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勖力
时间:2020-04-05 08:53:09

  某人不动声色地继续,“因为我会杀人的!”
  
  “圆圆,不就是生孩子嘛?倘若你坚定地要,我们就生,要我为了这些婆婆妈妈的理由放弃你,不可能的。”
  “有一半的机会有,就有一半的机会没有。”
  “况且,我见到圆圆愈发地清醒,我更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他们。”章郁云口里的“他们”是指孩子。
  
  梁京徒然落泪。因为她下意识明白,这样的认知接受,比要他相信她其实没有什么更残酷,
  也更有重量。
  
  可他实实在在这么做了,
  也在许诺她。
  
  梁京说,她的清白与勇气,分文不值。
  因为她明白了,她拖累到章先生了,无论情感与物质都是。
  
  她先前还孩子气地一心想着断舍离就足以和他站一队。其实现实很残酷,她可能害章郁云损失惨重,“可你从不和我透露,还给我买什么表。”梁京好气馁,她说,你在把我当孩子。
  “嗯。也许老天爷就是这么弥补我的。弥补你作我的‘孩子’。”
  “你不要瞎说……”梁京才想狠骂他口不择言,后半截的话就被他吞了。
  
  章郁云吻她且不打算放开她,“圆圆,生意总要计较得失的,你不能眼睁睁看我赔本了,还想着落井下石。”
  章先生说,这个时候梁圆圆同他分手,就是落井下石。
  
  “你不要……这样……”她只想好好和他说话,并不想分出心神来应付他的热情。
  即便在玄关最里面,可是家里还有别人,梁京很不快章郁云这样。
  
  但于某人,热情是逼供的手段。
  他说圆圆身上有香气,再和他身上的酒一撞,他好难受,手去她衣衫里,抵消他的难受,也想问出姑娘的真心话。
  拿世故的嘴脸,“是真来和我分手的嘛?”
  梁京想去摘他的手,不配合的下场,就是惹得自己很狼狈,挨不住的轻呼出来。
  
  “圆圆……”他不依不饶。
  梁京点头又摇头。
  
  某人像是被她的摇头鼓舞了。捞提些她的腰,倾身来拿吻接替他的手,
  明明只一处,梁京觉得整个人都被他吞服了下去。
  
  滚进他的五脏六腑里,做他的定心丸还是疗伤药,不得而知。
  “章郁云、”她求他不要了。
  
  有人这才停下来,声音在她耳边,一时轻一时重,缓缓才道:“圆圆,你今天吓坏我了。”
  梁京无端静默的颜色。不愧疚也不反省。
  
  包括她意气砸掉的那枚扳指。
  
  嗯,章郁云说,他要去告诉梁家老太太:
  你家乖孙女,要么不发脾气,发一通就老贵了!
  
  “现在就去!”某人意气牢骚脸。
  梁京拦住他,“我就砸了,你直接追究我,不必什么事都拿Elaine来压我。”
  
  “可是有件事,你奶奶必须知道!”
  “什么?”
  “求亲啊。”
  
  “……”梁京无动于衷。
  “总之,要么分手,要么结婚。”某人提醒她,几分钟之前,你自己摇头的——不分手。
 
第二十三章、月光奏鸣(1)
  
  “你喝醉了。”梁京泼他冷水,好阻止章先生的上头。
  “哦。”他不是第一次和她求婚的口吻了,愈挫愈勇,反倒是没所谓了。
  
  章郁云说,嫁人是件大事,多求几遍也是应该的。
  梁京一脸不受用,因为他永远成竹在胸的口吻很讨人厌,“我并没有原谅你。”
  “我知道。”某人替她正好衣襟,“我让圆圆受委屈了。但我也知道,她暂时还是在意我的。”
  
  星火还在就好,只要没熄灭,就还有燎原的机会。
  他任由梁京审视的目光粘连着自己。
  “今日你受的委屈,明日,我会原封不动地全给你讨回来!”
  “不要,”梁京下意识反驳他,“这是我自己的事。”
  
  “她找我是我自己的事,我来问清楚你,也是我自己的事。章郁云,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能不能接受我的不足,那是你的选择。但别让我沦为最后一个知情者,‘我喜欢你’和‘我是梁京’并不冲突。”
  “章先生自己说的,感情没有包票打。即便我们走不到意义上的圆满,我还是我。”梁京提醒他,你说的话,我都记着。
  甚至,我一直努力地往你的光影里去过渡。
  
  “圆圆,你是来讨我的命的嘛?”章郁云微微红了眼眶,他说那些都不是我说的,他没说过这些混账话,“你还是你吧,我反正是谁,已经不知道了。”
  梁京被他噎在原地。
  
  章郁云重新整装好自己,说要送她回去,他一身酒气,说要送她……
  重新摸到玄关入户门锁,他趁着换鞋的工夫,提问梁京,“你猜我家的入户密码是多少?”
  
  后者才没心情和他玩这些,章郁云扶着她的脸,逼着她看着自己,“是1234,圆圆,你从不信我待你会简单,对不对?”
  事实就是这么简单,如同他不想费心神的密码。
  
  这夜,梁京坚持要回奶奶那里,章郁云也坚持要送她回去。
  梁京提醒他,“章爷爷不请自来,都会受奶奶白眼的,你大可以去她跟前刷负。”
  
  梁京开车,章郁云坐副驾,“负不负先不讨论。其实你还是在意我的,在意我在你奶奶那里的印象分。”
  “那是你的事。”驾驶座上的人拒不承认。
  “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哼!”某人抓她的手去握变速杆,催她,“开车罢。”
  
  —
  快到华甫路的时候,章郁云突然扭头来和梁京说话,声音带着淡淡的倦怠意味,但足够认真,“天还不算晚,我进去和奶奶说几句话。”
  “你父母那里也是个摆设,我只能给老太太一个交代。”章郁云说,事已至此,打乱他的节奏了,但夜长梦多。
  他不允许任何人再经转他的话了,是他的意愿,他认。他没说过的话,也由不得有心之人捣包。
  
  “我正好也想听听奶奶的意见,倘若你奶奶因此否定了我,圆圆,你怎么说?”章郁云没问到梁京的答案,他没所谓地笑了笑,但主张没变。
  下车前,他特地借梁京杯架上的水杯,漱口,去去身上的酒气。
  衣着也无可挑剔的稳妥色。
  
  同老太太的谈话很严肃,章郁云全程把自己披露的如同局外人的视角:
  除了孩子这事,他考虑过于刻板、凉薄,他同老太太诚恳自白,没半点玩心。
  
  Elaine听后不动声色,终究还是将了章郁云一军,“那就到此为止罢。”
  
  这一拍板,引得屋子里的人,各人各颜色。
  发话人自然一脸不容置疑,章郁云迟迟不语,陈妈要给章先生添茶,梁京还穿着那一身咖啡渍的衬衫。
  
  “圆圆,你去洗澡,换掉这身碍人眼的衣服。”Elaine赶圆圆走。
  梁京不动弹,老太太的声音也就扬了点,“去!”
  
  二十二年,这是Elaine第一次对梁京发脾气。后者即刻就听教了,惶惶转身上楼,哪有什么心思洗澡,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如同当初章郁云第一次送她回来,她也这样听楼下人说什么。
  
  —
  良久,Elaine才再次开口,“当初圆圆一门心思想跟你试试,说你就是她沉疴记忆里的人。”
  “我就料到了,料到她要脱层皮。我自己的姑娘我知道,她实心眼,斗不过你们章家人的那些弯弯绕绕的。郁云,先不谈你的用心良苦,我懂你作为这一家之主的难处,圆圆她全是女儿家的心肠,自然不懂再来个有毛病的孩子,这对于家庭来说是何等的痛苦……”
  
  “您别这么说。”章郁云劝住老太太的不快。
  
  “我是不知道你继母找她,知道我肯定要拦住的。见家长总要一双人一起去,正如你郁云这头,我没有哪天瞒着圆圆要你过来查问的时候。”老太太很不客气地发落人,“很失礼,甚至欠教养。不是因为她是你继母我才这样说,倘若你亲生母亲也这样糟践人,我一样当着你郁云的面说。”
  “当然我知道江家小姐不会的。我这样乱议论去了的人是狠不该的。”
  
  Elaine见章郁云有听教的颜色这才继续,“你上门来同我认真交代前因后果,我很感激你,感激你把我老太太当回事。但倘若是想在我这要什么定心丸吃,没有,圆圆的事没人敢保票。我只能说,我情感上信任她,她越来越好,不痛苦、不难受是事实。”
  “至于其他,顺其自然。”
  “在我这,就是这么简单的思路。”
  
  “到你们章家就难起来了,情有可原。你和你爷爷撂狠话,不生孩子以绝后患。到底伤了家族利益,凡事看立场的,我站你爷爷立场就是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没跑的事!”
  “所以,我劝你,和圆圆到此为止罢。”
  
  感情死不掉人的。可是生活还要继续。家族还要维持。
  
  Elaine的话到这,偏厅里的人息声许久。
  重新接续话头的人是章郁云,他不无冒犯的口吻和煦问老太太,“这话旁人说我信,奶奶您说,我总想驳您一回,感情死不掉人是没错,可是当初您认同的话,就没如今这一大家子了。”
  老太太算准了他的出冲话,“那你觉得眼下这一大家子,又值不值当?”
  
  这题无解。值当的话,老太太就不会一人漂泊在一栋赁的房子里;
  不值当的话,沈韵之对故去的先生,无怨无悔。
  
  一般人做事要学,灵巧人做事要教,慧黠人做事要点,点化的点。
  章郁云属于最后者,“我既然来,就也做好脱层皮的打算。但是,奶奶,圆圆我是不会放弃的。不谈值不值当,总之,她所有的好与不好,我都照单全收。”
  “我也不需要您的保票,来就是想听听您的教导,你把圆圆教得这么好,我没理由对未来没信心。”
  
  章郁云说,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他今日的反省书。
  
  至于他继母那里,他去料理,不需要圆圆出面。
  Elaine有自己的菩萨心肠,这个关头,人命大于天。她说,再由她唠叨几句,“所以老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婆婆妈妈总是经。”
  “当真嫡亲的婆媳关系,你作儿子的出面牢骚几句可能还管用。可是你们章家不是,你护圆圆的心情我理解,但处处护没必要,没得把关系弄得更紧张。要我说,你那继母可能等着你上门,当着你父亲面吵一架的。”
  
  不落好的终究是外人。你这些年吃的类似苦头还少嘛?
  
  圆圆受一回泼蛮也不要太当回事。下回她才长记性,知道什么人什么对付法。
  这点长进坎坷都不能磨,那不要说你们章家了,哪户人家她都不能嫁。
  
  哪家没有经念。口角官司全要男人来平,那是把自己活窄巴了。
  圆圆她一心要闯你这道生门,那就是她该挨的,我劝不回她,就只能狠心告诉她,人不闭眼,那眼下的就是今后的。
  
  “你们认为很难嘛,或者找不到出路?那就想想我刚才的‘到此为止’罢。”
  Elaine说到这,起身意欲送客的样子,凡事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只有走到死局才能有活局的办法。
  
  “圆圆在我这住两天。你们各自好好想想。”茶凉了,主家也开始以天色作辞,送客了。
  章郁云知道梁京不会去乖乖洗澡的。他离开前,站在楼下冲楼上某处阴影处开口:
  
  “圆圆。过两天我来接你。”
  
  —
  某人很市侩,老太太亲口说的两天,到期他就要人了。
  
  梁京加班到晚上七点半,到地库取车的时候,远远拿钥匙开锁了,车灯亮了一下,她没在意,径直往车身处靠。
  
  自顾自去拉车门的时候,才发现有人放低驾驶座椅,不着调地歪躺在里面。
  
  梁京被吓到了也被气到了,真真爆粗了,“艹,你是想吓死谁!”
  里面的章某人伸手来够她,并拆她的台,“就你这胆,能艹得了谁!”
  
  “你怎么会在里面?”
  章郁云晃晃她的另一只备用钥匙,她的储物盒里翻到的。
  
  “你太闲啦!”梁京气到自闭。
  “嗯。是翻好久翻到的。”章郁云说,梁京那个铁皮盒子里好多家当,还有几个袁大头。
  
  “那是Elaine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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