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压抑的死寂里，他轻声询问，尾音微带着涩：“念念，你曾告诉我，你和顾亦辰没有可能。”
苏念点头，怕刺激到他，也不敢争辩什么。
“那么你和沈钰希呢？”苏星叶沉重了嗓音，“你们相处得那么融洽，是和好了吗？”
苏念的眼神暗了暗，语气都低沉了些：“没有，我们也不可能了。”
已经离世的沈钰希，和她分属在两个世界。
“那……给我一个机会！”苏星叶握住苏念的肩，虽然尽量冷静下去，但微微颤抖的声线，依旧出卖了他的心绪。
“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是唯一一次，你以前不是说过吗，我们离开一切是非，找个美好的地方重新生活，家里只有我和你，你履行承诺好吗？”
苏念愕然，面对突然的变故，脑子里有点混乱。
虽然苏星叶的声音很小，但两人的不对劲，依旧落入不少人的眼里。
“哥哥……”苏念犯难。
苏星叶直接打断：“不要叫我哥哥！”
这句话，他憋在心里很多年，今天终于出口了，伴随而来的，是全身心的放松。
“念念，怎么了？”在这种局面下，还敢进入风暴中心的，就只有顾亦辰和沈钰欢。
苏念朝助理打了个手势，让她们驱散人群，只是周围没有遮挡的，只能走开远远看着。
苏星叶目光幽沉，像是被一片阴霾笼罩，强势锐利地宣告：“念念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他冷漠陈述：“顾亦辰，因为你的愚笨，伤害念念那么久，你早就出局了，没有资格再缠着她。至于你，沈钰希，你如果喜欢念念，当初怎么舍得上交证据，让念念伤心，和你分手？你明明知道，念念有多想救沈钰欢！对，你大义灭亲，你伟大，你没有错，但你既然选择了正义，那为什么还想要念念？”
苏念听着听着，又有些恼了。
的确，她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有这么个傲慢自大的前夫，再交了个伟光正的前男友！
那一番话，说得顾亦辰无言以对。
当初他错了，现在是努力挽回，尽力在弥补，在他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没有爱人的经验，导致做错很多事。
“你今天突然爆发，忍了很久吧？”沈钰欢面无表情，双眼深邃像是能洞悉人心，“诚然，我们都伤害过念念，让你很不满，在这种心情下，你会想到自己，如果念念的恋人是你，你不会委屈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里交汇，带着十足的硝烟味。
“只是你误会了。”沈钰欢的眼神渐渐黯然，“那时欢太任性了，他想三个人永不分离，但他的哥哥和念念都抛弃了他，他们成双入对，阻止了他的靠近。他一直是偏执的，他的观念里非黑即白，可是他又舍不得去报复，所以选择了死，用死亡来划下一道永远也无法磨灭的痕迹！”
苏念怔怔无语。
她几乎能想到，当时的沈钰欢是绝望而得意的，用死来告诉她和沈钰希：看吧，你们不要我，推开我，现在我因为你们而死，你们永远也摆脱不了我！
第72章
“钰欢……”苏念喃喃，又是无奈，又是气恼。
这个小祖宗，真心只能供着哄着，偏执到了极点，居然准备用死来留下痕迹。
“沈钰希，我在说你，不是沈钰欢。”苏星叶低头，看苏念像是在伤怀，心间涌上一丝酸涩。
他一直都明白，苏念在意沈钰欢，如今知道他的死因，心里肯定不会好受。
“那是必要前情。”沈钰欢看向苏念，一字一顿，声调哀沉，“沈钰希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苏念！”
苏念动容，面对沈钰欢的目光，心都缩紧了。
她直觉想到，他接下去的话，会打破她的固有观念。
“在欢必死的情况下，‘我’拿到了证据，那时念念总在请求，希望‘我’能毁掉那个证据，而‘我’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上交证据，这样僵持了几天。”沈钰欢嗓音低沉无奈，“直到鹰隼雇佣兵绑架了念念。”
顾亦辰的眼神闪了下，有了丝不自然。
那个局，是他设计的，为了保护苏念，也为了一石二鸟，除掉两个情敌。
“在绑架念念的那间屋里，欢杀了人，留下了用自己的血画下的罂粟花。”在苏念惊愕的眼神里，沈钰欢低沉说着，“欢是警队的心理顾问，在公安系统里，有他的DNA信息，根本不用‘我’上交证据，他就已经暴露了。”
苏念怔怔发愣，脑海里像是被投射了个炸/弹，炸得一片混乱。
原来那朵罂粟花，用的是沈钰欢的血，是他主动暴露，主动求死的！她却一直不知情，只以为是沈钰希大公无私，才上交了定罪的证据。
“念念，你那时的注意力在欢身上，为了他和‘我’吵架，甚至提出了分手，让‘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欢，但其实，你提分手是赌气，主要因为‘我’不愿为你妥协，不愿答应你，我分析得对吗？”沈钰欢紧握住了手。
他眼里的悲痛浓得无法化开，“其实，都是误会，只是误会了，才会有后面的事。”
在那段时期，他能感受到沈钰希的不舍，原以为是舍不得他，后来才明白，是因为不舍苏念，所以迟迟犹豫着，始终没有上交证据。
那个在他心目里，拥有凛然正气的哥哥，因为不舍得苏念，动摇了守正除恶的信仰。
“我不懂你的意思。”苏星叶皱眉。
顾亦辰敏锐地意识到不对，目光灼灼，“在这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相比他们，苏念却是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当初在雅斯黛雪山上，坠落下去的人，其实是沈钰希！
结合沈钰欢的话……苏念瞳孔紧缩，猛地想到一个可能，脸色顿时煞白了。
“念念！”苏星叶焦急，扶住站立不稳的苏念。
沈钰欢闭上双眼，在苏念急切求证的目光里，轻轻无奈地开口：“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苏念全身僵直，血液都似乎冻结了。
在雅斯黛雪山上，沈钰希会代替沈钰欢死，除了是想救沈钰欢外，也是为了成全她吗？
他以为她喜欢沈钰欢，所以才会互换身份，是要还她一个有清白身份的、完整的沈钰欢！
偏偏她一心怨他不肯放过沈钰欢，后来，又怪他为了救弟弟抛弃了她。
“笨蛋！”苏念的声音有点哽咽，视线也模糊了，“还是刑警呢，怎么就看不出我在撒谎呢？！”
在最后一次见面，如果她没有因为赌气提分手，承认喜欢沈钰欢，可能就不是今天的局面。
顾亦辰眉目冷沉，注视着在苏星叶的安慰下，情绪渐渐稳定的苏念，话锋忽然一转：“你真是沈钰希？”
他的话直白，目光也很犀利。
苏念心惊，泪眼汪汪的视线投射而去。
顾亦辰是否猜到不重要，就怕他去警局报案，又来一次全球缉捕沈钰欢。
“当然。”沈钰欢面无表情，眼底似汹涌着戾气，“鹰隼雇佣兵绑架念念期间，欢暴露了，导致在雪山坠亡！”
那股子冷厉，像是合着鲜血的味道。
顾亦辰瞳孔微缩了下，在沉默后点了点头。
互相都握有把柄，在这一瞬间，两人达成了共识。
看着那二人间的暗流涌动，苏星叶有了些猜测，在震惊的同时，也不由得担忧苏念。
以苏念的心机，是玩不过顾亦辰和沈钰欢的。
“念念，看着我！”苏星叶很郑重，握着苏念肩膀的力道不轻，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我以我们二十五年的感情来请求你，答应我，可以吗？”
顾亦辰脸一冷，沉沉说：“你看不出吗，念念只拿你当哥哥！”
他原本嘲笑苏星叶的不争取，现在才知道，人家憋着大招呢。
“顺着自己的心意。”沈钰欢压低了嗓音。
苏念眼神恍惚，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片段，那些温馨的相处，一点一滴，勾着她的心弦。
“哥哥……”她欲言又止。
苏星叶后退了步，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个红心小盒，单膝跪了下去，那真诚的目光，像是凝聚了一生的期盼，“念念，嫁给我！”
求婚的戒指，他已经准备很久了。
“这……”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惊呼。他们隔得很远，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苏星叶手拿着锦盒，对苏念单膝下跪，那架势像极了求婚。
“苏总和小苏总不是兄妹吗？难道不是亲兄妹？”
那个场面，简直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我看好顾总，每天找苏总打卡，浪子回头、破镜重圆。”几个人在那议论。
柳依依笑吟吟反驳：“破了还圆什么，我站苏姐姐和沈警官的CP，两人一身古装，简直神仙配对。”
“大苏总也很好，多少女孩心目里的白马王子，终于告白了，我就奇怪呢，苏总看小苏总的眼神，压根不是一个哥哥该有的。”
望着捧到面前的戒指，苏念眼底波澜涌动，目光寻看着四周，但得到的只有失望。
她低头笑了笑，疲惫而落寞，“哥哥，对不起。”
她做不到，在心里对一个人存在念想的情况下，去接纳另一个男人，和他结婚，生儿育女。
哪怕她明知道，沈钰希已经离世，和她没了可能。
又是意料里的答案。
“不用道歉，原本我就不抱希望。”苏星叶压下心底的酸涩，站直了身体，眉眼间是温柔与包容，把苏念抱入怀里，含笑着，“我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开心幸福。”
苏星叶收回红心小盒，带着几分失落，轻轻握住苏念的手，“念念，面对我唯一一次的请求，你都不愿意答应，证明在你心里，那个人很重要。”
今日的求婚，他是想打破僵局，为了心底那丝不甘，想最后争取一次，但既然明知沈钰希已死，苏念都不肯接受他的爱，那么他也可以彻底死心，断掉心里的执念。
自从他被领养开始，他的人生就围绕着苏念，爱得太累了，从今往后，苏念就真的只是他的妹妹。
苏念鼻子有点酸，笑意却盈满了双眼，“果然是我英伟不凡的哥哥，果断、决绝，帅极了……”
终于战胜剧情的力量，打破了小说给他的设定。
她由衷地为他高兴！
苏星叶捏了捏苏念的鼻，也弯了弯眉眼。
“顾先生，你也放手吧。”他轻声叹了下，带着几许惆怅，“你永远也比不过他的。”
沈钰希的死，是苏念一生也无法释然的遗憾。
顾亦辰的心狠狠一颤，脱口而出：“他已经死了！”
活人是比不上死人，但活人有机会，而人死了一切都是空！
“他在念念心里。”苏星叶回答得无奈。
顾亦辰皱眉，冷着脸说：“我真不明白，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她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耗费时光，一辈子沉溺其中，得不到幸福吗？”
“念念乐意，我成全。”苏星叶平静回答，“我和你不同，你喜欢为她规划，而我不会，无论对与错，她想做的，哪怕是跳入万丈深渊，我也会成全她。”
顾亦辰脸色深沉，很久后吐出两个字：“疯子！”
一个偏执狂，一个疯子，再加一个无私奉献的沈钰希，他的情敌怎么竟是些这样的“恐怖分子”？
无所谓的争执，苏念不想去参与，只抹干了眼泪，“行了，继续工作吧。”
天又没塌下来，生活总要继续，整个公司的几十个人，都等着她养活呢。
苏念的眉心跳了跳，转身去了一棵树后，嘱咐所有人别跟上来，才摊开手心问：“钰希，你想说什么？”
她直觉认为，他的话不是她爱听的。
一笔一划，一个个字落在她掌心：我从不喜欢你，只是小时候的经历，对你有特殊的执念，你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其实苏先生很好，你和他很般配。
苏念轻轻眨眼，刚刚落了泪，睫毛都带着湿意。
她没有回应，看他继续慢慢写着：你不需要愧疚，我的死和你无关。很抱歉让你误会，我该离开了……
“沈钰希！”苏念打断，微微歪了歪头，笑得让人发毛，“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隔了会，那些痒痒的感觉，又落在她的手心里：念念，我已经死了，应该去我该去的地方，而你活着，还有漫长的人生。
苏念微微垂眼，脸上的笑意也散了，俏脸上毫无情绪，“那个你该去的地方，又是哪里？”
很快，她得到他的回复：转世。
清风徐徐，苏念裙摆飞扬。她收回手，眺望着万里云空，轻声说：“那好吧，钰希，再见！”
苏念不知道站了多久，小腿都有点酸麻了。
她转身准备回去，看到了沈钰欢。
“你让希走了？”他问。
苏念摊了摊手，笑着洒脱自若，“人家要轮回新生，我总不能让他做孤魂野鬼吧？”
她大概不适合谈恋爱，还是专心搞事业吧。
“以后，有我陪你。”沈钰欢侧头，唇边笑意如火，眼波流转间，像是千万朵桃花盛开。
“跟着我可以，但不准闹事。”苏念挑眉，那架势倒是十足的女王姿态。
沈钰欢定定地注视她，倏然又笑了，“你不怕我。”
苏念一直怕他，只有沈钰希在场，她才能自然面对他。
她就那么有信心吗？
“怕你干什么？其实你就是猫咪，别看张牙舞爪的，顺着毛摸乖得很。”苏念唇角微翘，俏皮笑着，“小猫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