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救我,我早已灰飞烟灭……
守着你,是我活着唯一的意义……
梦里,小仙狐笑了。
梦外,玄睦化身人形,依然蜷缩在她膝头,身晕赤芒,双目紧闭,唇角挂着甜甜的笑。
啪嗒!
一滴眼泪凌空滑落,打在他的脸侧,余小晚陡然一收招式,全身赤光直入他的元灵!
“秋叶枝不留,冬雪随春走,因果皆空惘,前尘……尽销亡……”
她咬了咬唇,泪如雨下,一字横空而出,烈如雷鸣!
“忘!!!”
忘!
忘了他们湖底初遇时,他的绝望,她的奋力相救。
忘!
忘了他们在一重天自由自在,他的依赖,她的维护。
忘!
忘了他情窦初开,虚幻的一次相拥,他记了百万年。
忘!
忘了他懂了情爱,他看着她,她却看着她的师父父,他望她心愿得偿,又望她能回头看他一眼。
忘!
忘了他看到她血淋淋倒在他面前,那撕心裂肺的悲痛!
忘!
忘了他在尘世间,骗了她伤了她,又被她骗被她伤,为她几番生死,甘之如饴。
忘!
忘了这百万年的寸步不离,她寻着她的挚爱,他陪着她,假装自己不心痛。
忘!
忘了他早已洞察她要施这忘尘仙诀……
鸦儿啊……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我都……依你……
只是……那首曲子……能不能不要抹去……
那首你为我唱的曲子……
只它,唯它……
谁的……
谁的歌声轻轻,轻轻唱……
谁的泪水静静淌……
忘尘仙诀,归元界帝尊方能施展的上古仙术,仙诀一出,前尘尽忘,再多的爱恨嗔痴,全都烟消云散。
第二日一早,玄睦起身怔了许久,这才翻身下床出来。
一推门,晔昊帝尊与耶律信盘膝坐在廊下对弈,檀香袅袅,红泥小炉煮着清茶,朝阳自东方缓缓升起,映红了翠绿竹林。
他迟钝了数息,脑中恍过模糊的记忆。
他捂了捂头。
耶律信见状,冲他笑道:“小舅舅,你可终于醒了,再不醒阿妈可是要骂死我了!”
小……叔叔?
他仿佛想起来了,此人是……言儿,是他的……亲外甥。
另一位不苟言笑的,是……晔昊帝尊!
他赶紧上前行礼。
“玄睦见过帝尊。”
晔昊帝尊微微颌首,“你阿姐正在照顾你姐夫,你若无事,便多歇会儿吧。”
阿姐……
玄睦脑中缓缓浮现余小晚的身影。
只是想起便觉得温暖,是他的阿姐……没错的!
他记得,阿爸是三足金乌,阿妈是九尾赤狐,他与阿姐……一个像阿妈,一个像……阿爸。
“我还是先去烧饭吧,便是神仙不知饥饿,用些饭也是没有坏处的。”
玄睦转身去了火房。
耶律信与晔昊帝尊对视一眼,神色微松,继续对弈。
他们身下所坐蒲团,不断晕着浅淡凌光,一层层荡漾开来,如涟漪一般,绵延成硕大法阵,将整个小院罩在其中,仙力最浓纯之处,正是行尘的卧房。
房中,余小晚盘膝而坐,一手,指抵自己额角,一手,指抵行尘眉心,源源不断的仙力流转在两人之间。
行尘睡得很沉,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断滚动,嘴唇时抿时松,拳头伸在薄被外,握得紧紧的。
第352章 番外(完)
抱歉, 师尊,徒儿万不得已才不告而别。
徒儿推演了无数遍,也确认了无数遍,那些可怕的梦境不单单只是梦, 那些都是……未来!是预知梦!
徒儿心中住着邪魔,会折磨师尊欺辱师尊,会害得师尊灰飞烟灭!
徒儿不能再留在师尊身侧,无论如何都不能!
看, 他又做梦了,梦里的他比现在的他年岁大些,必然又是预知梦。
梦里,他一身白衣, 青丝半绾, 有着现在的他望尘莫及的法力, 甚至还救了被劫的师尊。
师尊亦步亦趋跟着他回了洞府。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行尘。”
“行……晨?”师尊调皮的眨了眨眼, “小女子小字晚儿, 你晨, 我晚,不若我便唤道长晨之, 道长唤我晚儿如何?”
“尘,尘土的尘, 并非晨昏的晨。”
“有何不同?”
“尘, 上小下土, 晨,上曰下辰。”
师尊歪头笑道:“我不识字。”
不识字自然是假的,可梦里的他竟然信以为真。
师尊又笑:“你晨我晚这般有缘,你又对我有救命之恩,那我便……以身相许算作报恩好了!”
以身……相许?
噗通!
心骤然停跳了一拍。
梦里的他盘膝打坐不动如山,可旁观的他却连呼吸仿佛都要凝滞了。
师尊她……她对他以身相许……对他……他……
眼前突然一黑!
……
呼!
他突然张开眼,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一惊,赶紧转过头,师尊双手托腮趴在石床边,歪头望着他。
“什么梦这般可怕啊?竟吓得晨之道长出了这么多汗。”
师尊抽了丝帕探手帮他擦了擦汗,睨了一眼他怔愣愣地模样,噗嗤一笑。
“干嘛这般看着我?终于发现我美若天仙,愿意废了无情道,接受我的以身相许了吗?”
这……
还是梦?
梦中梦吗?
他不由自主喃喃出口,“好……”
“诶?”这下换师尊愣了。
他把手缩进被褥下,狠狠掐了下自己,不疼,真的是梦中梦,既然是梦,那便随心一次又如何?
横竖……他被竹叶青咬了,命不久矣……
就当是他死前最后的大不敬,他只想和师尊在一起。
他探手抚上师尊的脸,做了那么多次梦,独独这次逼真的让他有些胆怯。
他又掐了一下自己,最后确认了一遍,这的的确确是梦。
他放心了。
或许便是人之将死回光返照,梦境才如此真实吧。
他拂过师尊的眉梢、眼尾、脸颊、鼻尖,最后落在那午夜梦回无数次,让他辗转反侧欲罢不能的唇。
那唇好软,蹭过指尖,带着暖暖的温度,真实地让他几近眩晕。
“师……”顿了下,他改口,“晚儿……”
师尊微微睁大眼,水瞳涟漪层层,“你……唔!”
一个“你”字还未落音,他突然俯身狠狠堵上她的唇,胸腔中翻涌着从未有的澎湃!仿佛渴了千百万年的囚徒,拼命攫取着最后的甘露!
然而不够,越是吻得急切越是觉得不够,仿佛稍稍松开她就会消失一般,他只想拼命将她纳入怀中,越紧越好,越近越好,越……
他一个翻身将她按在石床,想都没想,掐诀化去彼此衣衫,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唇未离唇,身下已是阴阳相交暴雨狂风!
反正是梦,或许还是临死前最后一个梦,便让他放纵一次吧!只这一次,只一次!
这真是个几近癫狂的梦,放纵银靡,没有节制,只有挥汗如雨与翻来覆去的亲吻交|缠。
他觉得自己疯了!真真儿是疯了!
耳畔充斥着师尊短促凌乱的喘|息,眼前是师尊湿热潮红的眸子,那半张的樱唇露着一抹鲜红的舌尖,冶艳的让他的神智越发昏盲!
他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他只想要师尊,只想要她!
他俯身吻上那唇,脑中爆裂般倾覆着难以计数的画面。
好多师尊,好多好多!
她们有高有矮,或人或畜,变换着不同的样貌,却有着同样的魂灵。
他知道那都是师尊,都是!
无论哪一个他都爱,只要是师尊,他通通都爱!
师尊!
他猛然一个挺身,酣畅淋漓,再张开眼,石洞不见了,师尊也不见了,他站在一个雕栏玉砌美轮美奂的楼台。
摘月台……
脑中莫名闪过这个名字。
他突然踉跄了一下,心口痛得几乎窒息。
师尊呢,师尊去哪儿了?
楼台边,缓缓浮现一个老叟,白发曳地,身形佝偻,扶着玉栏,眺望圆月,那瘦弱的身形,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下万丈高楼,摔得粉身碎骨。
心,莫名一阵抽痛,他一步步走向那老叟,越来越近。
“你是……谁?”
老叟回头,同他一模一样的琥瞳死灰一般,目不转睛盯着他,同他一模一样的唇干裂蜕皮,一张一合沙哑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还欠她一轮明月……你还欠她……”
“什么?”
指尖刚刚挨上,老叟瞬间散如星尘。
可那声音却并未消散,不断回荡在他耳畔。
“你还欠她一轮明月……你还欠她……”
他还欠她一轮明月?
她是谁?
又因何欠了明月?
【我呢,最喜欢那天上的明月,待我生辰之时,你便送我一轮如何?】
【等我们成婚那日,我再送上我们西夷最美的月,作为我们的成婚礼,可好?】
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端亲王府,觜纹胎记,情劫,生辰礼……明月……
琴儿!
不,晚儿!
她骗了他负了他!她和玄临渊纠缠不清!还怀了玄临渊的孩子!
不,不是!她没骗他,也不曾负他,她怀的是他的孩子,是他的!
晚儿,我错了……
晚儿……别走,别离开我!
不要!别跳!!!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他的晚儿纵身一跃跳了楼台,脑浆迸裂,猩血满地。
晚儿!!!!!
他抱头跪趴在地,全身战栗!
“月……你还欠她一轮月……”
那声音再度响起,格外清晰,他猛然抬头,消失的老叟再度出现,趴在摘月台边,拼命向外探着手,想抓到那虚无缥缈的明月,明黄的龙袍洒着霜白的月辉,单薄的仿佛没了颜色。
“太上皇!小心!太上皇!”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个公公冲了过来,还没冲到近前,老叟突然向前猛地一探身,陡然捉向那虚空的月!
自然是……什么也没捉到。
老叟绝望地闭上眼,悬空的身子再也无法支撑,沉沉地坠下高台。
答应她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一件都没有……
九泉之下,他还有何颜面见她?
晚儿,晚儿啊……
我还有何颜面见你……
呼!
他猛地惊醒!
满头冷汗。
“师父父?你怎么了?”
他转头,一只通体乌黑的乌鸦窝在他的肩头,歪头望着他。
梦中梦的……梦中梦?三重梦?
“晚……鸦儿?”
乌鸦抖了抖翅膀,瞬间化作人形,绯裙猎猎,青丝如瀑,烈焰般的眸子,美的他移不开视线。
“师父父是这世上最好的师父父!鸦儿最喜欢师父父~”
她扑到他怀里,紧紧搂着他,那是久违的,烙印魂灵的温暖。
他怔怔抬手,轻顺了顺她的长发,她搂得更紧了几分。
“师父父,别离开鸦儿,永远都别离开鸦儿,好吗?好不好?”
软糯的嗓音化开了脑中重重迷雾,所有的一切仿佛瞬间清晰!
他回抱住她,不知何时泪湿眼眶。
“好……为师永远不会离开你……”
“永远?”
“永远……”
……
余小晚紧闭双眼,赤色流光不住在她与行尘之间流转。
梦境叠梦境,行尘的记忆藏的太深,她一路追着他,险些追丢了。
好在,总算寻回了。
收起仙诀,她舒了口气,探手擦了擦额角虚汗。
看着还在昏睡中的行尘,她又是气又是好笑,方才石洞那缱绻缠绵,虽是梦,却也是真的。
她只是想帮他彻底融合万灵丹才入梦的,却不想,他在梦中竟那般不知节制,若不是她趁他心绪松懈的瞬间赶紧切换了记忆点,只怕不知要被他索取到何年何月。
想起摘月台,她莫名伤感。
那竟是……为她建的吗?
当年在端亲王府,她不过是绞尽脑汁同他验证胎记,随口说了句想要天上的明月,说罢便忘,他却记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