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个女孩是富江自己无性繁殖出来的,恐怕都有人相信吧,因为她们二人之间的相似性已经到了一种照镜子般的可怖的境地——如果不是年龄差异足够明显,说是完全的复制人也不为过。
也难怪别人宁可相信富江夫人在结婚之前早就与人偷情生了一个孩子,也不愿意相信这孩子其实是领养来的了——尽管这才是真相。
两人却对相貌与性格的相似性不以为然,其他人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从来不会在二人的面前说出来——一方面是因为两人对外的伪装并不一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女儿像妈妈很正常’这种固有概念。
“你怎么还没跟他离婚?差不多也该厌倦了吧?反正我是觉得无趣至极了。”女孩高傲地扬起了下巴,傲慢又慵懒的语气也和富江如出一辙。
“绘水户,不可以这么说爸爸哦。”富江在知道了月彦还有她不知道的有趣秘密后,一改之前与女孩如出一辙的态度,比川剧变脸还要迅速。她弯了弯眼睛,柔声道:“你是爸爸和我的女儿嘛。”
若是以为富江在替月彦说好话,想要缓解父女之间的紧张关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富江这个女人从来就和圣母沾不上边,她可以说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派的完美代表人了——她的所作所为也都是源于内心深处的欲望和动机,即便真的做出了什么利他行为,最终也只是为了自我满足罢了。
她在炫耀。
明明两个人原本都是‘川上富江’这个个体,偏偏如今受限,导致她们变成了母女关系,身为母亲的富江原本就憎恶着另一个自己,自然会时时刻刻抱有优越的心态,不遗余力地想从任何方面打击她。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种话是不可能用在富江身上的,如果是反语倒还算贴切。
富江的身体是不可能孕育的,可她在体验结婚的过程中,又很想感受一下育子,即便她并不喜欢小孩,只是体验一下也无妨吧?
可她也没想到自己厌倦的那么快,从别处抱来的婴儿仅仅一天就被她厌弃,那哭闹叫喊的声音有如魔音入耳,引得富江更加躁狂。
虽然她知道自己提出不想再见到这个小孩也是会被深深迷恋她的丈夫所允许的,但至少目前尚未厌倦婚姻的她还想维持着‘正常家庭’的表象,这种烦恼即便是在丈夫问起的时候也难以言说。在她左右为难之时,这个惊人的孩子却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它像是受到了什么催化,狠狠地咬了富江一口,甚至撕扯了下血肉,让她忍不住痛呼。
这孩子的红眼睛看着真是瘆人。
富江当下就把孩子使劲摔在了地上,转身就走。她也不在乎被人发现了会怎么样——在她没有受到影响的时候,稍微维持一下假象都还可以接受,可现在难道要让她受委屈去迁就这个野孩子吗?
别做梦了,富江从不迁就。
正常的婴儿在遭受了这样的待遇后身体肯定会受到一定伤害,再不济也会有淤青红肿,可绘水户只是自然而然地爬了回来,天真的模样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小婴儿,绘水户成长的速度却极快,仅仅一年时间就长成了三四岁的模样,这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富江。
富江的魔性不仅仅是因为她得天独厚的美貌和引人发狂的魅力与摧毁欲,更在于她细胞的高度活性。富江的血肉可以重新成长为一个新的富江,而别人假如吞食了富江的血肉,随着时间流逝也会将那个人逐渐同化为另一个富江。
就是这样一个比当今时期并不为广为人知的‘鬼’还要更令人惧怕又迷恋的存在。
她不怕阳光,不怕紫藤花,也不怕斩首——如果鬼有幸知道她的特性,恐怕要因此而嫉妒的发狂了。但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的,那就是火,火焰能够破坏富江细胞的活性,让她无法再生。
而绘水户显然就是在婴儿时期的一次任性之后,被迫转化成了这样一个怪物。
但也是个不完全的怪物……她不仅没有立刻生长到富江的十五六岁形态,还无法与本体富江共享记忆,这也是她经常被富江歧视的地方。
绘水户的名字也取的十分随意,因为富江的名字是TO MI E,所以直接倒过来就成了E MI TO,也就是绘水户。反正都是同一个人,取名字也并不需要认真到翻字典那种程度吧?她不以为然地想。
绘水户自身对于富江这个名字的认可度也更高,毕竟她也是富江——然而只要有富江在一天,她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女儿绘水户。
被称作绘水户的女孩满脸怒容,就要发作,幸好富江在这时候又安抚了一句:“爸爸似乎是个很厉害很有趣的人呢,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吧?”
绘水户和她毕竟是同一个人,很快就了解了她话语中的含义,眯了眯眼睛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选择接受了。
有一件无需置疑的事就是,只要月彦并没有展露出能够吸引住两人目光的特别之处,他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抛下。
……可他也并不真的是那个拼尽全力只为了讨得这个傲慢的女人的欢心,有如癞皮狗一般摇着尾巴乞求垂怜的可悲的男人。他只是代替了月彦这个身份的扮演者。
鬼舞辻无惨对富江当然是感兴趣的,他大概是爱着这个女人的,兴致盎然地纵容着这个与自己有着相似的狂妄态度的女人,期待着当她离开了他后会遭遇怎样的人生——在他的想象中是悲惨的,毕竟没有人会像他这样纵容她了,他现在越是宠爱她,她将来就越是凄惨,想想都觉得有趣极了。
有趣到他甚至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在离开前享用这个从未被人品尝过的稀血佳肴。
富江的血肉也是足够诱人的香甜……即便是他也要克制自己才能暂时放下上前撕咬的欲望。
却也仅限于此了,这份爱太过渺小,远不及马车行过扬起的一粒尘埃。他也许把她当作闲暇时的娱乐,却并不放在心上——对待对方的态度又是他与富江相似的一处了,尽管他们并不自知。
寡淡,却有占有欲。
啊啊,她可不能随便被外面的鬼吃掉,太便宜那些杂种了。
这是他圈养的金丝雀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互相嫌弃却还以为对方深爱自己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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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血鬼群栖(三)
即便富江是那样‘安抚’绘水户的,她自己也并不是多能忍耐的类型——如果她有朝一日真的变成那种善于隐忍,为了别的什么事情而委屈自己的人,那她也不是富江了吧?
尽管月彦表现出来的寡淡实在让她感到无趣至极,短暂的等待却并不是令她厌烦的事情。
不如说,正是这种男女之间在还不完全了解对方的时候的互相试探,才是交往的精髓所在啊——虽然富江往往被动的跳过了这个步骤,那些男人没有一点抵抗力的就自愿成为了她的俘虏。
难得碰上这样势均力敌的人,即便他将来也可能变成那样无趣的模样,至少现在带给富江的愉悦就已经足够称得上是他人生中做过的最有价值的事情了。富江傲慢地想着。
但如果让别人来评判他们之间的相互试探,也完全不会联想到甜蜜的恋爱,只会认为是两个虎视眈眈的猎人在将对方视为了自己的猎物的同时,等待着一击毙命的时机吧。
在这个过程,能起到决定性因素的也只有耐心了。
“怎么想都觉得在这场较量之中获胜的概率太过于渺茫……如果他真的像你描述的那样,我们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啊?我说,既然你也是我,何必执着于区区一个男人?他对你的爱意并不作假,再待下去恐怕又要……”绘水户十分平静地说。
她们都知道她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是指什么。
即便她们能够无限再生,也不代表会忘却身体被分裂、意识却清醒的痛苦,每一寸的细胞都在时时刻刻发出悲鸣,却并不是因为感受到了生命能量的流失,而是因为想要脱离她这个本体,成长为一个新的、独立的个体。
做梦。她们想着。
“我也是你?”富江嗤笑了一声,略带鄙夷地看着她,即便没有说出来,绘水户也能看见她满眼的‘你配吗’,恨恨地磨了磨牙。
即便被当面嘲讽了,绘水户却也没有反驳,她的心中充满了恨意,眼睛有一瞬间变红,就连指尖都有些痒痒的,考虑到自己和富江的战斗力是半斤八两的弱,还是泄气道:“行,我是你,你不是我。”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啊?绘水户不满地想着。明明她应该被转化成富江的,怎么在最关键的地方出了差错啊?
她和富江长得一模一样,思维也大致相同,身上却独独少了那种致命的吸引力,也无法快速成长到相同的体型。
如果让她知道这是谁在其中捣鬼,一定要杀了他,害得她不得不在这个家伙面前低一头……绘水户恼怒地想。
尽管她的生长速度已经足够惊人了,她却还是不满足。女性果然只有在十六岁才是最美的年纪吧?保持着青涩稚气的同时又有着过渡成女人的成熟性感,这才是她所向往的。
……也多亏她最近没怎么长身体了,否则仆人们大概又要换一波了——上一波发现绘水户的异常之处,并喊她怪物的人已经全部被月彦辞退了,至于他们接下来去了哪……关她什么事?她根本不在乎。
富江这次倒是没有再为难她了,只倨傲地微微抬起了下巴道:“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只要让他迷恋我,最终的胜者就还是我呀?”
明明说着完全依靠男人的话,她却一点也不引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地勾起了嘴角:“我可不想像那些丑女人一样亲力亲为,只有躺着以最舒适的姿态等待信徒的上贡才是最理想,也最适合我的生活吧?”
她的结局永远是被迷恋她的人所杀害想必也与她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她知道,却不打算改变。
凭什么要改?明明是爱上她却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的错。如果他们早点端正心态,以最虔诚的心态服侍富江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因为偶然的注视而诚惶诚恐,不就能在获得垂怜的时候得到最大程度的快乐吗?
绘水户却并不抱有相同的想法,这一点是十分奇怪的,也正是因为她和本体富江之间产生的微妙差别,她才会被富江偶尔用轻蔑的语气喊作‘残次品’吧,至于产生这种差别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迷恋你的男人最终还是会杀了你啊?”
富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随意地摆了摆手打发道:“那正是爱我爱到极致的证明。”
她究竟是无聊到了什么地步才会需要在这里和‘另一个自己’聊天?富江一想到这里,顿时感到十分厌烦,瞪了绘水户一眼,绘水户一脸茫然,但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太可悲了,感觉就像是那些没有朋友只能和AI聊天的宅男。
富江脚步轻快却迅速地离开,因为长时间的坐姿有点发麻,但这不妨碍她三两步小跑到不远处的书房,正好借着腿软的力栽到了‘月彦’——或者说是鬼舞辻无惨的怀里。
“我好无聊啊。”她娇声道,对于打断了鬼舞辻无惨的办公完全没有自觉——即便认识到了,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反而是鬼舞辻无惨不动声色地借着抱住富江的姿势挪了一下纸张挡住他原本在看的内容,才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温柔地低声问:“想做什么?”
两人的距离近到了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微弱地吐息喷洒到脸上时引起脸上细小绒毛的微微颤栗,富江坐在她的腿上,撑着他的肩膀拉开了距离,沉吟半晌后不确定道:“去街上玩吧?”
虽然她也并不觉得这个时代的街上有什么乐趣,但出去逛逛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乐趣,比如碰见比月彦更有意思的人?
也得亏鬼舞辻无惨不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否则是不会答应这约等于‘为自己出去寻觅一顶新的绿帽’的要求的。但这时候,对于富江向来是有求必应的他也只是深情地凝视着她,说:“好,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实现。”
又不是让你摘星捞月,只是逛个街而已还说的这么恶心,这家伙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啊?
真是让人困惑的行为。
富江并没有感到感动,而是直截了当地翻了个白眼,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跳下来道:“那我回去准备一下,你要快点呀。”尽管一直以来让人等待的都是她。
这有什么不对吗?能等待富江是他的荣幸,可如果他让富江等待……就是罪大恶极,无可赦免的行为了。
鬼舞辻无惨都要以为自己刚刚看到的白眼是错觉了,他压下心底的疑惑与猜测,颔首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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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时代在日本的历史中也是十分兴盛的时期了,不少外国的商人前往日本开始了贸易,形成了十分繁荣的景象,大正时期也被称为自明治维新之后前所未有的盛世。
即便是在夜晚,街道也并不黑暗,来来往往的人们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奔波,但总归是为这条街道增添了些人气,这也是他们这些背景板般平凡的人存在的唯一价值了。
富江原本以为今天也会是像往常一样无聊的一天,丈夫月彦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微微侧头向后看。
是看见了什么吗?以前的情人?她漫不经心地想,并没有多好奇——即便是旧情人,她也有十足的把握没有人会在看见了富江之后转移自己的视线。
但绘水户却扯了扯她的衣角,露出了有些兴奋的表情,眼睛也变得猩红。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眼睛居然还能变红,只有在这点会让富江产生微妙的嫉妒感了,她的头发和眼睛都是纯黑,无论是染发还是戴美瞳都没有丝毫作用,即便她对于自己的美貌十分满意,但有时候也会因为无法改变造型而感到有些遗憾。
这个红色倒是挺像月彦的,而且还变成了竖瞳……一点也不好看,甚至可以称得上丑陋了,跟她这样完美的女人完全没办法相比较嘛。一想到这,富江的心情又变得极好,难得的对绘水户露出了一丝笑意,尽管这是胜利者的微笑。
她心情极好地顺着绘水户和月彦的视线转过头,看见了一个头上带疤的红发少年,虽然额头有着丑陋的疤痕,那神情却十分吸引人,明明也是红色的眼睛,却要比月彦和绘水户的要更温柔更让人舒适,就像是陈酿过后的红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