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十万票,通常来说在基本达到千万的投票总数中,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当然,满月不会愚蠢地自己出面,表明他们的票数是可以人为操控的。
他们会以一个野生黑客团队的名义,表明可以突破满月的防火墙入内修改数据,为此收取高额佣金。
当然,他们设置了一个上限值,超过五十万票以上的单不接。
所以,这点小动作虽然已经持续了好几届,却没有一次被人发觉的。
这些钱不会进入公司账户,通常情况下会由席君和作为奖金发放给部分重要职员,剩下的进入他的私人腰包。
这也是方高宇十分鄙夷席君和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个讨论人性、讨论内在、讨论真善美的节目,却连投票的公正也没办法保证。
不得不说,这简直是一种讽刺。
如果不是因为跟公司签署了最高规格的保密协议,在法律上,对于各种合同和协议的保护也极为严苛,他想他一定会在某一天忍不住把这件事曝光出去的。
两位副组长听到方特助传达的话,对视了一眼,心下明了。
看来,这一次,组长的胃口太大,席总终于想把某人挪挪位置了。
“卡。”
秦水树脸上的凄婉一扫而光,她偏过头,抿起嘴笑了笑,透出些羞涩的样子来。
导演和善地对她点了点头,“先休息一下,再也几个镜头就可以收工了。”
她此时散着头发,穿着一身款式简单的白裙,赤着脚从滚烫的沙滩上一步一步走过来。
刚刚跟自己的助理汇合,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被一大群过来探班MV拍摄的记者围在了中央。
她也不恼,一个一个地回答完他们的问题,直到他们提起这次投票。
“小树,还有两天时间,投票就要结束了,你跟闵思妍的票数仍然胶着,请问你从刚开始形势大优、毫无悬念,到今天这种情形,心情怎么样呢?”
☆、第69章 069
秦水树终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释然般地笑了笑,“有些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此而已,大家随心投吧。”
记者们微微愣了愣,他们如此见多识广,却仍然在此时因为秦水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八个字而心神激荡。
这句话他们从未听闻,透着一丝禅的意味,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能说出来的话,但是,从秦水树嘴里说出来,又有些理所当然似的。
他们感叹归感叹,却也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
“但是,有很多你的粉丝,认为现在这个情形是闵思妍方暗箱操作出来的结果,就在今天,闵思妍含泪否认了这个指控,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水树惊讶地睁大了眼,“暗箱操作?”
她摇了摇头,“我相信闵思妍不会做出这种事,妄自揣测是对他人的一种伤害,还请大家对《梦中秀》节目组,对满月公司保持最基本的信任吧。”
然后,她的采访刚刚被发到网络上不到两个小时,她就被满月亲自打脸了。
“近日,在收到大家对《梦中秀》投票数据的质疑之后,本公司第一时间责令数据组进行自检,经几次认真排查之后,确认闵思妍的票数的确有被人为修改的痕迹。
后经过调查,发现是本公司数据组组长收受贿赂,瞒天过海。
现满月以将其辞职,并把相关数据送至警方立案。
满月识人不清,监管无力,导致数据上的极大差错,为此对各位观众表示真诚的歉意。
我们将引以为戒,力保此类事件不要再次发生。
最后,真实数据将在半小时内恢复原样。”
满月这个声明一发,顿时引发一片哗然。
要知道,在这个社会里,仅仅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就能引发一片腥风血雨,大家对于弄虚作假总是深恶痛绝的,更何况《梦中秀》这个节目和闵思妍本人,都代表着民众们对于真实和美好的一种追求,却偏偏是这样的节目,这样的人,给了大家如此沉重的一击。
这个声明影响的不仅仅是闵思妍本人,对于满月来说,这更打破了民众对他们本身就不算坚固的信任。
以后,只要投票的结果不符合大家的期待,他们都有可能怀疑这是又一次暗箱操作的产物。
毕竟,这么大一个公司的数据组组长,都有可能被买通做出这样的事,又怎么能让大家相信,满月在所有的公司事务上都保证公平公正呢。
二十分钟之后,投票页面数据刷新。
秦水树的一千七百多万仍然是一千七百多万,闵思妍的一千七百多万却骤然少了一位数,变成了八百多万。
又是一片沸腾。
“水树小天使还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呢,这的确是命,谁叫我们没人家有钱呢!”
“就在刚才,秦水树还在说让大家相信公司,相信闵思妍,我都有点可怜小天使了,这个世界可没你想象的这么美好。”
“天啦,满月也太无能了吧,让人家凭空涨了一千万起来才发现数据有问题?”
“[截图一][截图二]看看这前后的差距,这两张图简直是今年度最大的笑话。”
“这一千万票就算按五毛线一张,也有五百万了,刑期至少二十年往上走。
一个小组长胆子这么大?他是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
“法盲别来凑热闹,刑期不是这么算的。”
“胆子还不是被公司养大的呗,说不定以前干过多少次了呢!”
秦水树皱着眉刷了好几页的评论,抬头望向席君和,“你们就发这样一个声明就不管了?后续的公关呢?”
“这种事要么不发生,一旦发生,再怎么公关也没用。”
“那你们就躺平任骂了?”
席君和合上手里的文件夹,眼底没有一丝担忧,“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发现这件事,害你也卷入了舆论当中。”
“所有人都在心疼我和安慰我,这才不叫卷入舆论。”
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有些头疼地又把评论往下一页。
席君和静静地凝视着她,“再说了,他们很多话,说的都是事实。”
秦水树的手指停在了屏幕上方,她抬起头。
“是公司养大了他的贪欲,也磨灭了他的警惕心,让他觉得,修改数据只不过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席君和此时的语气,好像在向她进行忏悔和自白,秦水树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公司之前,就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每一次都得到过我的首肯。
这一次,唯一的例外,就是他修改的票数过于庞大,引起了大家的怀疑。
再加上,他不曾把这件事上报公司而已。”
说完这段话,席君和便安静地站在那儿,姿态似乎是在等待着某种审判。
秦水树眨了眨眼,突然笑开了,“哇,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了我,以后不会杀人灭口吧。”
“不会,你不用担心,公司绝对不会伤害你。”
他语气平淡,略显急促,目光虽然落在秦水树脸上,却没有对上她的双眼,“我可以保证,这类事情,公司以后绝对不会再做。
很抱歉之前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你如果现在想跟公司解约,我可以立马叫人过来跟你谈。”
秦水树不会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他甚至听不出秦水树刚才那话只是在开玩笑。
他只知道,他现在正当着最在意的人,把虚伪的面具血淋淋地从脸上撕下来,让她看到自己丑陋的令人鄙夷的内里,害怕吓到她,害怕她露出厌恶的神情。
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期待她能持续她那一贯的温柔,期待她能给出和别人不一样的答案。
秦水树沉默了一会儿,走到面前,微微踮起了脚,“低头。”
她的手掌落在他应声垂下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没办法,刚才他的表情,实在太像一只急需安慰的狗狗了。
揉完头,她的双手落在他的腰间,松松地抱住了他。
想要告诉他,他刚才坦白的一切,对她而言都不过是无关紧要、丝毫不值得在意的小事,但是却又明白,按照这个世界的价值观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可以轻拿轻放的事情。
以她在《梦中秀》里塑造出来的人设,她没办法对他说一句“没关系”,没办法按照自己的心意安慰他。
可是,她更加不愿意伤害他,不愿意让他露出这幅自怨自艾的样子来。
“好了,我不会跟公司解约的。
之前不是说过吗,在别的公司,哪里还找得到这么任我宰割的总裁啊。”
席君和的手虚虚落在她的背上,半晌,才落了下来。
“你……”
为什么要这么好,好得让人忍不住惶恐,又忍不住贪念。
在这一刻,就在这一刻,他的眼神从波涛汹涌的海平面渐渐沉下去,沉到了黑暗又幽深的海底。
他突然之间醒悟了自己的心情,不想再放手,想牢牢地把这个人抓在自己的掌心。
因为他知道,错过了她,就再也不会有别人,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止步不前,却突然决定在这个时候向前迈上一步。
“好。”
他听到自己格外镇定的声音,“以后,会继续任你宰割的。”
“哇。”
秦水树抬起头来看他,“某人终于承认了自己对我予取予求啊,之前不是一遍又一遍地否认吗?”
“嗯,因为很害羞,所以不想承认。”
声音让他的胸腔微微颤动,秦水树贴着他胸膛的侧脸有些发麻,忍不住拉开了身体。
她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你这毫无波动的语气,我可是一点都听不出你的害羞。”
“是真的。”
“嗯,对,是真的。”
秦水树笑了起来,不再跟他较真。
“以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能给你的一定会给你。”
“以后?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席君和抿了抿唇,垂下眼,终于在脸上显露出一丝害羞的情绪来。
“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原则。”
秦水树觉得,在他对自己坦诚了之后,她好像也应该自我剖析些什么作为回报才对。
“有些原则,都是在我置身事外的时候才能遵守,才能理智地判断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一旦有我在意的人牵涉其中,那些就都不重要了。
我不想看到别人受伤害,但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是他受伤害。”
她轻轻微笑,像个下凡的小仙女,“这样的我,是不是跟大家所以为的,很不一样。”
席君和愣在那里,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她话里的意思。
“你知道吗?我还一直很庆幸,《梦中秀》里没有需要大义灭亲的环节,不然大家就会看到一个毫不犹豫包庇他人的秦水树了。
现在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了,你失望吗?”
席君和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沉默了一小会儿,“你说的……在意的人,是指我吗?”
“诶,是指你吗?”她偏着头,笑容狡黠,“我也不知道耶,你自己体会吧。”
“是指我吗?”
“……”
“是指我对吗?”
秦水树被他闹得不行,扔下一句“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