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前几天听到个消息,忘记告诉你了。我的心现在还在发抖呢。”
胡三哥马上就从炕上坐到了桌子跟前,认真地看着胡幽。
“啥,你说。”
胡幽在慢慢地组织着这个语言,实在不好糊弄啊,现在整个胡家最好糊弄的就只剩下亲爹胡四了,连8岁的胡小弟都是贼精贼精的。
弄不好,一个词没说好,掉进去的就是自个儿了。
胡幽想了想,只能把那个女人再搬出来了。
“就那个女人,她叫郑英秀,说她是记者。那天她拦着符生说话,被符生狠狠地骂了一顿。”
胡三哥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比想像中的还复杂。
胡三哥立即就问起了胡幽当时的情景,而且胡三哥脑子还非常好用。
“她叫郑英秀啊,她说了什么?”
胡幽心头就一突地跳,心说妈妈呀,三哥你可真厉害。
“她说让符生接受她的采访,而且她还提到了什么文化人劳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事,当时就把符生给惹怒了。”
胡幽为了把这个书里提到的“文化人儿下乡劳动”的事儿,给明明白白的讲出来,还直接把这个事儿盖在了郑英秀的身上。
不过胡幽并不担心这个会被揭穿,因为郑英秀要的就是拿文化人儿开刀。
胡幽的本意是让胡三哥去点醒胡二哥,结果胡三哥“蹭”就站了起来,突然就跑了出去。
可是胡三哥的脚不行,用力跑了几下就停了下来,一只手扶着脚腕的地方慢慢地蹲了下去。
胡幽赶紧就追了出去,看到胡三哥的脸都快扭到一起了,赶紧就把胡三哥给扶了起来。
胡幽看着胡三哥头上出了一头的冷汗,应该是又带起了旧伤,胡幽心疼的厉害,用手在胡三哥脑门上抹了好几把。
“哥,咱回去吧,有什么事儿也别急啊。”
胡三哥点点头,由胡幽扶着一瘸一拐地又回了屋里头。
胡幽又是手忙脚乱的烧水,胡二哥这里的能烧水的只有煤油炉子。
胡三哥看到胡幽站在煤油炉子跟前时,吓得大叫了起来。
“小宝,你躲开,那个有火。”
胡幽当然知道有火了,没火能烧水嘛。
这会儿胡三哥稍微缓过来点了,单蹦着一只脚,跳到了煤油炉子跟前,拿出窗台上的一盒火柴,“擦”地一下,就把炉子点着了。
胡幽立刻就把水壶放了上去,又扶着胡三哥坐在了炕沿上。
“哥,你快歇歇吧,我会呢。”
胡幽把胡三哥摁了回去,又从旁边的凳子下面,抽出个盆来。
胡二哥这里凳子下面的盆,肯定是用来洗脚的。
等热水烧好后,把热水给胡三哥又倒好热水,兑好了水温,胡幽赶紧把水盆给胡三哥端到了炕沿边。
胡幽一直忙乎着,根本没有抬头,也没发现胡三哥一只手捂在脸上偷哭。
而胡小弟挨着胡三哥坐在一起,张大嘴看着胡幽。
等胡幽准备和胡三哥说话时,才听到胡三哥的抽泣声。
胡幽吓得退了小半步,至于嘛,不就是整个泡脚水。
胡幽微低着头,试探地问胡三哥,
“哥,你咋的了,哪不舒服?”
胡三哥摇摇头,用手抹了把脸,可是泪还是又流了下来。
“哥真是没用,还得让小宝你忙乎,哥觉得对不住咱妈啊。”
胡幽觉得和胡三哥完全都没法说话了,赶紧就岔开了话题。
“三哥,你刚才着急忙乎地,是要去哪啊?”
胡三哥这才想起来,刚才要去干啥的。
“去找老师,和他说说这个文化人劳动的事。”
胡幽真是没想到胡三哥这脑子转的也太快了,没有白读书。
胡幽看着胡三哥反而笑了,
“哥,我们明天还要去呢,曲奶奶要做贴饼子,急啥,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等胡二哥回来的时候,知道胡三哥又扭了脚,立刻出去了,没一会儿拿了几贴狗皮膏药回来了。
胡二哥一边给胡三哥贴膏药,一边低声地说,
“这个药是老东西了,也是个好东西,老三,你这几天脚别用力。”
胡二哥的话听着没什么,可得要分听话的人是谁。
胡三哥靠在被子上面,眼睛盯着胡二哥不说话。
胡二哥被胡三哥盯着发麻,转过头时,又发现胡幽和胡小弟也在盯着他看。
胡二哥吧咂了下嘴,左看看,右看看,叹了口气。
“咋,啥也都想知道,可是这事儿危险着呢。”
胡三哥手跟前正好有一东西,直接扔了过去。
胡二哥赶紧接住了,伸手又递给了在炕沿边上正着急的胡小弟。
是胡小弟的弹弓,胡二哥对着胡小弟笑了笑。
“你的宝贝可不要乱扔啊。”
胡小弟乖乖地点点头,马上又同胡二哥说,
“我都知道你干了啥事了,我不跟别人说,打我也不说。”
胡二哥咧了下嘴,头一次被8岁的弟弟说得无话可说。
胡三哥却没那么幼稚,用力拍了下炕。
“几年前来着,你是不是跪在爸跟前发过誓,不跟那女人再来往的,你咋就这么没出息呢?”
胡幽还以为是个天大的事儿,没想到是女人,就不禁地好奇。
“三哥,咱二哥难道不是和人弄黑市么,那个人是个地痞流氓什么的吗,咋就又变成女人了?”
胡幽觉得脑子不太够用时,正好听到了胡三哥长长地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就是个流氓,可她是个女流氓。”
这个年代叫混混和不思上进混日子的人,统统都可以称为“流氓”。
这个流氓的意思,并不是指后世那种占女人便宜的欠教育的混蛋,而是一种别称一样的存在。
胡幽舔了下嘴唇,忽然觉得口好渴,拿起桌上了水碗,喝了一大口。
胡幽觉得还是要问清楚才行,看了眼胡二哥,这家伙现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
胡幽想着还是要问胡三哥比较稳妥。
“三哥,那个啥的女流氓多大了,和咱二哥咋认识的啊。”
胡三哥看到这样,已经隐瞒不下去了,而且胡幽和胡小弟讲清楚比较好,毕竟都是一家人。
“她叫未静,和二哥是小学和中学同学,现在应该也18了吧。她就是个女流氓,从小就爱打人和打架。二哥之所以和她关系好,还不是因为人家有几下子身手,救过他。”
胡幽伸出手又喝了口水,可是发现水碗都空了,胡小弟瞪着眼睛看着胡幽,立即从桌上的小水壶里,给胡幽的水碗里加了半碗水。
“姐,你喝吧,这个故事其实挺好听的。”
胡幽垂下眼皮看着胡小弟,这小子终于有8岁的样子了。
胡三哥的话,让胡幽一时半会儿有点消化不下去,用后世的话说,没想到胡二哥的口味这么的重。
胡幽看着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胡二哥,就试探着问了下,
“二哥,你是非要给人当上门女婿么?”
胡二哥一听胡幽的话,立即就挤在了胡幽旁边的凳子上。
一只手紧抓着胡幽的手,胡二哥的脸上笑容越来越亮了。
胡二哥闪着大白牙,抓着胡幽的手说,
“还是你了解二哥,你二哥我打小就胆子小,不得找个厉害的,让我靠一靠嘛。对不?”
胡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就听胡小弟大声说,
“对,二哥你说得对,我也要做上门女婿。”
胡幽头疼地挠了下自己的脑门,看了眼胡二哥,又看向了胡三哥。
“那三哥,你的意思呢?”
这个问题好难啊,胡幽不知道该做什么选择。
胡三哥伸手又把胡小弟手里的弹弓抢了过来,朝着胡二哥扔了过去。
“你先说清楚,黑市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三哥的话声音不大,却把胡幽吓了一跳,赶紧跑到了窗户边,果然看到有个人朝远处跑了。
胡幽转过头看着胡二哥和胡三哥,抖着嘴唇说,
“她好像听到了?”
第44章
胡幽只看到个背影,是个女人,却不太能确定是谁?
“是个女人。”
而胡二哥虽然比胡幽晚一步,一下就在窗户边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
胡二哥马上就认出了是谁,马上打开门拔腿就追了出去。
胡幽看着跑出去的胡二哥,有些不明白那个女人,这么晚了,趴别人家窗户底下偷听别人说话,到底想干啥?
胡幽靠在胡三哥旁边,看着一脸期待答案的胡小弟,
“三哥,你知道是谁吗?”
胡三哥却是轻笑了一声,好像他刚才能站起来看到了一样。
“文青呗,除了她,还有谁能被这种小事吓跑?”
胡幽看着胡三哥,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叫小事?
“哥,那你说她干啥来了?”
胡三哥笑了笑,“能干啥,想让二哥帮她恢复她的名声呗。”
胡幽忽然感觉这样也好,文青那人还真的觉得挺不合适的。
反而是那个什么“女流氓”,胡幽却很有兴趣。
胡幽紧接着又问胡三哥,越是到关键的时候,越能显示出胡三哥超群的智商。
“她会不会说出去啊。”
胡三哥直接就冷笑了,
“她不敢,你二哥和那女流氓学了不少流氓手段,除非文青不想活了。”
胡幽听了手一抖,咋感觉自己家的几个哥哥,都这么熊呢?
幸好,是自己亲哥哥,把自己往死里疼的。
胡幽心也放平了,不害怕文青会告密了。可是又一想,胡二哥到底会用什么手段来应对这个文青呢。
结果不到半小时,胡二哥就回来了,而且一进屋子里,就把胡幽的小手手给拿了起来,把一样东西套在了胡幽的手腕上。
胡幽看着手腕上闪着光亮的石英表,越看越是眼熟,这不就是文青腕上的那块表吗?
胡幽抬头看着胡二哥,就看胡二哥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就像是这块表戴胡幽手腕上,比戴他自己腕上还要高兴呢。
胡二哥又重新坐在了胡幽的旁边,摸了摸胡幽的小脑袋,咧着嘴笑得特别开心。
看样子,是真开心。
“小宝,这块表以后就是你的了。”
胡幽抬起手腕上的表,晃了晃,自己还很瘦,这个链子还是宽了。
“二哥,这块表好像是进口的哩,得要几百块吧。”
胡二哥把胡幽手腕拿起来看了看,有些逛荡的石英表在微弱的煤油灯的照映下,显得更加漂亮了。
胡二哥看了又看,把表从胡幽手腕上给取了下来。
因为表链大了整整一圈,胡二哥轻轻一顺,表就下来。
“这个啊,明天哥帮你取上几个扣,然后你再戴啊。”
“嗯。”
胡幽答得可痛快了,一点也没觉得拿别人东西不好意思,尤其是文青的。
胡幽对着胡二哥笑着说,
“二哥,你咋把她的表弄来了,我还以为你得给她陪点什么呢。”
这个年代,俩人要解除对象关系,往往都是女方受伤害比较多,男方多少意思下,也是该有的态度和行为。
不过,这种事儿到了胡二哥这里已经相反了。
胡二哥“嘿嘿”笑了起来,胡幽听了觉得有些纳闷,有啥可笑的呢。
可是胡二哥却说了一件事,让胡幽终于明白了一个大道理。
酒后失言,真是太好了,哈哈!
“小宝我跟你说啊,你都不知道文校长多喜欢你哥我,可是你哥我啊,心里有数的。”
胡二哥早就从文校长的一点点的话里,明白了文校长媳妇,是不想找村里人的。
“所以呢,我给他多罐了二两酒,他就把他亲闺女身上哪里有颗痣,这痣长啥色儿,就告诉了哥我啦,哈哈……”
胡二哥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一脸的得意。
胡幽有的时候觉得胡二哥很随性,不受约束,其实这种性格真的不太像这个时代的人。
这个时代的人呢,好多是老实本份,对人掏心窝子的,也没有坏心思。
可是,胡二哥可能最近运气不好,打从一工作开始碰到的人,都是一个比一个心思复杂的。
这时候你不害人,也得防着点儿别人害你啊。
胡幽听着胡二哥悄悄说着文青的痣在哪里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平平的前面。
轻轻吐了口气,胡幽认真地看着胡二哥。
“哥,我记住文青那痣的地方了。”
“我也记住了。”
随着胡幽的保证,胡小弟也立即说自己也记得很清楚。
“二哥,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胡二哥说高兴了,忘记旁边还有个8岁的傻小子,扯了下嘴角,立即就把胡三哥扶背上,一只手拉着胡小弟,去旁边另一间宿舍去休息了。
第二天胡幽起晚了,昨天实在过得太不平静了,胡幽又一次摸了摸平平的前胸,幸好自己没痣,太可怕了。
不过胡幽也算是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是哪个年代,防人之心得时时有呀。
要不是胡二哥留了几手,多了几个心眼子,现在就会被人踩在脚底下了。
即使如此,也有人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想着从胡二哥这里讨一讨所谓的公道。
胡幽本来就醒得晚了,还想在被窝里呆着不想出来。
正这时候,就听到外面的声音有点闹腾,胡幽赶紧穿好了衣服,头发都没来得及弄,打开门就出去了。
随着一股冷风,胡幽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