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她的家人看到《梦中秀》,会不会觉得羞愧啊。”
“啊啊啊,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真的恨不得把小树抢过来当我姐姐,会幸福到爆炸的。”
“切。”他不知为什么又觉得有些委屈,“等你真当上她弟弟就知道了,幸福个鬼啊,明明是个倔得要命的人。”
秦乐阳翻了好几页评论,又顺着一些粉丝摸到了秦水树的个人论坛。那里有一些直播屏录,由粉丝剪辑成或长或短的片段,按照日期排列起来,标题简练又清晰。
他随意挑选着自己感兴趣的标题,点开一个个看了起来。
这两天里,他宛如魔障,下了课就打开手机补她的直播屏幕,一直看到凌晨一点,第二天早上起来继续。
在这一天早上,秦乐阳正犹豫着是要继续补之前的直播,还是立刻开始看新的直播的时候,他看到了这样一个标题。
“深夜座谈会之关于家人”
他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地点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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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梦中秀》历时三个月,一共十二期,其中第一个世界作为一个半测试版世界,一般偏向日常化,它持续三个星期之久,也就是说占据三期的分量,剩下两个世界按照比重再行划分。其目的是让成员们逐步习惯深度催眠的模式,以便在后两个世界发生更加刺激性事件的时候,让成员能更好地沉浸在故事背景里,确保他们的本身性格和故事背景融合为一。
而第一个世界,是所有成员唯一会保留自己幼时记忆的一个世界,节目组的催眠只针对近五年的记忆,他们还是他们自己,当然也还记得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秦乐阳点开视频的时候,手指都紧张得有些僵硬。
视频一开始是黎诗带着畅想的语气,“如果这次能成功出道的话,我爸妈一定会很开心吧,你都不知道,当初我突然说想要进娱乐圈的时候他们有多惊讶,可是最后他们还是答应了我,说我既然那么坚定不移地要追求自己的梦想,那就……”
他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把进度条朝后一拉,直到听到秦水树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她们已经关了灯,粉丝录制这段视频的时候手动调了亮度,所以他能清楚地看到秦水树半垂着眼帘,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没有啊,他们并没有反对我,当初我说了想进公司,于是就进了。”
“真的吗?”黎诗羡慕地笑了笑,“那你真好,我当初可废了不少劲才让他们同意!”
沉默了半晌,她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是啊,挺好的。至少,人生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有其他人来干涉。”
“哇。”黎诗感叹了一声,“那你不管做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无条件支持咯。”
秦水树终于笑了起来,“不是,不干涉和支持,是不一样的。”
“那也不错,至少他们不反对。”
秦水树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没有反驳。
“我爸妈同意是同意了,但是内心还是不满得要命,还好我有个哥哥,从小品学兼优,算是满足了他们的人生追求吧,也就不怎么限制我了。对了,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家的兄弟姐妹啊,你有兄弟姐妹吗?”
秦水树抿了抿唇,秦乐阳紧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整颗心就跟风筝似的飘在半空中。
“有一个弟弟。”
“诶?我从小就特别想要一个弟弟,你弟弟可爱吗?”
她轻飘飘地笑了笑,“不可爱,像一只小刺猬。”
还没有等秦乐阳愤怒或者悲伤,她的声音就接着响了起来,“不过,我在家的时候是一只大刺猬,所以,也没差了。”
黎诗跟着笑了两声,虽然并没有怎么听懂她的话。
“好了,不聊了,睡吧。不然明天一整天又要昏昏沉沉的。”
这段视频到这里结束,秦乐阳愣愣地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只觉得那两句话在脑海里不停地回荡。
“不可爱,像一只小刺猬。”“不过,我在家的时候是一只大刺猬,所以也没差了。”
不知怎么的,这两句话竟然带上了一丝亲昵的意象,像冰天雪地里的一个小小的火种,被“嗖”的一声扔到了自己手里,他站在原地,紧紧地握着那个看起来似乎随时会灭的火种,茫然无措。
愣神了许久,他眨巴眨巴眼,点开视频又放了一遍。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整个人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碎碎念道:“自己是个大刺猬就大刺猬呗,还偏要说别人是小刺猬,谁要跟你一起当刺猬啊。”
当初小时候她的欺负明明就是事实,后来的尖锐和冷漠也都是由她主动,现在倒自说自话地来说什么“大刺猬小刺猬”了,错得人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羞愧?
“就是啊!”他提高了音量,成功说服了自己,“谁说秦水树的家人看了《梦中秀》要羞愧的,该羞愧的人总归不是我就对了。”
秦乐阳忿忿然退出了秦水树的粉丝论坛,然后去网上搜了一堆刺猬的图片,把自己的个人通讯头像改成了最萌最可爱的那一只,小小地被人捧在手心里,缩成一团,浑身的毛都四散炸开。
他这才满意地啧了啧嘴,瞥了瞥屏幕上方的时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翘掉整个上午的课,往床上一躺,舒舒服服地点开了《梦中秀》的最新直播。
小小的房间里摆满了四张铁床,分上下铺,此时外面的太阳才刚刚升起,八个女孩正在沉睡。房间很破旧,墙壁上贴着已经泛黄了的蜡笔画,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作品,被时间的潮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秦水树其实已经清醒,却闭着眼整理着由节目组灌输给他们的记忆。这一次的故事发生在孤儿院里,他们十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到了这里,等待着又一场关于心灵的深度拷问。
在记忆里,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口,从小在这里长大。但这个地方,却并不同于大家印象中那些代表着希望和救助的慈善机构,它存在于一个小小的偏僻乡镇里,所有的阴暗和罪恶都在这样不见光的角落里渐渐衍生。
整所孤儿院里有五六十个孩子,这些年来不停地有人进来,也有人消失或者离开,人数一直保持在这个范围里上下浮动。
而他们十人,都在今年刚好过了十二岁,正是被院长要求出去弄钱的年纪。他不管大家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做工卖苦力也好,乞讨偷盗也罢,总之你拿回来的钱一旦低于他制定的标准,孩子们不仅会遭受一顿毒打,还会被罚整整两天不能吃饭,要忍受着饥饿继续想方设法地弄钱回来,不然很有可能会一直挨饿下去。
没有拿回足够钱的孩子一定会被毒打,但被毒打的却不一定只是这些孩子。整个院子里的孩子从小就在这样的威慑里长大,或多或少都被打得遍体鳞伤过,一看到院长的脸就会瑟瑟发抖,呼吸声都会被自觉地放轻。
秦水树看着那些影像,安静沉思着,虽然她并没有什么代入感,却不得不承认,和风平浪静的第一个世界相比,这是一个阴暗得多的世界,像是从简单难度骤然进入了地狱模式。
她终于睁开了眼,第一个反应就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手上的仪器,它在这里变成了一个硕大的塑料圈,箍在她的手腕上,弹幕在上面悠然飘过。
他们此时都在讨论满月官网里给出来的世界背景,见终于有人清醒过来,瞬间激动万分。
秦水树收回目光,洗得发白的衣服挂在她身上,晃晃悠悠的,露出凸得吓人的锁骨。她安安静静地从上铺爬了下来,到窗台上拿了自己的杯子洗漱,然后接了一小捧水洗了把脸,过去轻轻地敲了敲床边的铁架,把他们一个个的叫醒。
成员里的五位女生都住在这个房间里,剩下的三位都是npc,不知道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所有的人一清醒就连忙下了床,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了自己,一丁点小孩子惯常的赖床举动都不曾出现。
秦水树有些不习惯自己的小手小脚,和自己等比例缩小的力气,这让她在把桌子从门后搬开的时候,差点脱手压到自己的脚。
尤风雪看起来比上个世界还要沉默,眉间笼着一股沉郁,整个人冷冰冰地坐在床头,等着动作慢的几个女孩们。
秦水树知道,由于受到节目组灌输的记忆影响,大部分人的性格会随之产生相应的变化。在《梦中秀》的历史上,有许多纯洁得宛如一张白纸的选手,在第一个世界受到了大家的剧烈欢迎之后,都这样迷失在了复杂阴暗的世界里,做出许许多多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
黎诗走了过来,小声地问她,表情有些怯懦,“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秦水树抬起头来,一屋子里的人都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微微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似乎就变成了这群孩子的老大。
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大家都准备好了那就现在走吧,记得多检查几遍,不要忘带东西哦。”
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了男生组,她笑眯眯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两队人马不自觉地混在了一起。
走在他们身边,女生们似乎也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小声地和他们说着话。
走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来到了镇子上,一二十个人瞬间四散开来,自己去找自己的营生。在这种事情上,是没有任何合作和友好可言的。院长要求的数目并不算低,就算他们某一天撞了大运赚了足够的钱,也会选择把钱攒下来,应对下一次的上缴,而不是善心大发地去帮助自己的合作伙伴。
秦水树环绕四周一圈,并不想去乞讨或者偷窃,虽然这是他们最常用也最好用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们一个爱的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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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灯扔了1个手榴弹
旧然扔了1个地雷
☆、013
曾经,她也在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养母跪在大街上乞讨,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低着头不停地哭,从早上哭到傍晚,嗓子沙哑如砂纸,眼睛也肿成了桃核。后来她学了乖,就只低声地啜泣,等到有人询问的时候再装模作样的挤两滴眼泪。
如果她现在真的身处于节目组给他们设定的这样一个环境里,秦水树恐怕二话不说,现在立马找个地方就跪下去了,最好还要写一个催人泪下的身世故事放在旁边,仅仅说自己是孤儿院的孩子太普通太没有吸引力,然后就可以安安静静地跪着,不出声,不哭号,摆出一张怯懦羞愧的脸,对每个好心给钱的人小声地说谢谢。
只不过,她清楚地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虚幻,相比起惨兮兮的小可怜,观众们应该更渴望看到一个聪明又勇敢,在淤泥里挣扎着成长,亦能保持一颗本心的人。
大街上人来人往,秦水树站在人群里,由于陷入了沉思,看起来有些茫然无措。
现在是早上九点半,直播网站上的弹幕比头几个星期多了将近一倍。对于大多数并不喜欢小打小闹,期待着更多精彩与刺激的观众而言,从第二个世界开始,才是《梦中秀》正式开始的时刻。
他们有一部分人是秦水树第一个世界积累下来的粉丝,有一部分只是单纯听闻她的大名,还有一些随意选了一个直播路径点进来的路人,他们此时依然沉浸在这个故事背景里,热烈地讨论着。
“这个孤儿院也太黑暗了一点吧,如果放在现实生活中恐怕早就被举报了,怎么说呢,既然是现实背景还是要遵循事实吧,这个故事太假了我有点出戏。”
“妈啊,这么刺激,那如果有成员没能拿到足够的钱回去,真的会直播毒打吗?”
“前面那个是神经病吧。”
“发现神经病一枚,举报了,等着网警请你喝茶吧。”
“你不知道并不代表这种孤儿院现实世界不存在,我在前几年的新闻里还看到过,一个孤儿院把所有的伤残儿童都集中到一起,从来不会治疗他们的伤情,只因为方便带着他们乞讨,虽然没过几年就被查抄了。”
“好几个成员在npc的带领下去乞讨了,天啦,我真的看不得这种场面,虽然知道这都是假的,还是想把这个院长骂死。”
“秦水树站在街上发了半天呆了,她到底准备怎么办啊?”
“就是啊,话说这个城镇的人流量,应该消化不了十几二十个孩子一起乞讨吧。”
好半晌,秦水树终于有了动作,她放慢了脚步沿着街道往前走,时不时地观察四周。赚钱这种事对她而言并没有多么困难,她摆过摊卖过自己做的手工,给别人写过漂亮的花体字,在后厨里洗过盘子当过学徒,在蛋糕店里寄卖过自己做的烘焙。
这样想着,自己还挺多才多艺的。
她在一个招学徒的蛋糕店门口停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把招聘启事读了一遍,然后望向店里的年轻女人,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正趴在柜台上玩着手机,笑起来的样子灿烂温和。
她看了女店主许久,抿了抿唇,推门走了进去。
“小朋友要买什么吗?”店长听见声响,连忙收起手机抬起头来,对她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放柔了声音问道。
秦水树大大方方地露齿一笑,“姐姐,我看到你店子里在招学徒,请问我可以吗?”
“啊?”店长愣了愣。
还没等她拒绝,秦水树急急忙忙地开口说道:“我厨艺挺不错的,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如果姐姐不相信,可以试一试,我保证,三遍之内一定学会,姐姐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她咬了咬唇,苍白的唇有了一丝血色,“招聘启事上说学徒一个月工资有两千四,包中午一餐,学成后保证在店里工作三年。如果姐姐要我的话,我在店里工作五年八年都没有关系的,而且聘我的工资也比别人少,一天只要给我七十块钱就可以了,我的胃很小,两小块快过期的面包就足够填报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