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树笑得毫无阴霾,“我今天先去试试看吧,如果能有稳定的收货渠道,到时候可以教大家一起做,我早就嫌我一个人做的话东西太少,只能摆个地摊卖个零散什么的了。”
大家又应和了几声,有些人听过就罢,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有些人却好像真的有些意动。
尤风雪是第一个悄悄走到她身边,询问她说的话是不是认真的人。
她们几个今天早上就已经询问过秦水树一次,当时她细致地解释过,那时尤风雪就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只是秦水树自己没有说什么,她是怎么样都讲不出希望她教自己一起编之类的话的。
“当然了,不然还骗你们啊。”
尤风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压抑住自己嘴角的笑意,轻咳了两声,“重不重,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你知道我力气很大的。”秦水树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如果不是因为工地肯定不会招我这么小的小孩子,我去搬砖一定能发家致富的。”
尤风雪跟着咧了咧嘴,“那我今天晚上就来学可以吗?你这几天晚上总是出去,就是去做这个了吗?”
“是啊,那你今天晚上跟着一起来吧。”
秦水树已经想好了,反正她现在只是个小孩子,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这个消息流传出去之后会发生的事情,那就等它发生了再说吧。
到了蛋糕店之后,张瑶看着那些精致的小东西连连称赞,当下就买了一个水果篮,又买了一个书本大小的竹筐,准备就放在柜台上装装零钱什么的。
秦水树抬起头,笑得更外甜美,“我今天晚上还准备回去做一些杯垫,明天送给瑶姐姐一个,当做你购买了我头两样东西的赠品,你说好不好。”
“赠品就不用了。”张瑶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当真有些心疼,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童年时期过得任性又快乐,所以看到和她那时同样大小的孩子,为了生活忍受这么多的艰辛,就更加觉得心痛。
再说,这些东西比外面卖的那些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倍,却都只定了十块钱左右的价格,如果不是为了顾及这孩子的自尊心,她都想一次性买下来了。
“不的,赠品一定要有的,第一个客人一般都会有优惠的。”秦水树扬着下巴,又得意又骄傲的模样可爱极了。
“好好好。”张瑶只能依她,“数码相机你拿着随便玩吧,什么时候还都行,那两百块钱就当年费了。”
“哇。”她夸张地长大了嘴,“这个交换我赚了耶。”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拿着自己的床单到十字路口旁边的一小块空地里摆了个小摊,旁边还摆着从张瑶那儿征用来的小木板,上面用稚嫩的字迹写着:精致手工竹制品,安全环保,绿色健康,一样十元,最后八件,买完即止。
也许是因为附近有这样一个孤儿院的缘故,这里的人对于这么小的小孩出来赚钱的事已经见怪不怪,可是,也许是因为这些东西的样式实在漂亮,又不大不小刚刚好,方便用来放些零食、水果和杂物之类的。所以还真有不少人围上来观看,如果有人问她,她就抬头微笑,一边推销自己的东西一边逮着一个点就把别人夸得天花乱坠。
三十岁以下的通通叫哥哥姐姐,瘦一点的夸人身材好,挎着包的呢夸人有品位,就连一个看热闹围过来的小朋友,也被她用几颗糖果收买,拉着妈妈的手哭着嚷着要买一个小筐子回去放他的积木。
不到半个小时,东西被卖得一个不剩。
“仿佛看到了一场‘教你如何做一个高级销售员’的大师级公开课程。”
“我觉得小树不该来参加《梦中秀》,她该去参加《最强卖家》,最后铁定能拿到冠军,还能拿到节目组的巨额奖励,到时候用那钱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就不用再受家庭的制约了。”
“参加《梦中秀》也很好啊,按照水树小姐姐现在的人气,以后说不定成为一个比欧良溪还要更受欢迎的巨星呢。”
欧良溪是第一届《梦中秀》的最受欢迎选手,虽然后来代表中国参加国际版的《梦中秀》时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却也是这么多年以来,所有从《梦中秀》出来的明星里,地位最高,人气最旺的那一个了。
秦水树拿着零零散散的一百块钱,回去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只是,刚刚回到孤儿院,还没来得及跟莫希分享自己的喜悦,就听到了他跟别人狠狠打了一架,然后双双被叫进院长房间里的消息。
她的心“咯噔”响了一声,神情瞬间紧绷了起来。
“你放心吧,莫希不会怎么样的,他跟别人打架,受伤更重的肯定是别人,院长估计也不怎么敢再对他动手,手上现在还留着那么大一个疤呢,你就等着他胜利归来就好了。”
黎诗本来是想要安慰她的,说着说着就带上了一丝调侃的意味,如果是更敏感一点的性子,甚至会觉得她这话带着嘲讽。
“那我们今天晚上还去不去学编竹筐啊?”尤风雪叠好自己的衣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却不知道哪里戳中了秦水树某个爆点,让她参加《梦中秀》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炸了起来。
☆、第27章 027
“拜托你们, 如果你们还能看出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的话,那么可以请你们暂时安静一点,不要来招惹我吗?不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对你们说出什么话来。”
她说这话时声音并不大, 却失了以往的柔和沉静, 带着某种隐而未发的怒气。
黎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 怎么也想不到秦水树有一天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是在骂我吗?”
黎诗是想要狠狠地质问她的, 可是话音还没落就带上了哭腔。
怎么这么没用啊,她抹了一把眼睛,在心底这样责怪自己。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所以我也在安慰你啊,你不就是在担心莫希吗?他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没有你的担心, 他之前这么多年还不是这样活过来了?你心情不好就可以把怒气发泄到我们身上吗?”
“呵。”秦水树轻笑了一声, 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缓慢道, “如果现在是你被叫到院长的房间里, 却有人对关心你的朋友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就是被打一顿罢了, 反正她也被打习惯了’,听到这样的话, 你会难过吗?如果整个孤儿院里, 没有任何人在意你, 你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要一个人承担,他们甚至都没有跟你说过话,就认定了你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还是这样,你会更加难过呢?”
她越说下去,语气越是坚定。
“你们讨厌他没有关系,不在意他也没有关系,甚至我为他做的解释,你们都听过就忘,这些都没关系。我的想法从来不强求别人接受,你们不愿意听我提起他的名字,我就很少在你们面前提起他的事情。但至少,我把他当做我的朋友。这个事实,你们应该清楚对吗?所以,在我为我的朋友担心的时候,不求你们感同身受,但至少表达理解,不应该是最基本的礼貌吗?”
黎诗被她的这番话震在了哪里,甚至连自己的眼泪都忘了抹。
“还有。”秦水树转头,望向一脸呆滞的尤风雪,“晚上去野竹林编竹篮的时候,莫希也会在那里,如果风雪你不能接受,还是不要去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单独再教你。”
说完这些,不等她们回答,她便走出了房门。没有摔门,没有声嘶力竭,反而是对方哑口无言,真是一场发挥得十分完美的争吵。
可以给自己打个五星。
不过,弹幕里这时候估计也炸得厉害,他们怎么评论,他们怎么讨论,她都不知道。秦水树把大拇指握进掌心里,强忍着没有低头去看。
说实话,她有那么一点后悔。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说服她们,所以,其实她也根本不曾认真跟她们讲述过自己认识的那个莫希,她为什么把他当朋友,那些流言有那些不实之处,她都只是随口提过两句,算不得真心实意地为他解释过。
而大家对莫希的偏见持续了那么久,那么坚固,也怪不得她们更相信自己的看法。
正因为如此,秦水树从来没有想过要因为这种事情跟她们争吵,特别是因为这么普通两句话跟她们争吵,显得自己多敏感矫情似的。
虽然她很快冷静下来,拉上了另外一位当事人,用自己的好口才渲染着他受到的偏见和排斥,他感受到的抑郁和痛苦,然后把自己的两位室友营造成加害者的角色,残忍而又不动声色地毁灭着一个孩子,还从来没有尊重理解过作为朋友的另外一个孩子。
这样的她是多么无耻啊,对吧!
可是没办法,谁叫她在那一瞬间没有忍住爆发出来了呢,总归要努力地让舆论偏向自己这方啊,至少,她才不要成为在这个事件里被骂得更多的那个。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离院长房间不远的地方,她停下脚步,然后隐隐听到了一个人的嚎哭。
是这个孤儿院里,习以为常的惨叫和痛哭声。
但是,秦水树几乎是立刻确定,这个声音并不是莫希的。她握紧拳头,在原地站了许久,从房间里传来的永远只有一个孩子的哭喊声,莫希安静得就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于那个房间一样。
不知怎么的,她却更加担心焦急。
担心到宁愿听到他叫出声来,至少还能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突然之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大把钱,这是女生这边今天的上交款,在回来的路上大家就都自觉地交给了她,今天的钱交得很齐,大约是前一段时间赵梅花狠狠地警告过大家一回的关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边整理着手上的钞票一边迈步走到院长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哭喊声戛然而止,然后,脚步声响了起来。
这是秦水树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所孤儿院的院长,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身材极瘦,眼神浑浊,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得散不开的烟味,嘴角往下抿着,显得格外阴沉。
他就这样盯着秦水树,也不说话,气氛显得格外凝滞。
房间里的男孩在轻声地啜泣着,秦水树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莫希的目光。他躺在地上,勾着身子,并没有流血,只是眼角微微有些红肿,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看到她的脸,莫希的眼底猛地亮了起来,他咬着牙,浑身都跟着颤抖,费劲地想要爬起来。
秦水树只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了院长身上,平静地把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捧到他面前,道:“院长,这是今天女生这边的钱,已经交齐了,本来是要交给赵姨的,但我刚才去她的房间里没有看到人,刚好又走到这边,所以就想直接交给您算了。”
说到这儿,她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小心翼翼往房间里望了一眼,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院长一把把那叠钱拿在自己手里,满意地咧了咧嘴角,“果然还是女生听话,保持住,不要再有人犯傻。”
语气诡异得让人不寒而栗。
秦水树乖乖点了点头,眼角余光里看到莫希手上已经在往回塞的东西,下意识笑着出声吸引了院长的注意力,“嗯,我们会的,一定不会比男生差。”
院长手里拿到了钱,心情瞬间由阴转晴,回头招了招手,“你们两个可以滚了。”
他们还躺在地上,听到院长的话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那我也回去了院长。”
她站在一个角落里等了一小会儿,就看见了莫希和那个男孩并肩走过来。
他们刚刚绕过拐角,秦水树还没开口,就听见“砰”的一声,莫希猛地把那个男孩压在了墙壁上,他用手臂狠狠压着他的脖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
是那种削铅笔的文具刀,刀身已经生了锈,此时他正用食指按着刀背抵在他脖子上,刀尖就刺在皮肤上传来轻微的疼痛,仿佛下一刻就能割断他的喉咙。
“啊……”
“你敢叫出来我立马杀了你。”莫希眼底充血,透着噬人的凶光。
男孩瞬间压低了声音,“你……你不要冲动,我以后再也不敢,再也不敢惹你了,我真的,我再也不……你原谅我吧。”他轻声哀求,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口齿不清,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们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打架是常事,可是再怎么样,他们还是个孩子,从来不曾真真切切地感受过死亡威胁的滋味,即使是被院长毒打的时候,疼,但是不会死。
“我有照相机的事情,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了,我就会杀了你。在你睡觉的时候,撬开你们的窗户爬到你们的房间里,然后先割断你的喉咙,到时候,你的鲜血会顺着被我切断的气管反呛到你的喉咙里,再从你口里喷出来。你很痛苦,但是却叫不出声,只能看着我再割开你的肚子,掏出你的肠子,然后才一点一点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