,大抵还是跟那段外室情有关。
也可以说,是跟这男人的坏脾气有关。
过了那么久大气都不敢喘,天天试探他喜怒的日子,想要突然在他面前端起名门贵女的架势,这着实是有些难。
回想她刚住进沁园的日子,稍一不如他意,他要么出言讥讽,要么就是挑着眉梢冷冷地看着她,直到她自己认错为止。
即便陆宴眼下对她再好,她偶尔,还是会怕他发脾气。
陆宴刚要起身,沈甄忽然环住了他的腰,唤了一声,“三郎。”
陆宴怔住,回头去她的眼睛。
“嗯”了一声。
“你轻些,别让别人听见成不成?”她的眼睛,澄澈透亮,比她乖顺的语气还要怜人。
一句话,偃旗息鼓。
陆大人晦暗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比清明。
陆宴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忍不住自嘲一笑,“你睡吧。”
正是应了楚旬那句话,万物相克,谁也逃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