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莲偏了偏头,沾着水汽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落到了颈窝处,湿答答的,有些不舒服。
她伸出手,指尖在他眉心戳了戳,“君子就不需要娶娘子了呀,柳哥哥真是古板的可爱……”
那人指尖微凉,戳在他的眉心时软软的,一点也不疼。
柳云卿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然后贴在胸口的位置,目光怔怔的,“不是古板,是因为你我二人还未成亲,我知晓男女在成婚之前不可逾越,否则便是对……娘子的不尊重。”
“娘子”那句词被他念的缱绻温柔。
好像在宣誓一般。
连耳根子都有些微红。
沈青莲垂眸,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指骨修长,被他握在掌心时总有一种被人呵护着的感觉。
这副严肃的模样让沈青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攀在他肩头,笑的乐不可支的。
柳云卿静静望着,不知她为何笑的这般开心。
等她笑够了,便从案桌上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丢人怀里,再将湿漉漉的长发往他手里一塞,软软撒着娇,“那……未来的夫君哥哥呀,你的青青头发湿的厉害,夫君哥哥可以帮我擦一下吗?”
她将脸颊埋进对方的胸口,湿发垂在肩后,随着主人的动作,那胸膛起伏的频率似乎有些加快了。
柳云卿嘴角翘了翘,手指拨弄着胸前的湿发。
夫君就夫君,叫什么夫君哥哥啊。
真是……不知羞。
烛光下映出两人交缠的身影,柳云卿拿起帕子,小心翼翼的替她擦起了头发。
他动作太温柔了,仿佛她是件易碎的宝物,好像稍一用力,就会碎掉一样。
“唔……柳大哥还未告诉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她半张脸掩在他胸口的位置,声音轻飘飘的,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倦意。
说起这个,柳云卿眉心微微聚拢了,神情也变得严肃了不少,“这船上似乎有些问题,我刚刚追踪一只水猴妖至此,怕你被它所伤,情急之下便闯了进来……”
水猴妖?
那是什么妖怪?
沈青莲抬起头来,仿佛被这事勾起了兴趣,“柳哥哥说的是何种妖怪,为何我从未听过呢?”
柳云卿动作顿了下,摸了摸已经干的差不多的发梢,笑着解释道,“似乎是一只人类豢养的妖怪,智力不算太高,和猴类很像,不过应当是水生物,且喜欢扮作美丽的女子拉人入水,我刚刚便是被它引过来的。”
河上遇匪
“有人饲养的妖怪?”沈青莲眨了眨眼, 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
柳云卿点了点头,“不错,我在它手上发现了一枚铜质的手环, 环上刻有梵文,类似某种咒文, 应当是有人操控的。”
遇上河妖应当不是意外,诺大商船,烟火气息极旺, 一般的妖怪是不敢上船害人的, 这只水猴妖被人驱使来此, 兴许只是为了试探, 真正的黑手应当还在后头。
到了第二日。
河面依旧是风平浪静,不知是因为昨夜的河妖太会隐藏了, 还是真的销声匿迹了, 除了柳云卿, 竟再没有一人发现过它的踪迹。
船行至江上,渐行渐远, 两岸青山俊挺高耸, 水路逐渐狭窄, 水面泛起丝丝缕缕的雾气, 给人一种模糊不清之感。
到了正午, 甲板上的人多了不少。
沈青莲二人在屋外散心,许是正午的阳光照在人的脸上太过温暖柔和,警惕便放松了许多。
不知何时, 天空竟变得昏暗了,四周风乍起,吹在人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仿佛要下一场大雨的样子。
在这样安静和沉闷的环境之下,空中陡然传来一阵鬼鸮啼哭的声音,嘶哑难听,仿佛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声音,给人一种极为阴森诡异的恐怖之感……
巫江河流域分为两段式河流,上半段空旷辽阔,下半段地势低窄,且两岸多为崇山峻岭,虽船商业繁荣,水匪也相当猖獗,且巫江河流域的水匪大都喜欢豢养鬼鸮为其打探消息。
经常走南闯北的,有点眼力的商人看见鬼鸮时便知道,这艘船怕是已经被水匪盯上了……
甲板上有人被吓的面色苍白,指着空中盘旋的鬼鸮说道,“那是水匪的标志,这艘船被水匪盯上了,这附近有水匪……”
话音刚落,便听到水底一阵“哗啦”的声音,雪白的水花溅起两丈高,一道银光闪现,从浪花中蹿出一个凶神恶煞的水匪来,嘴里还叼着一柄明晃晃的大刀,吓得众人一阵惊呼,连连后退。
水匪跳上船,呸了一声,一把将对面的女眷扯进怀里,大笑道:“老子们都观察多少天了,就你们这艘船油水足一点,娘们也长的俊,哈哈哈不亏不亏……”
女眷们吓得近乎晕厥,这些匪类凶狠残忍,与其落入他们手里沦为玩.物,还不如投河自尽,自行了断的好。
不远处有一艘船逐渐靠近,船上大多是带着兵器水匪,柳云卿微微皱眉,将怀中人搂的更紧了些。
沈青莲偷偷瞧了一眼,为首的男人一身横肉,脸上有一道拇指长的刀疤,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那只鬼鸮见他上船之后,在空中盘旋几圈便落在了水匪头子的肩上,一人一鸮恶狠狠盯着船上的商旅,活像恶鬼似的。
柳云卿拥着人往后舱移动,还没走出一步,便听到那水匪一声喝道,“所有人都给我在甲板上蹲好,男的留在原地,女的都去另一艘船上。”
柳云卿脚步顿住,指尖在青尺上摩挲,迫于水匪淫威,船上的其他男子跌跌撞撞走到甲板上蹲下,女眷们则被拽到另一边。
在这种情况下,柳云卿二人很快就被水匪头子发现了身影,那水匪头子瞧了一眼两人背影,指着二人道,“你们两个,不想死的话给我老实点,男的去甲板,女的跟我走!”
柳云卿站着没动,水匪顿怒,举着刀子便朝二人砍了下去,就在众人以为青衣男人会死的很惨时,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青光一闪,带着凛凛杀气,瞬间便刺穿了水匪的半只胳膊,将人钉在了原地。
那水匪也是个人物,被刺穿了胳膊硬是一声不吭,一双虎目恶狠狠瞪着二人。
恰在这时,不远处那艘船上传来一阵鸮啼,柳云卿偏了偏头,余光瞥见甲板上站着一个灰袍中年男人,那人瞎了只眼,手中拿着一面锦旗,身旁蹲着一只黑毛水猴妖,看着像是水匪中军师类的人物。
中年男人窥见商船上的动静,锦旗一挥,原本在空中盘旋的鬼鸮瞬间俯冲下来,朝着两人猛烈攻击。
“柳大哥,小心!”
沈青莲被他小心推开,扑面而来的冲击吹得她满头发丝披散开来。
那鬼鸮逼近甲板,柳云卿抬手一尺子劈了过去,鬼鸮闪躲不及,被青尺打个正中,发出一声凄厉嘶鸣,掉入河水中消失不见了。
那灰袍男人瞥见鬼鸮被击落,目光顿时一惊,心中猜测这人便是昨晚击退河妖水猴的那人,似乎有些难缠。
于是从怀中掏出一根短笛,吹出的调子十分诡异,细听之下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能摄人心魄。
那调子吹奏完毕,先前被钉在甲板的水匪头子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力大无穷,举着兵器便朝他冲了过来。
柳云卿忍不住皱眉,一脚踏出踢在了那人胸口位置,除了让他后退几步之外,似乎一点外伤都无,他青尺虚晃,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筒弹射出去。
那水匪头子一掌碾碎的竹筒,结果发现里头有只指甲盖般大小的黑色甲虫,他一巴掌拍了下去,黑色虫子好像变成了两只,再后来又变成了三只、四只……
水匪头子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睁眼时,那些虫子竟咬破了他的手掌,然后钻进了皮肤,开始吞噬血肉……
蚀骨钻心的痛楚从掌心传来,水匪大惊,当即想要断手止痛,却不曾想蛊虫繁衍太过迅猛快速,不过才片刻时间,整只胳膊的血肉竟都被吞食殆尽,露出血红骨肉。
沈青莲无意窥见那副场景,顿时觉得浑身血液发寒。
柳云卿收了青尺走到她面前,手指摸到她的眼睛,小心翼翼挡住视线,然后在耳畔小声安慰着,“青青,闭眼。”
沈青莲没闭眼,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离那蛊虫远一点。
柳云卿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正要上前安抚,身后陡然袭来一股劲风,刺激的人脊背生寒。
他以青尺格挡,挡住了攻击,却没挡住暗器,只见一条红色小蛇似利箭一样蹿出,迅速咬住了人胳膊,柳云卿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力道使不上来。
“柳大哥――”
柳云卿偏了偏头,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晕,连带着视线也变得模糊了不少。
沈青莲迅速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将人扶住,“柳大哥,你怎么样?”
柳云卿摇了摇头,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心中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小声说了一句,“不太好。”
他双手握住青尺,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身前水匪被蛊虫折磨的神智不清,似乎想与二人同归于尽,水匪大吼一声,用力冲了过来。
柳云卿当机立断推了沈青莲一把,将人推开,自己却被水匪抓住,二人一番纠缠,通通落进河里。
“柳大哥!”
沈青莲看着二人消失的位置,水流起伏翻腾,心中惊骇,几乎没做思考,下意识的便跟着跳了下去。
如今已是初夏,但这巫河水依旧寒凉,甚至有些刺骨,浪花拍打在人身上犹如凛冽寒风,又冷又疼。
沈青莲在河底找到了昏迷的男人。
朦胧之际,柳云卿只感觉有一双极温柔极软的手掌环住了他的腰身,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了,却觉得唇上一凉。
女子身上特有的清淡莲花香气,仿佛冬日里的风雪拂过人的心间,心脏跳动的厉害,沈青莲贴着他的唇,小心替他渡着气。
二人唇齿相贴……
柳云卿虽陷入了昏迷,却也能感觉得到,那份极致的柔软所带来的快乐,依旧让他心跳加速。
沈青莲带着他并没有游很远,她本就体弱,且河水极冷,不过片刻便已经筋疲力竭了,好在此处已是下游,水流逐渐和缓,二人顺着河流一路漂浮到了岸边,总算捡回了一条小命。
巫江河的下游是一片密林,她废了好大一通劲才将人拖上岸,临近天黑才找到一户废弃的茅草屋,沈青莲便带着人躲了进去。
屋内极其空旷,几乎什么都没有,沈青莲寻了好久,才找到一块稍微干净点的木板,将人小心翼翼放在上面。
男人一直都是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
黑夜之中,鲜血顺着男人的手掌滑落,染红了青袍。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沈青莲从他怀里掏出一根火折子,点了好久,才生了一堆篝火。
“柳大哥,你快起来,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沈青莲将人扶了起来,对方似乎清醒了一些。
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烫的惊人。
沈青莲下意识的往后退,他似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松开禁锢,将人搂进怀里,小声安抚着,“青青别怕我,也不要离开我,我不会伤害你的,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