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还没穿斗篷!”亦双急得连忙拿了衣裳去追。
萧乐宁也没心思管它冷不冷,只飞快地去那四个“斯”住的桐锦院找一月。
一月刚料理好那四个娇滴滴的宫女,还未来得及走出院门,就看见萧乐宁神色慌张地走了过来。
“可是出什么……”
萧乐宁急急打断他的话,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跑得急了,声音颤得厉害:“我问你,阿煜他的手、他……是不是因为、是不是因为我才……”
一月下意识看了一眼亦双,缓缓叹了一口气:“主子他无意伤了您,为了给您出气,亲自废了自己的右手。”
话音一落,萧乐宁脸色一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紧紧捏着拳头,指甲尖儿陷进肉里也半点没觉得疼,只觉得心极速往下坠着,牵扯着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痛了起来。
“主子老毛病了,但凡是喝醉酒闻见檀香味儿就会像失了心智一般。属下后来也问过亦双,那晚给您点的香就是檀香……”
萧乐宁恍如未闻,满脑子都是邵煜那微有些僵硬的右手。她眉头一皱,死死咬着唇,齿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也丝毫不觉得疼。
萧乐宁强忍着把泪水憋了回去,缓缓开口:“去准备车马,我要进宫。”
“是。”亦双知道自己劝不得,立刻转身要去办。
谁知道刚匆匆走了几步,就和亦婵迎面撞上。亦双赶忙扶着险些没站稳的亦婵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的这么匆忙”
“丞相府来人,说少夫人不好了……”
作者:诺诺:心疼我鱼鱼!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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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萧乐宁闻言,心口剧烈地疼了一瞬, 只觉得周身侵了一股寒风, 眼前一黑。
“夫人!”十月眼疾手快,身手也利落, 一把把人接住伸手掐着她的人中。
萧乐宁睁了睁眼睛,只觉得满院红梅都没了颜色。她揉了揉眉心, 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扶着十月的手就往外走。
“家中是谁来传信儿的?嫂嫂的情况问了吗?可有请太医?祖母父亲母亲现下在何处?”萧乐宁凝了心神, 边走边问话。
“来的是少夫人院子里的宋家的, 她说主子们都进宫去了, 府里现下没有主事的乱成一团,这才想着把夫人请回去。”亦婵飞速说着, 唯恐自己耽误了大事。
“宋家的?”萧乐宁眉尖儿蹙起,步子忽地慢了下来, “是那个前年嫁给了西府外院管事宋善的媳妇子?”
“是她。”
萧乐宁掐着袖子, 指尖儿泛着一股冷白, 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东府和西府虽是分了家, 可也只隔了一道墙,角门还通着没封。这些年来西府那边有些事情。
“夫人……”亦文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过来, 寒冬里愣是急出了一头汗,“奴婢刚刚问了问,宋家的说少夫人突然见了红,急着等您救命。”
“那大夫怎么说?”萧乐宁虽是觉得不对,可仍是急急问着。
“她说府上乱了阵脚, 自己只被派出来到康园请夫人,其他的她也不知道。”
萧乐宁脑子白光一闪,兀地停了脚步:“这个时辰……达官贵人们应该都在去宫中的路上吧?”
亦双心里一紧,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咱们夫人称病没进宫的消息左不过也就咱们院里知道,他们请人也应该去路上拦,怎的就知道夫人一定是在家里?”
“嫂嫂身子虚,母亲是不会让她进宫折腾的……”萧乐宁抿了抿唇,细细盘算了一会儿,转头对一月道:“一月,找两个脚程快的,一个去请苏太医,另一个悄悄潜进丞相府里,看看我嫂嫂到底如何了,切莫打草惊蛇。”
这样应当就两不耽误了。
“是。”一月眉目凛然,一边安排人去,一边调人把主院护上。
萧乐宁坐在厅里,手脚都是彻骨的凉。即便是抱了暖炉身子也暖不起来。
她焦灼地望向门外,风一过,她的心就跟着抖一下。
门外突然闪过一个人影,萧乐宁登时便把暖炉放到了一边。
“怎么样?”
“回夫人,属下潜进去的时候,您娘家嫂嫂正在院子里散步,满面红光,气色极佳。”
萧乐宁听了缓缓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唇也渐渐有了弧度。
正在此时,一月派出去请太医的手下也回来了。
“禀夫人,太医把了脉,说脉相强稳有力,叫您不必担忧。”
萧乐宁端着的肩膀一塌,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润了润有些燥痛的喉咙。
“宋家的就请一月多帮我关照关照了。”她放下茶杯,瓷碗磕在红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属下明白。”
******
萧乐宁一直端坐着,她看着摆在多宝阁上的那个精致的攒金丝的沙漏漏完了最后一粒沙,又缓缓喝了一口茶。
不多不少,正好半个时辰。她本来焦灼的心,此刻也平了不少。
门响了一下,刺骨冷风瞬间便灌了进来。
一月冷着脸走了进来,匆匆行了一礼:“禀夫人,属下都问清楚了。那仆妇说是西府许氏用重金买通她,让她在今日把您骗出去送到南亭街街角的簪花铺子。”
“内应是谁?”萧乐宁冷冷问道,气的身子微颤。
“那仆妇也不甚清楚,不过属下用了些手段查了一番,是宛妃送来的司颜,她刚刚也招了。”
萧乐宁面色发白,她万万没想到,在这要紧的时候急着捅她一刀的,居然还是家中的人。
也难怪,萧家好好的女儿被教养成那般模样,许氏这个当母亲的也是“功不可没”。
“罢了,这些小喽啰知道的事情也不过是些芝麻谷子,看管好了等阿煜回来再处置……”萧乐宁顿了顿,犹豫了一瞬抬头看向一月,“你老实与我说,宫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阿煜他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六皇子意图逼宫谋反,夫人放心,主子已告知皇上,正准备今日瓮中捉鳖。”
萧乐宁扶着桌子,微松一口气,邵煜这人鲜少会做没准备的事,他也从不是会吃亏的那个。
“去把桓哥儿叫来吧,我考考他的功课。”她捏了捏拳头,心中缓缓想着,一家人,总是要在一处的。
况且,她这里更安全些。
“我弱质女子,既不能为阿煜出力,便只能替他守好家宅。”萧乐宁抬眸,漆黑瞳仁一片刚毅坚定,“全都仰仗几位了。”
“属下定不辱使命。”
******
宫内常康殿内,管弦丝竹的动听声音悠悠扬扬,混着酒杯碰撞的清脆响声,更添了几分欢乐味道。
邵煜笑看着皇上身边的宛妃秦望凝,虽是一张素白的脸,可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欢欣狂喜。
他把玩着桌上嵌着玉石的精致酒杯,耳朵微动,恍然听见几声铠甲碰撞的声音。
邵煜眼尾一挑,玩味地勾着唇角。
鱼儿要进网了。
果不其然,不过几息,几列持着冷剑的兵士鱼贯而入,正应酬着已经微醺的人们登时便醒了酒,乐师舞姬们乱成一团,整个大殿都弥漫着慌张的哀号。
邵煜冷眼看着,不忘瞥了一眼皇上阴沉的脸色。恰在这时,燕诤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了进来:
“父皇,许久未见了,您可有思念儿臣?”
燕穆看着意气风发、大步走进殿中的燕诤一言不发,扶在案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半晌,才缓缓张了唇:“想不到你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哈哈哈哈……”燕诤朗声大笑,双目透着一丝癫狂,“这一切都是您造成的不是吗?”
燕穆缓缓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自己曾寄予厚望的儿子。
他虽从未属意燕诤做太子,可到底是他抱过亲过、费心教导过的儿子。
燕穆重重一叹,望着大殿内吓得发抖的官眷贵女,扬了扬声音:“朕的家事让诸位受惊了。”
秦望凝愣愣地看着没有半分慌张的燕穆,心头突然抖了一瞬。
心脏如坠万丈深渊,她后背一寒,瘫坐在椅子上颓然地看着燕诤。
怕是完了……
同床共枕二十余年,他的一举一动她都是刻意琢磨揣度过的,这个男人她最是熟悉。
就当她神思恍惚之时,金甲卫忽然闯了进来。
收拾叛贼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燕穆既已经说了是家事,便摆手让人都退下。一时之间,方才还觥筹交错的热闹大殿,兀地冷清下来。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寥寥数人。
燕诤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空旷的大殿,恍惚觉得方才自己率领兵马的神气英武不过是场梦。
“既没有了外人,便说说罢。”燕穆坐了回去,吃了一盏浓烈的冷酒。
燕诤猛地回过神来,恐惧、愤怒、怨恨等等等等一股脑儿地全都涌了上来。他脖颈暴着青筋,脸憋得通红,抬手指向邵煜怨愤地低吼着:“没有外人?他邵煜难道就不是外人?”
“放肆!本宫的外甥自然不是外人。”皇后冷声怒斥,一双眼睛簇着火焰。
秦望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直了身子,嘴边勾起一个嘲讽又优雅的弧度:
“娘娘,皇上对世子这般好,难道您就从没怀疑过为什么吗?”
作者:烧鱼:呸!狗男人!
诺诺:你不狗:)
大概再有一章就完结了叭……我估算字数向来不太准确,嘤!
第六十九章
“自然是皇上宽仁慈爱。”皇后坐得端正,看着端坐在下方一派和缓温和的儿子, 眼中满是笑意。
绊脚石自己滚下泥沟, 她自是高兴的。
燕穆下意识看向邵煜,只见他垂着眸子, 看不清他的情绪。只能看见他正把玩着一把镶着碎玉宝石的匕首,唇边含着丝嘲讽的弧度隐隐约约。
他微有些慌乱的心兀地平了下来:估计这小子早就已经知晓了……
秦望凝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裙摆, 一丝一丝地捋平上面的褶皱。
“娘娘您位居中宫风风光光了这么多年,可曾想过您结发夫君心里的人是您的亲妹妹?”
她嘲讽地看着那个穿着华贵、举止永远大方端庄挑不出丝毫错处来的女人, 嗤笑了一声:“夫君对您的爱重都是因为您的嫡亲妹妹, 啧, 可怜……比我可怜。”
皇后扶着身后嬷嬷的手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眼中都是怨恨的娇媚女子, 脸上渐渐浮起一抹同情。
她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懂, 后宫中的女人没有情爱。”
秦望凝一怔, 如水眉目倏地瞪圆了看向周氏, 满眼的不敢相信:“不可能, 没有女人会不爱自己的丈夫!没有!”
“可我的丈夫是皇上。”周氏转头看向燕穆,眉眼微微舒展了些许, “他给我地位尊严,夫妻间敬重和谐,儿子文武双全,这还不够吗?”
她侧眸,睥睨着神色凄惶的秦望凝, 语调幽缓:“你太贪心了,贪的还是最奢侈的东西。”
秦望凝端着的肩膀脊梁轰然倒塌,颓然地滑落跌坐在地。她眼前漆黑一片,本能地抬头去寻找自己的儿子,却是一片恍惚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紧紧抓着袖子,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她没有执着于那点可怜的帝王情爱,好好教养诤儿,为他娶个温婉淑良的媳妇,她便能过上那种含饴弄孙的平静日子。甚至等将来皇上不在了,她还可以向新帝求个恩典,出宫与诤儿相伴……
太傻了,太傻了……
秦望凝涕泪横流,脑海中的画面有多幸福美满,她此刻心中就有多痛苦荒凉。
诤儿……我的诤儿!
她猛地惊醒,跪爬着狼狈地伏在燕穆面前:“皇上、皇上……都是凝儿迷了心窍,诤儿什么都不知道,是凝儿心中怨恨蛊惑他……”
“皇上!诤儿也是您抱过疼过的儿子啊皇上!”
凄厉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回响,燕诤木然地看着凄惨的秦望凝陡然醒悟,“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父皇,是儿臣权欲熏心,母妃她不过是帮儿臣谋划。儿臣不孝不忠对不住父皇,请您饶了母妃一命吧。”
说罢,便俯身重重地磕头,一声声闷响仿若千斤重的鼓锤击打在燕穆的心上。
邵煜放下手中的匕首,玩味地看着燕穆微微松动的眉头,忽然站起身来,带着一股慵懒走到大殿中央。目光缓缓缓缓从秦望凝母子二人身上划过,漆黑眸底闪过一丝狠戾。
“邵煜有桩陈年旧案,不如借着今日请皇上一道给审了吧。”
他微一弯腰拱手,声音低沉有力。
“混账,你当这是给你开的公堂不成?”燕穆心里堵得慌,可一看那熟悉的眉眼,偏又生不得气。他摆了摆手,坐了回去,“罢了罢了,你先说与朕听听。”
邵煜直起身子,遥遥望了秦望凝一眼,扬声把迟景唤了进来。
迟景早就候在了殿外,一听见邵煜的声音便走了进来。
同他一起踏入这大殿的,还有一穿着粗布的白发老妪。
“臣、草民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秦望凝形容窘迫凄惨,不过只望了那老妪一眼,身后的冷汗便立即便湿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