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更漏,道:“子时四刻。”
陆宴回过头看她,“何年何月?”
沈甄心里隐隐不安,“庆元十七年,九月十四、不,应是九月十五了。”
陆宴怕她再次化成一缕烟,将手放在了她的月要上,“这是哪?”
沈甄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放在纤腰上的手紧了紧,“先回答我。”
“永宁坊,沈府。”
话音一落,男人似听到了甚有意思的事一般,勾起了唇角,那双总是凛着的眸子,忽然笑的格外好看。
他将手掌放在沈甄的脖子上,轻轻往回一拽,吻住了她。
他的心脏,方才快要冷却的心脏,忽然变的强而有力。
小姑娘那慌张又顺从的目光,是无声的引诱。
陆宴将她攥的愈来愈紧,这分明就是不让人喘息的架势。
沈甄用手轻轻推他,又推他,可这人呼吸滚烫,身躯如铜墙铁壁,手臂就似火钳。
沈甄呜咽了一声。
这柔的不能再柔的娇音,惹他喉结上下滑动。
试问,一匹饿了两辈子的狼,好不容易咬住了猎物,嘴边都沾上了令人澎湃的血腥,会因为猎物的扑腾而放手吗?
显然不会,绝对不会。
陆宴缓了缓目光,翻了个身,回到了上面。
沈甄还未开口,只见男人与她十指相扣,来来回回地摩挲着她的指缝,咬住她的耳朵,用沙哑而又温柔的声音道:“三姑娘救救我?”
他的目光灼热,她的手心也跟着灼热。
仿佛再说:到极限了,沈甄,我忍到极限了,你懂吗?
沈甄骤然松手,小口喘息。
陆宴轻啄了她的唇,带着讨好,带着蛊惑,“是要我求你才行吗?”
沈甄的耳畔嗡嗡作响。
陆宴又啄了一下那温热的嘴角,“嗯?”
沈甄深吸了一口气,将小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声道:“你小点声。”
见她此举,男人得逞的笑意蔓延在眼底,“你小点声就好。”
沈甄往上窜了窜身子,咬了一口他的下颔,“把香囊拿过来……”
香囊。
诚然,这一瞬间,陆宴在心底里有些抗拒这两个字。
他掀开她的小衣,用指腹带过这她娇嫩平坦的肚皮,这么细,一定没有鼓起来好看。他想。
沈甄看着他的动作和虔诚的眼神隐隐发毛,求生欲使然,她抓准时机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儿一样,挣脱了他的桎梏。
小姑娘衣裳都来不及披,趿鞋下地,走到了妆奁旁,手忙脚乱地拉开了第二个抽屉。
月光透过窗牖落在了她那双白生生,纤细又笔直的月退上,男人的目光由下往上,定格在纤月要之下……
陆宴看的失神。
她每动一下,都好似在勾着他的快要压不住的心跳……
陆宴本能地起身,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嗅了一下她脖子上的香。
沈甄身子一僵,握住了眼前的香囊。
男人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身子的一转。
伸手去捞她的月退,随后放到了自己身上。
下一瞬,小姑娘的背脊就贴在了冰凉的墙上。
“大人。”沈甄小声惊呼,受不住他的横冲直幢。
一声大人,记忆和现实再度重合。
这辈子,上辈子,她用这样的声音,唤过他多少次?
纤弱娇楚的姑娘贴着墙腾在半空,男人将她的膝盖缓缓打开。
她仰头不忍直视,他低头血液沸腾。
那不堪一击的猩红在他眼前悄然绽放。
他自恃沉稳,早习得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独独在她面前,他发现,自己偶尔仍是会被欲望牵着鼻子走。
“大人,我们回去吧。”沈甄无比眷恋地看着架子床。
回答她的,是男人狂热而窒息的吻。
长夜漫漫,呼吸错乱,沈甄在他怀里高高低低。
情到深处时,陆宴低声喃喃,“你究竟哪里好?”让我这样为你着迷?
沈甄咬着唇,白皙的指尖抠着他的肩膀,哀怨地看着他道:“什么?”
陆宴不答,却忍不住暗暗用了力,沈甄握紧了香囊,脚尖蜷起,片刻之后,身子一松,素白色的香囊掉在了地上……
旖旎褪去,沈甄有气无力地伏在他身上,见她这幅样子,陆宴不禁被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弄的轻笑——这辈子值了。
陆宴抚摸了一下她腿上的滑腻,低声道:“抱你去净室,这样你也睡不好。”
沈甄嗓子没了力气,只能暗暗腹诽他狡诈,行事前、行事中、行事后,根本就是三副模样。
小姑娘懊恼地蹬了一下腿,胡乱地搓了搓自己的脸。
天快亮了。
吃饱餍足的男人耐心极佳,为顾及她那不算厚但也绝对不薄的脸皮,他走进净室的动作格外轻。
“肿了。”陆宴忽然来了这么一声。
沈甄受不了他的目光,更听不了如此直接又不含蓄的话,不禁拍了拍水面,表示不满。
陆宴不禁莞尔。
沈甄看着他迷人又恶劣的笑容一滞,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半晌过后,两个人回屋。
不远处守门的清溪不断摇头。
在清溪看来,自家姑娘同那样位高权重的男人在一处,定然是吃亏的,尤其是在见着了陆宴堂堂正正的夜闯香闺模样后,更是不由替姑娘捏了一把汗。
子时过后,她将苗丽安抚好,又回到了主院的廊下,本想轻咳两声提醒一下里头,提醒那男人沈府不比那澄苑,多少,也该收敛一些。
结果她一提气,刚准备咳嗽,一声娇音便入了耳畔——“三郎,你慢些。”
“这样如何?”男人低声道。
清溪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她想了再想,默默走了。
翌日一早,日头挂上树梢,外面虫鸟齐鸣。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沈甄缓缓睁开眼,本还迷糊着,却被眼前结实的月匈膛吓的立即回魂。
“你怎么还没走?”沈甄道。
“休沐。”陆宴回搂一下她的肩膀,一幅腰继续睡的架势。
外面敲门声继续,清溪低声道:“姑娘,大姑娘的马车朝咱们这儿来了。”
这话一出,沈甄瞬间慌了,推了推他,“大人,大人,陆大人。”
陆宴不慌不忙地睁开了眼睛,坐起,揉了揉眉心。
沈甄环住了男人的腰,讨好地啄了一下他宽厚的肩膀,又撒娇式地摇了摇。
好像在说,你快点走,快点走吧。
陆宴回头,眯起眼睛看她,忍了忍,十分屈辱地将地上的衣裳捡起,一声不吭地翻墙走了。
半晌过后,沈姌的声音由远变近,推开了沈甄的门。
“甄儿,你可好些了?”刚说完话,沈姌蹙眉,摆了摆手,“你病还没好利索,这屋里就别用这么多熏香了。”
沈甄恹恹地回了一句,“阿姐,我知道了。”
沈姌坐到床榻边儿,看着沈甄缩在被子里小脸偏红,不禁将手背放到她的额上,“可是发烧了?”
沈甄摇头,声如蚊蝇,“许是昨日夜里窗子没关严吧,不碍事。”
沈姌点了点头,“我一早去东市买了你爱吃的栗子糕,快起来吧。”
沈甄抬起手,也揉了揉眉心,“阿姐,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说罢,又将自己裹成一团,虚弱地哼唧,“有点冷呀……”
沈姌提了提眉梢,越看她越觉得不对。
她伸手去抓她的被子,沈甄死命一拽,“阿姐,我真冷。”
沈姌也不跟她客气,直接一掀,沈甄脖子上骇人的红印映入眼帘。
沈姌定睛看着她,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沈甄见事不妙,一把搂住沈姌的腰,“阿姐,我错了。”
沈姌捏了捏她红肿的耳朵,低声问:“他经常过来?”
沈甄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绝对没有。”有没有,一次当百次,沈姌总归是不会信她了。
“真没有。”
沈姌深吸一口气,明知道现在不该同她说这个,可到底是没忍住。
“甄儿,把耳朵凑过来。”
沈甄乖乖地凑过去。
“阿姐知道他对你好,可好归好,但在这种事上,他总归是个男人。”沈姌顿了顿,低声耳语了一番……
沈甄小脸越来越红,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出,她的阿姐能同她说这些。
“这、这。”沈甄道。
“都记住了吗?”
沈甄点头。
沈姌打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下来吃栗子糕。”
——
身姿挺拔的男人灰溜溜地进了马车,杨宗都不免同情起了自己的主子。
“回国公府。”陆宴道。
杨宗低声道:“主子,豫东那边传来消息,涝灾已算是控制住了。”
陆宴提眉,“这么快?”
杨宗点了点头,将自己一早收到的密函递给陆宴,“沈大人这回是立了大功了。”
陆宴低头拆开,眸中见了点笑意。
真是,一切,刚好。
“改道,我们进宫面圣。”
他能收到消息,圣人那儿自然也能。
眼下成元帝正在孟素兮所在的淑兰殿。
孟素兮泪眼汪汪地看着皇帝,看着自己活下去的指望。
圣人想着她的年纪,又看了看她日渐隆起的肚子,到底软了心,便朝外面道:“孟昭容病好了,外面的人撤了吧。”
孟素兮热泪刷地下夺眶而出,扑进成元帝怀里,柔声道:“臣妾仗着自己年纪小,屡屡犯错,叫陛下失望了,这回,兮儿真知错了。”
这话说的倒是熨帖。
就在这时,盛公公躬身走了进来,“陛下,陆京兆求见。”
成元帝皱着的眉头松了松,“三郎?可是同靖安长公主一道来的?”
盛公公摇了摇头,“奴才只瞧见陆京兆一人。”
成元帝点了点头,下意识地以为陆宴那儿可能是有什么大事,便推开了孟素兮,随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最后一次。”
皇帝走后,孟素兮长呼了一口气。
婢女安慰道:“娘娘,咱们一会儿还要不要去安华殿?”
“去什么去!”孟素兮道:“以后皇后那边我们少去!你同安华殿的丫头也不要再来往了。”
婢女垂头,“娘娘怎么突然……”
孟素兮道:“我之前真是疯了才会为了皇后得罪镇国公府!你没瞧见上回靖安长公主怎么敲打我的?那显然就是给沈三娘做主呢,我当初要是知道长公主的心思,根本就不会做那事。沈家三娘落水病了一个月,我也在这宫里病了一个月!我这大着肚子陛下都没留情面,若没有这个肚子,我还能有什么依仗!靠着皇后吗!”
第108章 (捉虫)
成元帝很快就到了听政殿,步履匆匆,袍角上的金线海水暗纹随风涌动,看到陆宴站在殿外,道:“这么急着见朕,可是有事?”
陆宴跟着成元帝的脚步进了听政殿,躬身道:“臣是来给陛下报喜的。”
“何喜之有啊?”成元帝撩袍坐下,盛公公十分有眼色的上前侍茶,又取了酌量的盐,掂了掂,倒入杯盏中。
成元帝抿了一口茶,示意盛公公再倒一杯,随后又道:“今日这儿无外人,你坐下说。”
“多谢陛下。”陆宴坐过去,随后将自己袖中的密函呈交给成元帝。
成元帝打开,提起眉梢,轻笑一声,这密函里的内容,他一早便收到了。
不得不说,沈文祁这回确实是立了大功,且是会名留青史的大功。
据前方来报,此番涝灾,远比京中最初得到的消息要严重的多。河堤决口宽足有五百步,中流深约四丈,波涛汹涌,势不可挡,豫东官员面面相窥无语时,沈文祁大胆提议,将决口上方穿一直河,以代替原来蜿蜒曲折的河道,这样一来,就大大降低了堵口的难度。
随后他又立即命人修建了刺水堤和石船斜堤,由四十艘船装满石头块构成,将其沉于河口,直接将河水倒向对面,于半个月前,干脆利落里堵上了河道。
坚固河堤后,又提出了“以水攻沙”之策,为加强攻沙强度,三万兵力夜以继日地修建了两堤间挡水的格堤,效果甚佳。
这场令民心惶惶的水灾,总算是结束了。
至于那些需要未雨绸缪的工程,待来年开春再动工即可。
豫东的官员可谓是热泪盈眶。
别说豫东的官员了,看了这消息,便是成元帝自己都不免感叹,幸亏去年命人抄云阳侯府时,下达了不许任何人探视沈文祁的命令。否则,就他那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不能挺到今日。
诚然,凭这些政绩,和那两本可流传百世的著作,就注定了沈文祁是个功大于过的臣子,所以他曾犯下的一些事,在成元帝心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了。
成元帝抖了抖手中的密函,一脸严肃地看着陆宴,“陆京兆近来是不是太闲了?不好好管你的京都事务,到管起豫东的事了?”
陆宴以拳抵唇,轻声道:“舅舅。”
话音一落,成元帝紧绷的嘴角不免一抽。
却说陆宴小时候和他甚是亲近,舅舅、舅舅的可是没少叫,可自打走了科举入仕,整个人便死守着君臣之礼,从不逾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