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溪此刻没有与他玩闹的心思,撅了噘嘴,蛮不高兴顺着他的话说:“就是离不得!”
“好,离不得。”封戎将她锁在怀内, 下颚顶着她绒绒的发顶:“我不会离开你。”
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只希望届时不要恨他才好。
饮溪听了窝心,抱着他,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蹭一蹭。她从前不知道成婚是什么样的,此刻却觉得成婚真好,若是封戎能永远陪在她身边就更好了。
若笃说的话她还没有忘记。
她说凡人男子最是薄情,饮溪是断然不信的,起码她遇到的封戎绝不会如此。封戎很好很好,是她形容不出的好,是她认识的顶顶好的凡人,往后也再没有人能比得上。
封戎哄她继续睡,陪着她躺在塌边,由她蜷缩在怀内。
饮溪仰着头问:“你还走吗?”
封戎伸手,轻轻整理她的鬓发,眸色似水:“还有些许事情尚未处理完,我陪着你睡着,很快就回来,我保证,下次睁眼的时候,我一定在你身边。”
饮溪有些扭捏:“那你可一定要在。”
若是……若是不在,她也不能如何,只是会有一点点失落罢了,她保证,身为一个成熟的仙,只有一点点。
封戎笑着应是,手臂环在身后,轻抚她背脊,带着一股安定她心的力量。
饮溪其实没有什么睡意了,尤其适才做了那样的梦,一闭眼,还是不能全然忘在脑后,仍有些心有余悸。可又因知晓封戎尚有事情丞待处理,怕他回来晚了会累,便乖乖闭上双眼,装模作样的睡着。
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就长稳呼吸起来。
封戎合衣躺在她身侧,怀中是她温热的身躯,触手可及之处是她娇憨无防的睡颜,着实不想这么快就抽身离去。
流连看了半晌,才轻手轻脚起身,出了帐子。
直听到彻底没了声响,饮溪才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眼,踢开被子坐起来发呆。
日日在宫内盼望着出宫,可如今经历了这等事,却不太想继续留下来了,只想着快些回到宫里去。
这山上还有若笃……虽则不知道她到底抱了什么心思,可她显然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饮溪是偷跑出来的,这并不意味着解决了若笃这个麻烦。小鹿说那结界是专为困住若笃设下的,第一日碰到的神秘男子说此处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诚然,饮溪现在是再没了心思探寻什么秘密,可这天下竟然有人公然将一个堕仙囚禁在凡间一处不起眼的山林之中,显然酝酿着什么阴谋。
这山中的土地神呢?附近的城隍爷呢?莫非就真的瞒天过海没有神仙察觉?
她在天上时总以为凡间的事神仙都知道,诸神各司其职,绝没有玩忽职守之人。可下了界才发现并非如此,皇宫中有个阴气冲天的铅华宫,皇宫外还有个不知所以的结界。
以若笃执着的态度来看,若是她出不了结界还好,若是出了结界,难保不会来寻她。况且她如今也猜到几分,若笃是个害人的仙,原就是因着做了罪恶滔天之事才被剔了仙骨,早已失去为仙的资格。照那洞中尸骨来看,显然她堕入六界之外后依旧做着害人的事。
她说那位大人死了,饮溪是相信的。
陈大人生平如何,自有冥府的神仙定夺,生死簿上他行了什么善做了什么恶,到他阳寿耗尽时自然会见分晓。
饮溪虽不喜陈大人,可这也不是陈大人枉死的理由。随随便便就要一个凡人的性命,岂是仙家之举?
小鹿说那结界只困得住若笃一人,饮溪、小鹿、还有陈大人,三人皆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入了结界,说明结界是可以进入的。
那也说明,只要若笃有心,往后她还会继续害人……
原本见到封戎雀跃起来的心又沉重起来,此事不能不管,可她也管不了……
正掂掇着要不要将此事告与封戎,就听到帐子后面传来些许轻微的响动。
似乎是有人在敲打帐子,很有规律,敲两下,停一停。
饮溪眨了眨眼,思绪立刻转到这里来,她慢慢从床上下来,踩着云履一瘸一拐挪到那有响声的地方,在那动静之后,也跟着敲了敲。
谁知道她这一动,外面的人激动了。
“是饮溪吗?”
隔着厚重的油布,声音有些许闷,可这般清朗独特的音色,是长孙星阑没错了!
饮溪奇了:“星阑?”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在此处,还敲帐子?
他听着似是长舒了一口气:“你回来了,果真是你!”万幸,万幸!
饮溪挠了挠头:“是我呀,那日我赴了你的约又没有等你回来,你是否生了我的气?”
若是生气了,只好将她珍藏的梅花糕送与他赔罪。
怎会生气?
长孙星阑年方十八,至今上了数次战场,可没有一次出征前生出过祈求神仙保佑的想法。却因这一回饮溪失踪,他做不了什么,心中愧疚悔恨,往日里不信鬼神的少年将军竟然四处求神求佛。
幸得神仙保佑,让她平安归来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他顿了顿,又问:“你在山中遇到了什么?是否受伤?”
听说晚间皇帝传了御医,那必然是受伤了,就是不知伤的重不重。
这样的对话好生奇怪,她站起来问:“你为何不入帐中来?”不过就隔着一层布,绕一圈便出去了。若是他不愿进来,那她便走出去寻他,只是会慢一些罢了。
账外的少年将军沉默少顷:“这里是陛下的居所,不可唐突。”
方才先行去过婢女住的帐子,与她时刻在一处的仔姜直言姑娘不在,她称呼她为姑娘……
再看看皇帝的态度,几日驻扎在山中,为了一个宫女大动干戈,劳驾几百个御林军封山寻人。
长孙星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然是皇上的人,便再也不能如过去那般随性相处。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十分清楚,即便再喜欢,也绝不会做不该做的事。
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可背后还有整个长孙家。
饮溪听不到声音了,弄了弄裙摆就要拖着痛兮兮的脚踝出去找他,才迈出去一步,就听他急急道:“不必见面了,你回来便好,我还有事,先行离去!”
接着就果真再没了声音。
为何如此莫名其妙?
饮溪偏了偏头,想不明白,又回到床上去。
*
封戎身后跟了五六人,楚炎位列其中,剩下的几位皆是蒙面禁卫。
楚炎已能勉力爬起来了,只不过面上依然惨白无血色,双唇发紫。
皇帝的手段太邪门,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出宫围猎竟带上了他的心脏,甚至能搜寻来数十年前便已销声匿迹的乌锋毒蛊,足足八只!
饶是他几十年修道见惯了场面,也对那毒蛊颇为忌惮。
他知道,皇帝只是给与了些许轻微的惩戒,既然能一出手就把乌锋毒蛊摆在面上,那就说明他整治他的能耐绝不止毒蛊这么简单。
经此一遭,楚炎彻底歇了心思,他真的怕了。
只是不知皇帝为何要求他跟着一道入山,还是在深更半夜。
一行人行迹毫无目的,打头的禁卫并未循着特定的路走,漫无终点,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一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皇帝没有开口,面无表情走着,楚炎也不敢开口去问。
直到走到一处地方,那打头的禁卫忽的转身,冲着皇帝一点头。
皇帝偏头,似笑非笑看一眼楚炎:“爱卿,此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发现了?”
楚炎一路都在思考,并未注意,此时听皇帝发话,四顾认真观察一番,随后拧眉。
“是结界。”
封戎并不惊讶,懒散着瞥他:“可有法子破了这结界?”
楚炎重咳几声,回身从胸口中掏出一串珠串,神情凝重起来:“微臣定当竭力。”
傅榆……!
那结界并不坚固,却十分难缠,所幸他身上带了法器,沉思片刻,不知念了什么,就见面前空气似是有轻微波动,透明屏障一闪而过,随后便缓缓的散开。
楚炎神情更为凝重了。
皇帝不言,禁卫继续向前走,片刻后便路过一个颇为奇怪的山洞,那山洞四周寸草不生。
洞口处隐隐约约似是躺了一个人,几人走近,楚炎看清那人脸,一时哑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人诸位都熟悉,正是内阁陈大人,昨日还能言能走的一个活人,此刻爆睁双目躺在荒山野岭之上,面色清白,形容枯瘦,油灯耗尽的模样。
皇帝匆匆瞥一眼,眸中一闪而过厌恶。并未停留,接着走了。
又不知行了多久,视野内出现了一座宅子。
一个偏僻孤山上有结界,结界之中竟然还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宅子。
这事态走向,楚炎越发看不懂了。
再靠近,宅子外圈着篱笆,篱笆中有一群鸡鸭,可若是细看,便能看出那鸡鸭宛如死物,一动不动,僵直如石块,没有半分生气。
宅门大氅,封戎并未因宅子前的异样停留片刻,他从容踏入那宅院,直直向内走去。
宅子不大,很快便见了底。
宅院之中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背影纤丽,一袭白衣,长发披散着。
封戎面无表情的看,片刻后突然动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随后看清了女子的脸。那脸上此刻布满血泪,全然看不出本来面目,身前白衣染了一片红,双眸殷赤,有如一对血窟。而她形容呆滞,执着的盯着不远处一间敞开的屋子,对周遭来人毫无反应。
此情此景,连楚炎都禁不住起了一身冷汗。
禁卫挡在封戎身前,十分戒备。
封戎却饶有兴味的蹲下身,盯着她的脸瞧了半晌,瞧过后,注意又不知为何转移到她身上的白色衣衫,且对着那染血的衣衫看了许久。
越看,越是眸光沉沉。
楚炎也跟着看,从上至下细细打量,很是惊诧,不知此女是何来路。随后他便看到了女子露出的一截白壁手腕上,戴了一只木刻镯子,视线微定,他不由上前两步,在看清那镯子之后,心中一个咯噔。
却见皇帝已经站起身,嗪着意味不明的笑,对着那女子开口。
“你可认识饮溪?”
此话一出,那女子竟活了,动了动僵硬的身躯,一扭脖子,呆然看向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若笃:莫挨老子
封戎:……好像听说拢寒山是谁的地盘?
辞镜男主:不要问老子自己地盘上出现这种事为什么不管,不是不管,是懒得管:)
封戎(嗤笑):哦?
辞镜男主(横眉冷对):什么意思?
封戎(微笑):都是九的男主,和我的逼格比起来,你真的没有什么牌面。
辞镜男主:那是,论逼格谁比得过bking?
封戎(怒):九你看看,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九九(惆怅):我的星阑呦,妈妈好心疼,就这么做个不配拥有姓名的男配也太亏得慌了!
封戎,辞镜男主:……你怎么总和我们不在一个频道?
决定了,以后上午学习,下午码字,写多少算多少,十二点准时睡觉!大家也要有健康的作息呀!前两天凌晨三点半更新,竟然有小仙女四点留评,仗着是仙女所以不睡觉的吗???下次捉到打屁股!我们互相监督。
第52章
既然想不出结果, 暂时又无法做些什么,饮溪终归还是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再无什么入到什么梦境中, 闭眼一觉到了天明。
再睁眼之际,迷糊中察觉到身体贴靠着一具炽热的躯体, 随之而来一种莫名的安逸与安心。封戎如言, 果真躺在她身侧,不知昨夜几点回来的, 此刻正合着眼, 手臂却揽在她腰间, 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她圈在怀内。
饮溪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 与旁人同床共枕。
凡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 千年修得共枕眠。她是天地而生的仙, 没有上一世,那么这一世可以与他共枕眠, 是否说明是天注定的缘分呢?
许是她轻微的动作引起梦中的封戎注意,他抬了抬手臂,又重新将她往怀内压。
他只穿了白色的中衣,长发也散着。上一次这般仪容还是她躲在浴池内吃糕点, 也正是那一次, 才有了二人后来的事。
缘法当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如今细细想来, 原本两个毫无交集的人,竟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委实不可思议。她是九重天上的小仙,封戎是人间帝王, 即便是下了凡,最初也在远离皇宫千里之外的山林中,难得遇到一个凡人还是山中猎户,可最后还是遇上了,不仅遇上,甚至后来发生种种事,还允了他要对他负责。
唉……负责负责,倘使明日一睁眼,仙界便遣人来接她回天庭,她又该如何呢?
神仙下凡本就不符天庭规矩,便是她央求帝君多留些时日,又能留多久?况帝君清正严明,在天庭素来以德服人,未必会对她网开一面。
再再退上一万步讲,她可以留在凡间了,可凡人寿数短暂,待到封戎寿终正寝之时,她又该如何?
原想着届时报了恩还了情,就能毫无牵挂回天上去,待到那时,她依旧可以与长夜结为道侣,做她的快活神仙。
直到这几日被困于结界内,饮溪才知晓,其实是舍不得的,她并非如她所想那般是个来去无牵挂的仙。她已对封戎生了情,并不愿看到分离的那一天。
想着想着,心情又难免怅然起来。
封戎并未睡很久,他素来是个极为自律之人,醒来时就看到饮溪睁着一双清亮眸子正大光明盯着他看。
他微怔,随后忍不住笑,低头将被子盖过两人头顶,视线内顿时便黑下来。
忽然陷入一片漆黑,饮溪有些茫然,只听得这方寸被窝之内,二人的呼吸声逐渐纠缠在一起,空气也闷热起来,而她与封戎则贴的更近。
她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脸颊、耳后,令她一阵阵脸上发烫,胸口不适。
“很早就醒了?”封戎的声音自耳畔传来,低低的,有些将醒未醒的沙哑。
饮溪唔一声,不自觉抬手将脸蛋捂起来,模糊不清道:“也没有很久。”
他轻笑一声,又问:“那为何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