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现在她也才学了棋和书这两样,徐氏甚至已经在想着要不要请人教她琴和画了。
薛清宁低低的哀嚎了一声,将脸埋在大迎枕里面,不想说话了。
次日却是孟锐十七岁的生辰。
早先几日他就已经遣人去告诉薛元青和薛清宁这件事了,说是这一日要请他们到芙蓉苑踏青。
芙蓉苑紧临着曲江池南侧,苑中栽种着各样佳木花卉,一到春日,城中好些人都会扶老携幼的到这里来游春。
其实也就是郊游。
以往徐氏就曾经带他们兄妹三个来过芙蓉苑,所以薛清宁对这里还算是比较熟悉的。
知道这里因为人多,一些权贵人家为免有人打扰,还会用大幅布帛撑出一块儿帷幕来,以作为相对私密的空间。
其实也就相当于搭帐篷。不同的是这帐篷没有顶,而且较现代的帐篷要大上许多。
于是等到薛清宁和薛元青走进芙蓉园的时候,入目所见就是一片片颜色各异的帷幕。
孟锐早就遣了影青在芙蓉苑外面等候,一看到薛清宁和薛元青,立刻恭敬的对他们两个行礼,然后引领着他们往前走。
一路上薛清宁看到了好些盛妆打扮的男女。看到有相貌生的好的,她忍不住的就会多看几眼。
只是女子还好,对于男子,可能是因为她的两位兄长,特别是孟锐和林星承,他们的相貌生的都是很好,自己经常对着他们的缘故,薛清宁就发现现在已经很难有男子的相貌能让她有眼前一亮的那种感觉了。
不过却忽然发现她右手边的青石小路上有一位身穿黛绿色圆领袍衫的男子,生的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他身上那种温和淡然的气质,空山中的青竹般,给人很谦和的感觉。
薛清宁还是很喜欢这种看起来很清润的男子的,不由的停下脚步,转过头,一直往那边看。
只是才看了一会,就听到孟锐凉凉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宁宁,你在看谁?”
☆、第80章 无懈可击
薛清宁闻声回头,就看到孟锐背着双手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帷幕旁。
穿一件紫色团花纹的翻领胡服, 腰间系着革带, 显得他整个人极其的干练利落。
紫色原就是一种极尊贵的颜色,孟锐身为世家子弟, 骨子里面就透着一股子从容清贵, 可以说他跟这个颜色是很相得益彰的。
孟锐对薛清宁一向是很宽容的, 薛清宁在他面前也随意, 于是听到他这样问, 就老老实实的作答:“在看那个穿黛绿色圆领袍的人。不过我不知道他是谁。”
大景朝的民风还是比较开放的,有的男子出门还会抹粉簪花, 就是想要女子多看他们几眼, 且以此为荣。女子也不会扭捏作态, 看了不说,甚至还会跟同伴一起讨论哪家儿郎的相貌生的更好一些。
薛清宁在这件事上倒还没有这么的热衷,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看到相貌生的好的,无论男女, 她还是想要多看两眼的。
孟锐却好像对这种事一点儿都不热衷。听到薛清宁的话, 他又望了一眼穿黛绿色圆领袍的那个男子。
气质是还可以, 相貌生的也还不错, 只是......
“是他生的好看一些, 还是我生的好看一些?”
薛清宁惊讶的看着他。
她可没有想到孟锐竟然会问这种话, 一时之间就忘了要回答。
孟锐却又开始催促起她来:“快说!”
看他脸上的那副神情, 要是她回答那个男子生的好看一些, 只怕这位立刻就会不高兴。
不过平心而论,薛清宁觉得确实还是孟锐生的要好看一些。
长眉修目,面容英挺,特别是他身上那种恣意明媚的少年气,无论何时看,都是很明俊逼人的。
就很诚实的作答:“你比他好看。”
“真的?”
孟锐似是不信,反问了一句。
薛清宁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再次诚实作答:“嗯,真的。”
孟锐立刻笑起来。看他眉眼舒展的样子,分明就是春末夏初之时满眼浓的化都化不开的绿意,一片勃勃生机。
薛元青和崔子骞听到他们两个的这一番问答,早就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孟锐,”
虽然已经知道他是靖国公世子,但薛元青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直呼其名,也是想要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还要不要脸?”
崔子骞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水,也附和着:“对啊。小舅舅,你以往不是对自己的相貌都很有信心的么,说世间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俊朗的人了,怎么今天就没有信心了?”
竟然自己说自己是世上生的最俊朗的人......
薛清宁看了孟锐一眼,没有说话。不过心里面却在悄悄的想着,这是该说他自信好呢,还是该说他自恋好呢?
但即便她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孟锐也是猜想到了几分。
面上不由的就有了几分热意,然后回过头瞪了崔子骞一眼。
怎么将他以前说过的那些玩笑话都拿出来跟薛清宁说?这样他往后还怎么在她面前端三哥的架子。
崔子骞还是怕他的。旁的不说,他腿上的功夫是极利索的,要是现在他一脚踹过来,自己肯定躲不了。
看来看去的,也就薛清宁身边最安全了。
忙走到薛清宁的身后站好,然后嬉皮笑脸的问孟锐:“小舅舅,怎么,你竟然也有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
以往在他面前再自恋的话都说过,也从来不见他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怎么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笑的都要直不起腰来了。
孟锐看着他,磨了磨后槽牙。
有心想要出手教他什么叫尊敬长辈,但是他却躲在薛清宁身后。
要是万一误伤到薛清宁可就不好了。
捏起的拳头就又松开。不过很快的,他就对崔子骞缓缓的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其实他笑起来的时候确实很俊朗的,也很明媚的,但是熟知他性子的崔子骞却还是忽然觉得身上一冷。
怎么就是觉得这个笑容有几分阴森森的感觉呢?
而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孟锐在不徐不疾的说着:“父亲已经在皇上那里给我请封下神策军统军一职,三日后就要到任。我也跟父亲说过了,届时让你一块儿跟着我去神策军营。”
崔子骞虽然长了十八岁,但一直都金尊玉贵的长大,半点苦都没有吃过。神策军虽然也算禁军,但这可是大景朝禁军中兵力最强的,不但要负责保卫京城的任务,还随时都可能会出京征讨叛军。
可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去过军营。听说军营里的士兵每天都要早起出操,每天还会有各种严格的训练......
“小舅舅,”崔子骞的声音都开始有点儿打颤了,“你,你跟外祖父给我弄了个什么官儿啊?”
神策军统军是正三品。不过依照小舅舅的资历,以及这些年他在边关立下的战功来说,这个统军他是足可以担得起的。
至于他自己,不求多大的官,只求不是兵士,不用每天那么辛苦的出操,训练就行了。
“你想要做什么官?我跟父亲商议过了,让你入神策军先从做兵士开始。等往后你有了军功,自然会提拔你。”
孟锐对他缓缓一笑,目光如同在欣赏落入自己手中的猎物在如何的挣扎,“你放心,我会交代下去,对你的训练肯定会加倍的。你就好好的受着吧!”
崔子骞其实明白孟锐这是在为他好。
神策军是什么?那可是皇上最看重的一支禁军队伍,能进入神策军,哪怕只是做个最普通的兵士,外人都不敢小觑的。往后他若是有了军功,小舅舅和外祖父肯定会提拔他的。
可以说,往后他们永嘉侯府肯定会更加的荣耀起来。
只是他这么多年过的都是仆人成群的日子,毫不夸张的说,连穿鞋都不用自己弯腰的,现在却要他到军营里面去吃苦。
还不是一般的苦!
崔子骞立刻悲惨的叫起来:“小舅舅,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孟锐的话透着不容置喙,人也不是刚刚的散漫,反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郑重,“子骞,你可是永嘉侯府的嫡长孙,该你担着的责任,你也是时候要担起来了。”
崔子骞明白他的意思,也只好哭丧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以往看他都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样子,难得看到他现在一脸颓败的样子,薛元青觉得有趣,便也笑了起来。
“子骞,孟锐说的对。你在我们三个里面可是年纪最大的,可养的最尊贵的也是你。你现在也是时候该去军营历练历练了,若不然,你那一身细皮嫩肉的,看着比姑娘家还要娇贵呢。”
竟然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这个损友!
崔子骞转过头剜了他一眼。
这时候就听到孟锐在说话:“元青你也不必笑话子骞,三日后去神策军军营也算你一个。跟子骞一样,先从兵士做起,等往后有了军功,再提拔。”
薛元青震惊的张大眼看着他,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刚刚他才笑话崔子骞,怎么现在他也要跟崔子骞面临一样的处境了呢?
崔子骞却高兴起来。
走过来勾住薛元青的肩,他笑着说道:“叫你笑话我!好了吧,现在你也跟我一样。”
说着,又转头对孟锐笑道:“小舅舅,有元青陪着我,训练算什么?我一定能扛得下来。”
反正他肯定不能比薛元青差。
薛清宁站在一旁听他们甥舅两个说话,倒也插不进去嘴。
也没有想过要插嘴,知道他们说的是正事。但是忽然听孟锐说让薛元青三日后也去神策军营报到......
她很明白孟锐这是要抬举薛元青。神策军算得上是天子近臣了,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但是只要一想到神策军守京征讨的指责,薛清宁还是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战场上刀枪无眼,要是薛元青万一不慎有个好歹......
“二哥,”
她转身拉住了薛元青的衣袖子,仰起头看他,“这个神策军军营,你会去吗?”
其实从私心里面来说,她肯定是不希望薛元青去的。哪怕他一辈子都一无所成,但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可她也知道薛元青最向往的就是从军,战场上铁血征战,保家卫国,以往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现在有个机会在他面前,还是这样好的机会,他肯定会把握住的吧?
果然就看到薛元青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双眼中如有光芒在闪,极其的亮。
“我去。”
薛清宁虽然心中一沉,但想了一想,觉得还是要尊重薛元青的决定的。
每个人的人生都该由自己来决定怎么过,旁人没有权利指手画脚。
就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并没有说半句劝阻的话。
但眉眼间还是难掩对他的担心。
头上忽然一重。是有人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正在摸她的头。
然后就听到孟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在担心你二哥?你三哥十岁就去边关,上战场,怎么就不见你也担心担心我?”
语气里面竟然含了一丝委屈和酸溜溜的意思。
薛清宁也是没有法子了。
这个人,连这样的事情都要比较,吃醋?
就回过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十岁的时候,我压根就不认得你,要怎么担心你?”
这话回的却是无懈可击的,孟锐不由的怔了一怔。
等回过神来,他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抬手捏了她的脸颊一下。
“我看你跟其他人说话都是谦和有礼的,怎么在我面前偏就这样的牙尖嘴利,一点亏都不肯吃?”
看到薛清宁对他怒目而视的样子,他一张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随即就将右手伸到她面前,手掌朝上平摊开,望着她笑问道:“我的生辰礼物呢?”
☆、第81章 不容抗拒
听到他说起生辰礼物,薛清宁暂且敛了自己的怒气, 回头叫了一声小桃。
为了有仪式感, 她还早先几天就开始寻摸合适的匣子。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样一个朱漆描金的匣子,匣面上还彩绘着四季花卉和花瓶, 寓意四季平安。匣子里面也用上好的红绸子铺在底下, 再将那香囊放进去。
就是香囊里面, 她也特地找徐氏要了一块她珍藏好些年的龙涎香放了进去。
于是孟锐接过匣子一打开, 立刻就闻到一阵幽幽的柔和甜香。
龙涎香虽然是极贵重的香料, 一两金子都未必能买到一两,但是对于孟锐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以前他屋里的香炉里面就经常会点这个香。
重要的是那只香囊。
雪青色的绸子, 上面绣着折枝海棠, 还有一双蝴蝶在翩跹起舞。
看得出来这只香囊做的很用心。无论是上面绣的海棠, 还是蝴蝶,甚至只是一片叶子,或是蝴蝶头上的长须, 无一不精美。边缘处缝合的针脚也很细密,香囊口的抽绳还一边缀了一颗小巧的碧玉珠子。再往上就是棕色的系带了。
孟锐高兴的, 立刻伸手扯下腰带上挂着的白玉坠儿, 就要将这只香囊挂上去。
但想了想, 却又抬手将香囊放到怀里去了。
崔子骞在旁边看着不解, 就问道:“小舅舅, 你这是做什么?”
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薛清宁亲手给他做一只香囊?怎么现在给他做了一只, 他却不戴?
“你懂什么?”孟锐正色看他, “这可是宁宁亲手给我做的香囊, 怎么能这样戴在外面?要是沾了灰,弄脏了怎么办?又或者不慎掉了,那可要怎么办?到时你给我找?”
崔子骞:......
他转头看着薛元青,用目光无声的传达自己此刻内心的想法。
他的小舅舅,约莫是疯了!
不过是一只香囊罢了,即便是薛清宁亲手绣的,就值得看重成这样?
薛元青也很愕然。
他低下头看了看正挂在自己腰上的那只宝蓝色的香囊。
这个就是去年他过生辰的时候薛清宁亲手绣了送给他的,但他可是时常挂在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