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宠妻日常——九月轻歌
时间:2020-04-06 09:00:50

  孟观潮却是心细如发,思忖一番,特别高兴,这晚,拥着她说道:“长此以往就最好了。”
  “嗯。你不去外间睡么?”她是觉得,他嗅觉定是异于常人的灵敏,血腥气再轻微,也会叫人不适。再说了,她也听嬷嬷说了,这种日子,就该分开睡。
  “数你事儿多。”孟观潮揉了揉她的脸,“给我睡觉。”
  “哦。”除了这样,她再无应对的言语。
  “小笨猫。”他啄一下她的唇。
  “……”她翻身背对着他,“纸老虎,给我一边儿去。”跟他这种人过久了,私下里真是想有正形都不成。
  他就逸出清朗的笑声,把她身形板过来,拥到怀里。
  那怀抱,柔柔的。她安然地阖了眼睑,在他轻柔的拍抚下,堕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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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除了西南的事,庙堂上出了一档子引人注意的事:漕运在浙江关卡出了问题,在职官员被罢免,可能够顶替的人选,却成了难题,
  事情议论来议论去,目标慢慢锁定在大老爷身上。
  这方面,大老爷是能人。
  孟观潮却懒得用这个人,让六部再议,再选人。
  六部见状,反倒认真跟他拧上了:一来是没有更合适的人,二来是觉着他的顾忌没必要。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为了避免孟府烈火烹油,才将大老爷自户部挪到了国子监。
  可是,太傅的权势,再大、再小一些,有什么区别?
  孟观潮将事情一再延后。
  大老爷闲闲看戏。
  到末了,孟观潮终究是没拧过六部官员,勉勉强强地答应启用长兄,通过皇帝册封大老爷为户部郎中,命其到浙江上任。
  大老爷心情大好,心情愉悦地赴任。
  徐幼微却在想,这个人,有生之年,不知还能否再见到。
  对她而言,可喜的是小日子又在月初如期而至,日子对上了。
  孟观潮留意到,亦是满心愉悦。
  夏末,皇帝不管母亲,径自传旨,要见一见他的四婶婶。
  徐幼微连忙按品大妆,去宫中面圣。
  九岁的皇帝,胖嘟嘟的,但样貌粉雕玉琢,大眼睛神光充足,是个极漂亮的男孩子。
  皇帝对貌美又娇弱的四婶婶一点架子也无,一见就投缘,把自己平时喜欢吃的糖果、点心全部唤宫人备齐,让她吃,没多久,两个人就认真讨论起膳食茶点的优劣来。
  孟观潮在一旁瞧着,嘴角一抽一抽的:俩吃货凑到了一起……麻烦。
  而他不知道的是,妻子在见到皇帝之后,心绪有了莫大的起伏。
  当夜,曾经梦见过的事,再一次在梦中出现:
  皇帝长大之后,在宫外得遇女子林漪。那件事,梦境鲜活,她听到了君臣两个的对话。
  林漪的出身,非常上不得台面——是名动京城的花魁。让孟观潮震怒的不是这一点,是皇帝自觉理亏,要禅位于太傅,携林漪到清净之处,过自己的清净日子。
  那时候,孟观潮的身体情形已经很不好了。数年征战、镇守边关,又如何都不肯善待自己,病情严重。
  他殚精竭虑地安排身后事,为皇帝做最缜密的安排,可他亲手拉扯大的帝王,却动了那样的心思。
  当时听皇帝态度坚决地说完打算,他忍无可忍,抬手就是一耳刮子。皇帝不躲不闪,嘴角立时淌出鲜血。
  他仍是不解气,又将人拎起来,狠踹一脚。
  皇帝身形飞出去,立时呕出一大口鲜血。
  “我想要什么,再容易不过,不需要承任何人的情。我不稀罕的,谁送我都没用,不收。”他说,“这皇位,你不想坐也得坐。这一番责罚,我只恨迟了数年。你要是有出息,等我身死之后刨坟掘墓便是。我在一日,你就别想任意妄为。”
  不怕,什么都不惧。
  在这尘世只剩了至交相伴之后,没有任何事能成为他的顾忌。
  都气成那样了,还是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想法子给皇帝收拾烂摊子,回身落座,语气透着万般疲惫地说,不过是想与有情人长相厮守,不丢人。女子出身再不堪,也不是她的错。今年皇上大婚,但是,她要换个身份,见过她那张脸的怕是不少,人前也要换张脸。你不想永远失去她的话,就照我安排行事。
  皇帝擦去嘴边的鲜血,看着他,很久,随后膝行到他面前,抱住他,哽咽着说我错了,闷闷的,已满脸是泪。
  他敛目看着皇帝,很久,继而俯身,手碰了碰皇帝清晰地印着指痕的面颊,问,疼么?
  皇帝摇头,继而失声痛哭。
  皇帝大婚两年后,战捷回返帝京途中,帝师孟观潮溘然长逝。
  帝悲恸欲绝,为帝师守灵八十一日,出殡时,扶棺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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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满心悲凉中, 徐幼微恍然醒来。
  外间的灯光透过槅扇上镶嵌的玻璃入室。孟观潮还在伏案忙碌。
  这种事, 到底是不是他在那一世发生过的?要说是臆想,怎么会一而再地出现在梦境中?得想法子验证一下。
  徐幼微起身下地,寻到外间。
  孟观潮扬眉, “又做噩梦了?”她睡眠不好, 做梦是常事, 时不时就做噩梦。
  “是做了个梦。”
  孟观潮示意她到身边坐, 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徐幼微挨着他坐下, 喝了半杯温水, 道:“我总是梦见一个女孩子,今年也就五六岁吧,出奇的漂亮、聪慧, 但是身世孤苦, 如今落入了人牙子手里,处境很不好。”
  这些,在梦中,听皇帝对他说过。亦看到过,他亲自面见林漪的情形,记得那女孩子眉心一点朱砂。
  孟观潮在意的一点是,“总是梦见?”
  “嗯。”徐幼微点头, “动不动就入梦,每次醒了,心里都特别难受。我可不可以找找她?”
  “这事儿倒是有些意思。”孟观潮问,“猜得出人在何处?”
  “应该就在京城。叫林漪——应该没错, 要是名字上出了偏差,也无妨,我可以画出她的样貌。”
  “都到这地步了?那与你可真是缘分不浅。”孟观潮略一思忖,果断地道,“成,我派人找找。”又安抚她,“小事,谨言慎宇就能办。”
  “要是找不到——”话说到这地步,她反而有些心虚了。有什么缘分啊?怕他再被皇帝刺痛而已。
  “找不到就差人去别处找。”孟观潮微笑,“有些怪异,我们不妨看看,你的梦是真是假。”
  “但愿能找到。”她真怕害得谨言慎宇白忙一场。
  “去睡吧。”孟观潮拍拍她的背。
  “你还要忙很久么?”她问。
  “嗯。”他笑,“想我了?”
  “……”徐幼微立时下地,回往里间,走动间,听到他逸出愉悦的笑声。她鼓了鼓腮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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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几日,徐幼微给太夫人和孟观潮的衣服做好了,唤丫鬟仔细浆洗,亲自熨烫。
  给婆婆的,是一件丁香色缂丝葫芦纹样褙子,一条水白色裙子。衣料就很好看,用不到刺绣,只是在镶、掐方面多做了些文章,譬如在袖口、衣摆、裙摆上镶嵌了相宜的现成的襕边,衣缘用足了掐芽的工夫。
  她亲手送到婆婆面前。
  太夫人将衣服展开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欢喜:“诶呦,真是没想到,能穿上儿媳妇做的新衣服。”
  如意围着团团转,太夫人推开,“边儿去,敢挠我的新衣服,我饿你两顿饭你信不信?”继而又夸赞幼微,“这针线实在是好。”
  如意气呼呼的。
  徐幼微就笑,把如意捞到怀里,手势温柔地安抚,“许久没动过针线了,这回您将就些。”
  “已足够好,太好了。”太夫人笑道,“过两日原家四房的孩子抓周,我就穿这褙子去。这次你就别去了,闹哄哄的,一露面,不定多少人缠着你说话。精气神儿再好些,我再带你去串门。”
  “好啊。”徐幼微笑道,“娘,您喜欢怎样的样式?告诉我好不好?我平时没别的事,也真喜欢做针线。”
  “只要是你做的,怎么都好。给我做一套中衣吧。”太夫人将衣服小心翼翼地叠起来,“等会儿我让人送些料子过去。余下的,你和观潮留着用。”又叮嘱,“可千万慢慢来,冬日能穿上就行。等你痊愈了,我再由着性子支使你。”
  这种事,是表明婆媳关系融洽的一种方式,她又不忍心累着儿媳,便选了折中的方式。
  徐幼微笑道:“好啊。”
  她给孟观潮做的是一袭净面深色深衣。是梦境影响的缘故,最经常看到的,是他身着深衣、道袍或箭袖粗布长袍。这次便随意选了一种。
  孟观潮下衙之后,看到新衣服,拎在手里看了一阵子,随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搂着她一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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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幼微心里记挂的事有两件:孟文晖与逢氏的亲事,寻找林漪的结果。
  七月末,孟文晖与逢氏的婚期定下来:今年十月上旬。
  对于寻找林漪,她一直心存忐忑,一时希望找到那个女孩子,一时又希望找不到,从而能够告诉自己,那些梦境,都是不曾发生的幻象。
  梦境被否定了最好,如此,他就不是那么孤寂决绝地度过余生。
  然而……
  七月二十八下午,谨言将一个小女孩儿带到她面前。
  她一眼就看到了女孩眉心的朱砂痣,眉心微不可见地一跳。
  谨言禀道:“苦的很,父母十两银子就把她卖了,通过人牙子找到她的时候,正在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所在当差,服侍特别不入流的货色。”
  徐幼微听得出,这番言辞,已是他所能说出的最委婉的。她笑一笑,起身走到林漪跟前,俯身看着女孩子,“日后,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林漪对上女子温柔的笑靥、绝美的容颜,用力点头,“好!奴婢愿意服侍您。”
  小声音稚嫩而清脆,大眼睛明澈而灵动。
  那般谦卑的态度,刺痛了徐幼微的心,她蹲下去,带着万般疼惜,把女孩揽入怀里,寻到对方的小手,惊觉手上竟已有了薄茧,又是一番心疼,“几岁了?”
  “六岁。”
  徐幼微抱起林漪,对谨言一笑,赏了他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辛苦了。”随后转入次间。
  谨言望着她们的背影,笑得格外舒心,出门后微声咕哝:“这小孩儿,几世修来的福气?终究是有救了。”他不好直接告诉四夫人,这孩子,是在风月场合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在伙房当差,正被人打骂,把他气得不轻,第一次不经请示便发作人了。
  孟观潮回到卿云斋的时候,林漪已经换了干净整洁的衣服,是幼微临时从小丫鬟那里找的。
  林漪已经睡着了,衣袖卷至肘部,裤管卷至膝上,徐幼微正在给她有淤青的胳膊、腿上药水,神色黯然。最看不了这种事,却不想,林漪的幼年恰是这般悲苦。
  孟观潮看着那孩子新伤旧伤俱在的手臂、瘦瘦的小脸儿,便忍不住蹙了蹙眉,轻声问:“哪儿来的倒霉孩子?”
  徐幼微看他一眼,知道他不是发问,而是下意识的感慨,就没应声。
  孟观潮打量她神色,手指勾一勾她下巴,“喜欢这孩子?”
  喜欢么?在梦里并不喜欢。不能喜欢,那是害得他暴怒发作皇帝的女子,要找到人的初衷,也只是防患于未然,可是亲眼看到仍是孩童的人,心绪便不由控制,失了冷静。她点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我们怎样安置她?我不想委屈她,不想她再过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
  最关键的是,那是可能成为皇后的人,要是放在身边做下人,她就别想再睡得踏实了。而林漪此生的命途若有不同,也很好,当做一个晚辈带在身边照拂着就是。
  “我们可以很给她找一个稳妥的门第么?”比起平时,她显得絮叨而没了主意,“可是找谁呢?明里善待暗里委屈可怎么成?好端端的添个孩子,凭谁都不情愿吧?可我又实在不想委屈她。不能委屈。实在不行,让爹娘认下?……也不妥,祖父祖母二叔二婶会给她脸色瞧。……”
  孟观潮见她急成了这样,便知与孩子在区区半日间生出了切实的情分,笑着用食指点了点她的唇,“好说。”他俯身,握住林漪的小手,无意间碰到茧子,讶然,将那只小手摊开来,又看到一道被烫过的已经上了药的红痕,不由得磨了磨牙,“那帮畜生。”
  说起来是最狠的人,却从来看不得小孩子受委屈,被打骂的,尤其看不得。
  正在这时,林漪醒过来,见到出奇俊美的男子,因着那股子慑人的气势,很是紧张。
  她迅速坐起来,跳下地,趿上鞋子,恭敬行礼,却是不知如何称呼,求助地望向徐幼微。
  徐幼微及时柔声安抚:“不怕,这是我夫君,也就是孟太傅,是他派人找你的。”
  林漪心神一缓,“奴婢问太傅安。”
  “什么奴婢?改了。”孟观潮笑笑地走到林漪跟前,端详片刻,对妻子微笑,“真是挺好看的孩子。”
  “是吧?”徐幼微绽出璀璨的笑靥。
  她这样的笑容,是极少见的。孟观潮正色向她求证:“很投缘?”
  “嗯。”她立时道,“喜欢得紧。”
  “你跟我们有缘。”孟观潮抚了抚林漪的小脸儿,继而就笑着把她捞起来,“走着,我们去见祖母。”
  林漪低呼一声,继而就逸出开心的笑容。
  徐幼微意识到他的措辞,张了张嘴,继而会意,由衷地笑了。
  太夫人见到凭空出现的极漂亮的孩子,很是喜欢,抱着哄了一阵,唤王嬷嬷将人带去宴息室,问起来历。
  孟观潮只说自己无缘无故地梦见了这孩子,便撒出人手去找,没成想,确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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