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孟锐身形晃了一晃,竟是站立不稳。伸手扶住身侧的床柱,才算是勉强站稳了。
但即便如此,他一张俊脸上也已经煞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无了。
“这毒,果真就无解了?”
喉中如被锉刀重重的锉过,舌尖一股腥甜,拼死压住,咽下,才不至于喷出。
旁边的丫鬟见状,惊呼了一声世子。王医正显然也有些吓到了。
往前走了几步,伸手要给孟锐诊脉。薛清宁固然体内有毒,左肩有伤,但这位世子爷看着也是衣襟上落满斑斑点点的血迹,面色青白。刚刚还身形摇晃,要手扶着床柱才能勉强站稳。
要知道像孟锐这样的武将,又正值青年,体力是何等的好,怎么会连站都站不稳呢。
不过却被孟锐给摇手止住了,只问着:“她体内的毒,你有几分把握能解?”
但凡有一丝希望,也不论要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绝对不会放弃的。
王医正怔愣了一下。然后就反应过来,他刚刚的话是很有歧义的。
忙解释着:“好叫世子爷放心,虽然老夫诊断不出这位姑娘身中何毒,但这位姑娘体内的毒却已被清除了十之八、九。她是不是先前曾服用过什么药物,还是这位姑娘体质特殊?”
若不然怎会如此?
这忽然柳暗花明的一番话教孟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心内狂喜。
忙将自己先前曾喂了薛清宁一颗解毒丸的事告诉王医正知道。
心中也明白过来,当日他遇到的那个人所言不虚。那一颗清毒丸,确实可解天下所有的毒。
王医正也点头,赞同了他的想法。甚至还对那个人十分的感兴趣,想要同他切磋一番医术上的事。
孟锐心想,据那人所说,他擅长的是下毒解毒,这用医术救人上面肯定是不及王医正的。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事难道是这个?最重要的是,王医正虽然说薛清宁体内的毒被清除了十之八、九,那也还有十之一二。
于是忙催促王医正开药方。
王医正思索片刻,提笔开了药方。孟锐接过看视。
在军中多年,受伤的次数一多,对有些药物也有所了解。见王医正开的药方上多是清热解毒,且药性温和的药物,放下心来。随后叫了个自己信得过的侍卫进来,将药方递给他,叫他速去拿药。
也并没有叫人送王医正回去,而是吩咐人在院内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请王医正歇息。
预备薛清宁有什么情况,好随时请王医正过来看视。
孟夫人依然在外面明间坐着,听孟锐吩咐人去抓药,吩咐人收拾屋子送王医正过去歇息,她并不发一语,只安静的垂眼喝茶。
直至东梢间里没有其他人了,孟夫人才让丫鬟进去叫孟锐过来说话。
孟锐倒也过来了。且一过来他不待孟夫人开口询问,直接便说道:“儿子知道母亲要问什么,但现在宁宁尚未清醒,儿子实在无暇说这些事。还请母亲先回去,待确认宁宁安好无恙后,儿子自然回去母亲那里请罪。”
他这一番话说的甚是坦荡,孟夫人却是听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不就相当于承认了他和薛清宁之间的事。
待要质问,但看孟锐衣裳前襟上面血迹斑驳,长眉紧拧,一副忧心焦急的样子,那质问责问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末了也只不过沉声的说得一句:“你要知道,你同她是义兄妹这件事,京中世家都是知道的。我们靖国公府和他们荣昌伯府在京中也都是有脸面有名声的人家。”
孟锐神色微凛。
他当然知道这个。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这些时候才会有诸多顾忌。
但是现在,他却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了。
他始终没法子看到薛清宁嫁给其他任何男人,同其他男人生儿育女的。先前薛清宁中毒镖昏迷在他怀中,那一刻他就觉得,人的一辈子这样的短,也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他喜欢薛清宁,这辈子就要同她在一起。哪管前路有再多阻碍,他都再不会退缩一步。
所以对于孟夫人的这两句警戒之语,他没有说什么,只道:“孩儿恭送母亲。”
孟夫人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看他一眼,也只得起身带着丫鬟往外走。
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与其在这里同他争论,倒不如回去等孟锐同他过来说明缘由。
孟夫人走后不久,侍卫就将煎好的药送了过来。
孟锐伸手接过。只不过薛清宁现在昏迷未醒,如何喂药却成了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隔了这么多天才更新,实在是这个年过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我是1.22那天带着娃儿跟老公回他老家的,到了他老家才知道他爸和他弟弟前两天刚从湖北回来,我整天提心吊胆的。大年初一那晚听到隔壁有个村子有两个从武汉回来的人发烧晚上被医院拉走了,然后大年初二我和娃儿,还有娃儿她爸就回来了。因为事先跟幼儿园老师报备过这件事,老师也往上报备了,到家就接到我们市内疾控中心的电话,然后我们三个人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隔离。
真的是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事。主要是娃儿还小,才五六岁,一想到有什么事她要隔离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她得多怕啊。要是我和她爸爸出了什么事,就她一个人,那多孤单啊,谁管她啊。想多了真的会忍不住的哭。好在截止到昨天老公他爸和他弟弟从湖北回来满14天了,我一颗心才渐渐的放下来。不过小区里面好多温州台州的居民回来,近期我们也是不敢出门的。就还是老老实实每天在家宅着带娃吧。
希望这件事赶紧过去吧。所有人都好好的,能想去哪溜达就去哪溜达,碰到熟人都能跟他们打声招呼,跟他们闲聊一会,而不必跟现在这样,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就算偶尔下楼扔垃圾拿快递,碰到熟悉的人都不敢开口打招呼。
天必佑我大中华!
☆、绝不更改
上次薛清宁伤寒不肯喝药, 孟锐是捏着她的下巴迫着她将一碗药喝下去的, 但现在这法子肯定不行。
也无暇多想,孟锐遣散屋中的人,然后当机立断的自己先喝了一大口药, 再俯身喂给薛清宁。
如此数次, 一碗药悉数都给薛清宁喂了下去。
值此时刻,纵然如此亲密接触,但孟锐心中却无半分绮念,只盼着薛清宁能快些醒过来。
但也不晓得薛清宁是惊吓过度, 还是体质较弱, 喝了药之后好长时间都没有醒过来。
孟锐不放心,数次让人请了王医正过来给薛清宁诊脉, 得王医正一再保证薛清宁绝无性命之忧,才觉心中稍安。
孟夫人那边也数次遣了丫鬟过来叫孟锐过去。想是见孟锐迟迟未去, 心中焦急,才会如此。
最后孟锐被逼的狠了,只得交代丫鬟好好的在床边守着薛清宁,若有任何事立刻去夫人那里寻他,这才转过身,一步三留恋的往孟夫人的上房而去。
走至半路,想起还未曾告知薛家这件事, 忙遣了个侍卫去荣昌伯府送信。想了想,又遣了个侍卫,叫他速去将国公爷请到夫人的上房, 他有要紧的话要说。
侍卫答应着,转身飞快的去了。孟锐则脚步放缓,慢慢的往上房走。
等他到上房院门口的时候,正巧看到孟明达正快步的往这里走。
就停下脚步,对孟明达行了个礼,叫了一声父亲,态度甚是恭顺。
孟明达是个急性子,一看到他立刻就问道:“侍卫说你有要紧的话要说,是什么话?”
刚刚知道孟锐在郊外遇刺,立刻赶过去看视。见孟锐无恙,立刻叫了影青过去问到底发生了何事。随后根据影青的叙述,立刻遣人出去找寻线索。
关于薛清宁的事,他也特地的嘱咐人,若有任何事立刻遣人来报。还想到荣昌伯府尚且不知道这件事,早就已经遣了两个人去荣昌伯府报信了。
甚至还特地的嘱咐那两个前去报信的人,薛姑娘的伤已经叫王医正看过,绝无大碍。确实算得上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却没有想到孟锐会忽然遣人过来告诉他有要紧的话。只以为这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立刻起身快步的往上房这里赶。
孟锐却不回答,躬身退让至一旁:“请父亲先进院。”
孟明达压根不清楚孟锐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看了他一眼,见他垂眉敛目,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也只得抬脚跨进了院内。
孟锐跟在他身后往里走。等进了屋,就看到孟夫人正坐在明间的罗汉床上。
她手边的炕桌上放着一杯茶和上个月府内的开支账目,但是显然她现在既没有喝茶的心思,也没有翻看账本的心思。正皱着眉头在出神,一脸忧愁的样子。
听到旁边的丫鬟叫国公爷和世子爷,她才回过神。
对于孟锐过来孟夫人是一点都不意外的,刚刚她可是遣了好几拨人去催孟锐过来问话,却没有想到孟明达会和孟锐一起过来。
心中一跳,只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忙问道:“可是宁宁的伤势有什么变故?”
刚刚她在孟锐那里也是知道薛清宁的伤无性命之忧之后才放心回来的,但是现在......
“母亲放心,她的伤无妨。”
孟夫人待要再问,却见孟锐将屋中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又请孟明达在罗汉床上落座。随后他一撩衣摆,对着他们两个人就跪了下去。
孟明达和孟夫人都吓了一跳。
孟夫人爱子心切,立刻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孟明达随后也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
这是他唯一的嫡子,外出竟然会遭到刺杀。若孟锐跪下是要他彻查这次刺杀的事,那即便孟锐不说,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肯定会彻查这件事。
胆敢伤害他儿子的人,他必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孟锐倒也直接。晓得这件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极干脆利落的就开口说道:“儿子不孝。但儿子心悦宁宁,想娶她为妻,还请父亲母亲成全。”
说完,就俯身深深的拜了下去。
孟夫人对这件事是早就已经猜想到了,所以听到孟锐的这话倒也不是很震惊,只是无奈的叹气。
看来先前警告孟锐的话他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现在竟然敢当着她和孟明达的面就直接说了这话出来。
不过这也足可见孟锐的心中对这件事确实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就是不知道夫君听到这件事会是个什么反应,他脾气还这样的火爆......
忙转过头看孟明达,就见孟明达双目圆睁,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孟锐,显然是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这件事。
不过想想也是。孟明达对这件事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忽然见听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想要娶他自己认下的义妹,能接受才怪。
孟夫人担心孟明达发怒,忙开口劝慰:“老爷,你听我说,这件事......”
不过已经晚了。就听到哗啷啷一阵响,是孟明达抬手将炕桌上的盖碗和账本都给扫到了地上去。盖碗打的粉碎不说,里面的茶水也流的满地都是。
甚至有一块碎瓷片贴着孟锐的手背就飞了过去,在他的手背上划了一道好长的伤口,立刻有血珠沁了出来。
孟夫人心疼儿子,立刻说孟明达:“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非要这样?”
孟明达却是不理她,猛的起身自罗汉床上站起来,伸手指着孟锐就怒道:“你刚刚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有胆再说一次?”
孟锐是丝毫不惧的。哪怕刚刚他眼睁睁的看到那块碎瓷片飞过来,他都没有躲闪一下,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缩的。
于是他直起身来跪好,然后眼望着孟明达,朗声的重复了一遍刚刚他说过的话:“儿子不孝。但儿子心悦宁宁,想娶她为妻,还请父亲母亲成全。”
孟明达的意思原是要以父权压制孟锐,让他知难而退,却不想自己这儿子胆大包天,竟然真的敢再说一遍这个话,且还一个字不错。一时倒被孟锐给震慑住了,眼望着他,震惊的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等到反应过来,只气的暴跳如雷。
“你心悦谁不好,啊,非要心悦薛姑娘?这义妹当初也是你自己非要认下的,可没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的吧?我和你母亲一开始还不同意这件事,拗不过你坚持才同意,只当你有个妹妹。可你倒好,你现在竟然跟我说心悦你自己的义妹,想娶自己的义妹!伦理道德这几个字你不晓得?圣人的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孟锐虽是武将,但因着是世家子弟,从小孟明达也请了好些个师父教他读书明事理的。
孟锐静默,低头不言。
孟夫人只以为这是孟明达说动了他。若孟明达发这一顿脾气能让孟锐将心里这个荒诞的想法掐灭的话,孟夫人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就没有再劝说孟明达,而是紧张的看着孟锐,等着他的答复。
下一刻就见孟锐抬起头来,目光坚毅。
“父亲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我想要告诉父亲的事,当初我想要认宁宁为义妹的心是真的,现在心悦她,想要娶她的心也是真的,并无半点作假。请父亲母亲成全。”
孟夫人给气的。
孟锐这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啊。不管他们夫妻两个如何说,他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娶薛清宁。
孟明达更是气的脖颈上的青筋都梗了起来。
“反了,反了!做义兄的要娶自己的义妹,你还晓得廉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么?教别人知道,我和你母亲两个都不要做人了,我靖国公府的脸面也要全都被你给丢尽了。这样的儿子要来做什么?索性打死了事。也省得我将来到地底下无颜面见我们孟家的列祖列宗。”
孟明达以往打孟锐最趁手的工具就是马鞭子,抡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只是孟夫人的上房里显然没有这个。
孟明达四下一望,总是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后来想起来他和孟夫人的卧房里面炕案上的一只花瓶里面插了一根鸡毛掸子,立刻转身阔步的就往卧房走。
孟夫人见状就知道情形不对,也立刻跟过去就想要劝阻。但是孟明达已经拿着鸡毛掸子转回了。
且已经大踏步的走近孟锐的身边,高高的扬起手,对着孟锐的背就重重的抽了下去。
孟夫人是靖国公府的女主人,屋中所有的一应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便是这一根小小的鸡毛掸子也极有讲究。柄是用极结实坚固的红木做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