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炎天帝和祁河仙君都忍不住给她伸手点个赞,这演技,放在神界真正是一流的。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此刻林苗苗的心是真的很疼很疼,眼泪也是真的在飚,只是这些真实的情感被她夸张的演技给掩盖了。
她心里问着自己,天妃是替“滚滚”来找自己算账的吗?就一定要这么不依不饶吗?
前些日子的相处,难道在它们眼里,就什么都不是吗?
“哇,我疼啊,老师,别打了老师!爸爸……”林苗苗大声喊叫着,以此来发泄心里的苦闷,但是心脏却依然好疼,就好像有什么针在扎她,痛得无法呼吸……
不对劲啊!林苗苗顿时意识到,这感觉根本不是什么悲愤到极致的表现,而是她的身体真的……
“你们在做什么!?”月墨一踏进屋子,就看见这满屋的闹剧。
那个可怜柔弱的小人儿,被残忍地摁在桌子上,小脸煞白煞白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满脸都是泪痕,小屁股还被打开了花!
这一瞬间,月墨觉得一股子恼火从心头直冲向头顶,五脏六腑都欲炸裂,黑色的眸子里渐渐闪现出冰寒的杀意。
“好你条丑陋的泥鳅,竟然敢打她?”她咬牙切齿,伸手狠狠地指着祁河仙君,消瘦的身形却爆发出了无穷的威慑,“信不信本宫抽了你的龙筋,扒了你的龙皮,拿你的龙鳞给我儿做铠甲?”
祁河仙君手一抖,浑身都感到一阵疼痛,他只得看向了乾炎,以眼神交流着:怎么回事?这反应怎么和我们预料得不太一样?
乾炎天帝也被月墨这一出给搞懵了,以至于半天都回不了话。
今天这话本剧情……有毒吧?!
“陛下真是好大的威风,事情尚未查明真相,便对孩子用私刑了?”骂完祁河仙君,月墨又瞪圆了眼睛,怒视乾炎,乾炎顿时觉得无比委屈:“不是,朕其实……”
天妃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摔!
乾炎天帝和祁河仙君面面相觑,就看月墨一甩袖子,推开了祁河仙君,把林苗苗从桌子上抱了起来,搂入了自己的怀里,还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脑门儿:“不怕,有本宫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林苗苗碰触到了月墨那双略微发凉颤抖着的手,一丝熟悉的能量通过她的手传进了林苗苗的体内,芳香浓郁,精纯清澈……
“你……你是?”林苗苗睁大了眼睛,无比惊讶。
如果林豆豆记录的数据没错的话,面前这面色清冷的女子,便是她的“滚滚”了!
“滚滚”就是天妃娘娘?!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而且,她是来救自己的?不是来杀她的?
“是我,放心,本宫会还你公道!”月墨安抚着林苗苗,转头继续瞪着乾炎天帝,怒气腾腾,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爱妃,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乾炎天帝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求生欲强烈,急忙解释,“朕和祁河以为你来是想拿妙儿问罪的,于是就打算上演一出苦肉计给你看看……”
“天妃娘娘,微臣真的未曾动手,不信您看,那都是微臣自己的血。”祁河仙君摊开了双手,左手的手掌中还留着一道血口子,鲜血淋漓。
“当真?”月墨这时候才信了二人之言,语气略微有了几分缓和。
“不信你问妙儿。”乾炎冲着林苗苗努了努嘴,“妙儿,快告诉你天妃姨姨……”
“天妃姨姨……”林苗苗抬起头来,屋子里,几道视线瞬间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林苗苗刚要开口,却突然感到喉咙里冒出一阵腥甜。
她的小脸一白,“哇”的一下,竟然吐出了一口血来!
血污喷在了月墨的衣袖之上,血迹斑斑,看起来甚是可怕。
在场三人,皆被林苗苗这一口血给吓傻了。
就看那小人儿颤巍巍地抬起头,冲着大伙儿无奈一笑:“老师没打我,是我自己……”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晕了过去,林苗苗整个脑袋都搭在了月墨的胳膊上,身子也往下一沉,便就此陷入了黑暗。
“妙儿!”屋子里,传来了三人不约而同的惊呼。
……
此时已是深夜,天宫却未入眠,天禁卫在宫里宫外四处盘查,闹得人心惶惶。
然而这份嘈杂,却并未影响到偏于一隅的偏殿。
偏殿中,元周正坐于中央,双手垂于两膝,呼吸吐纳着天地恩惠的灵气。
自从五年多前被灵妙儿在抓周仪式上抱住了大腿,他便被天帝留在了天宫,每隔一段时日便让灵妙儿替他吸取煞气。
如今,煞气虽还未能除尽,但修为却已不用再强行压制到地仙,已经逐渐恢复到玄仙修为,若战,也能与仙君级别一较高下。
修为恢复,他的外表年龄本来也应当随之增长。但是这五年多以来,元周却并未去改变自己的外貌,此时依然是个少年人的模样。
衣着单薄的少年将灵气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突然,他眉头一皱,头微微一动。
一口暗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溅洒在座前,在那被月光照得惨白的地面上,显得色泽深沉。
怪事了,怎么会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悸动?
元周擦了擦嘴角的血,捂着自己的胸口,胸腔里跳动得厉害,似是有些慌乱。
这是怎么了?
感觉,好像要出事……
这一夜,除了元周,注定有许多人难以入眠。
乾炎、天瑶、月墨等人都守在林苗苗的床前,看着床上的小人儿皱着眉头,睡得一点儿都不踏实,似乎在忍受着莫大痛苦。每个为人父母者的心里都隐隐作痛,恨不得替她受了这番罪。
他们焦虑懊恼无比,自责为何孩子病成了这样,他们却丝毫不知。
“唉,此事真是怪异。”天医老道探完了林苗苗的脉搏,微微摇了摇头,将那纤细的胳膊放回了被褥之中,“老朽以医入道,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之症。”
“天医,妙儿究竟怎么了?”天瑶急忙问道,一旁的乾炎和月墨虽然没有作声,却都竖起了耳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医老道,给老道增添了不少压力。
“怪异,怪异!”天医老道摸着白胡子,疑虑不已,“公主殿下的身体并无犯病前兆,但五脏六腑却显出了衰败之相,就如同命不久矣的老者,油尽灯枯,回天乏力。”
“什么?!”天瑶的眼睛变得通红,一个不稳靠在了乾炎身上,“为……为何会这样?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天医,妙儿这病……该如何诊治?”乾炎搂着天瑶,目光深沉地看向天医老道,却见老道摇了摇头,颇为无奈:“查不出病因,老朽也无能为力。”
“你说你治不了?”月墨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上前来揪住了天医老道,指着床上的林苗苗怒道,“她才六岁半!你说她和命不久矣的老者一样?一派胡言!”
“天妃娘娘息怒啊……”天医老道颤巍巍地举手告饶,“老朽能力不足,甘愿受罚,只是公主这病,确实找不出病因啊。”
“你……”月墨咬着淡淡的嘴唇,气得胸腔上下起伏。
她气恼自己,相处几日,竟然未曾察觉这个孩子已经病入膏肓;气恼自己,面对孩子的坦诚相待,却始终不敢以真实面目相见;更气恼于自己平日,竟然也和这宫中绝大多数人一样,被谣言和偏见蒙蔽了双眼,一直对她有诸多不满,冷眼相待……
可明明只要和她相处几天的时间,便能发现——这是一个多好的孩子啊!
聪明伶俐,待人真诚,温柔善良,还乐于助人……说她是最纯真最无暇的圣女天仙都不为过,这样的孩子,怎会不招人喜欢?
“陛下,太子霏廉求见!”这时,门外传来了仙官的禀报。
乾炎满面愁容,想了想,还是放了霏廉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霏廉步伐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忧心:“父皇,儿臣有要事……”
话音未落,他便察觉屋子里竟然还有天后和天妃两位娘娘,顿时敛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极力克制地向天后与天妃行了礼:“儿臣见过……”
天瑶垂泪未答,月墨此时也没什么心情接受太子的礼节。
“行了,免礼。”她一拂衣袖,背过身去,不想让霏廉瞧见她脸上的愁绪,还有眼角暗藏着的泪花儿。
“父皇,皇妹她怎么了?”霏廉看了一眼床上陷入昏睡的林苗苗,以及坐在床边一脸苦色的天医老道,露出了疑惑之色。
“你皇妹她病了,病得很重……”天瑶擦了擦眼泪,轻声回答。
“什么?!”霏廉不敢置信,目光呆滞了片刻,口中轻言自语,“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你方才见过她?”乾炎抬眼看向了霏廉。
“方才皇妹来找儿臣,还带着一只受伤的兔子……”霏廉将林苗苗拎着兔子来找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述说了一遍,临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微臣见那兔子是妖族,却出现在后山灵族禁地附近,觉得甚是可疑,便询问了一番。那兔妖感激妙儿救命之恩,愿以实情相告,事关重大,儿臣不敢有所隐瞒,故而带着那兔妖前来,禀明父皇。”
“妖族?”乾炎的眉头又一次皱起,眼眸一转,变得更加暗沉,“你让她进来,朕倒要听听这妖族在搞什么鬼。”
不一会儿,一个枯瘦如柴、脸色蜡黄,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儿便被仙官领了进来,她不安地搓着双手,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见了天帝、天后和天妃,便急忙跪倒下去,把头埋在双掌之间:“罪女卯跃,叩见陛下、娘娘!”
“你是妖族?”乾炎没有让卯跃起身,冷冷地问道。
“陛下,罪女乃妖族与灵族混血……”卯跃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却还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了她的发音,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凝滞,几乎要结冰。
“你在现场,那‘日耀罗刹阵’难道……是你设下的?”乾炎的声音沙哑,双目金光灼灼,满腔怒意已是压抑不住。
“回陛下,正是罪女……”卯跃顶着上方不断传来的压力,在地上缩成了一团,颤抖着小声回答,“事情是这样的……”
她将鸾妃是如何命令自己伪装成二皇子,诱骗林苗苗闯入灵族禁地,又如何命她伪装成灵族将林苗苗带进“日耀罗刹阵”的事,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遍,说完,便觉得自己的四肢几乎冻僵麻木,同时,心神受到了重重一创!
她猛地吐了一口血,头脑嗡嗡作响,恍惚之间,就听上方传来天帝充满威严的声音:“你方才所说,全部属实?”
“罪女敢对天发誓……绝无虚言!”卯跃捂着自己已经不听使唤的大脑,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那鸾妃既然喂你服用了绝言丹,你又怎能安然无事?”
“回……回陛下,”卯跃紧闭着双眼,咬着牙关,双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鸾妃娘娘不知,罪女之母并非……并非普通草灵,是为毒萝莎……绝言丹对罪女……并无……并无作用。”
毒萝莎,被誉为神界第一毒物,有毒萝莎在,万毒不侵,一颗小小的绝言丹顶多只能让她闹肚子,又怎能奈何得了她?
“你就是阿萝之女?”月墨惊呼了一声,又转而对乾炎道,“陛下,阿萝是我灵族战士……十年前,死于魔界。”
“哼。”乾炎这才罢手,收了真言决的法力。卯跃顿感身上一轻,脑中的刺痛也慢慢平息了,只是此时,她已然满身被汗水浸湿,身体异常沉重。
“陛下,妖族与灵族素来有所嫌隙,罪女这等身份,自幼便为两族不容,哪怕是在鸾妃殿,也只是个最下等的贱仆。”脸色苍白的卯跃抬起头,感激无比地望向床上躺着的林苗苗,嘴角缓缓向上勾起,红色的眼眸中氤氲着水雾,“公主心善,竟对罪女这等身份之人施以援手,罪女除了这条性命外无以为报,唯有说出真相,还公主清白公道,还望陛下明鉴!”
说罢,卯跃身子一软,向着侧面倒了下去,在地上痉挛着,渐渐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陛下……”天瑶垂眸望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卯跃,又红着双眼看向乾炎,眼神中蕴含着委屈、愤怒与辛酸,她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无比清晰,恨不得将嘴唇都咬破,“鸾妃殿已经第二次了!”
乾炎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着背手走到了门口,在那儿静静地远望了片刻。
“来人,传朕旨意,彻查鸾妃殿!”
“是!”
这一夜,天帝后宫鸡飞狗跳,天禁卫火速包围了鸾妃殿,天罗地网之下,鸾妃殿里连一只鸟儿都没能逃过,被一网打尽。
鸾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设计除掉一个小小的魔族,却能引来这么大的火势,将她自己送进了冷宫。
乾炎天帝查明一切后,立即宣旨,以“谋害皇嗣”之罪废了鸾姬的妃位,将其打入冷宫,并向妖族禀明了一切,把那群天天在他头顶闹腾的鸟族都遣送回妖族领地。
鸾妃自然不从,在冷宫里哭闹了数日。但乾炎天帝这一次却是下了狠心,对鸾妃的哭闹不予理会,只调派了两个口不能言的宫女照顾鸾妃的日常起居,让鸾妃从此过上彻底“安静”的生活。
鸾妃殿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妖族不得不派出使者前来调解。
而此时,林苗苗总算是大梦初醒,渐渐有了意识,但是她的身子却依然很沉,眼皮像是被胶水粘住了,大脑里还晕乎乎的,让她分辨不出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