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贵女——三春景
时间:2020-04-08 08:37:00

 
    这体现的是教育的作用!很多人觉得教育无用,谁会用阅读理解说话,用三角函数买菜?用力学做家务?真正将来面对生活的时候,过去学校里学到的东西,能用得上的少之又少!更何况一旦脱离学校,很多东西就还给老师了。
 
    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在全民吐槽教育的时候这种说法也颇有市场。然而若真的相信,那未免太小看现代教育了!
 
    整个教育的过程,不去看学到的具体内容,更大而化之地去理解就会发现,通过教育,一个人早已经脱胎换骨!
 
    认真接受过教育的人,至少口齿清晰,语言表达能力合格,整体思维、多角度去看问题...等等都是有别于没有受过教育的人的。
 
    只不过受过教育的人,他们的圈子大多也是受过教育的,所以他们并不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实际上只要去偏僻的地方,特别是穷乡僻壤里走一走,和当地人交流一番就会知道,真的有人简单的说话交流都显得特别费劲!
 
    这个时代,嘴皮子功夫还专门成一门学问(纵横家),倒不是说纵横家关注的都是口舌之争,事实上纵横家很擅长从不同角度去看问题,也因此每每能够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角度打破固有观念——通俗的说,就是将别人拉入到自己擅长,而他人陌生的领域,然后打败对方!
 
    只不过此时的辩论,或者更基本的语言表达能力,在后世算是普及的东西,正在此时却算是一门本领了。光是陈嫣这点儿抓重点的能力,哪怕是个成年人,也能得别人一句‘词锋犀利’的评价,更别说在他人眼中他还是个孩子了。
 
    只不过,这对于陈午来说显然不是好事,一下就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了!窘迫之余,对陈嫣也不满起来。
 
    看起来乖巧许多,其实和陈娇一样,都是被骄纵惯了的!与父亲说话依旧是这样没规没矩!
 
    “阿嫣,阿兰也是你的姐妹,真要如此心狠!?”陈午皱着眉头,以一种失望的口吻问道。
 
    表面上还算平静,其实这就是在咄咄逼人,和后世常见的道德绑架何其相似!
 
    陈嫣碰了碰陈娇的手,示意不用姐姐说话。她当然知道陈娇也看出了陈午的用心,正在替她鸣不平来着。她感激大姐的好意,但这件事还是她自己来吧。她又不是真正的无知小儿,只能躲在兄姐的背后。
 
    “阿翁,不说姐妹这个...错了就是错了,难道不是?至于如何处理这件事,自然有相应的规矩——陈氏自然也是有家规的?若是别家,有庶出子女行差不多的事,总有个差不多的说法罢!就按照这个来就是!”陈嫣平静道。
 
    虽然按照陈娇所说,陈兰这些人从法理上根本不是她们的兄弟姐妹,甚至也不算陈午的儿女。但事实是怎么回事,陈嫣是知道的,而作为一个现代人,更偏重事实是一个习惯。
 
    她没办法否认这个,说陈兰他们就是奴仆什么的。
 
    她并不打算借此报复,也不打算用圣母之心去宽容,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既然这是发生在汉时侯门中的一场小小风波,那就按照此时的规矩来。
 
    原则就是如此了,规矩、法律都要按照时代来,总不能生活在汉代,却按现代人的常识来。
 
    面对着陈娇平静的脸庞,陈午觉得自己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虽然他们彼此之间一直就很生疏。
 
    说实话,陈嫣这话说的其实没错,抛开她公主之女、天子之甥的身份不提,就拿她是普通侯门中的嫡出子女,这件事照常处理,有什么可挑刺的吗?
 
    问题是陈午并不乐意如此处理!
 
    哪怕承认陈兰庶出子女的身份,以一个庶出子女加害嫡出子女未遂来看,所得的惩罚也必定十分严厉!这可不是小姐妹拌嘴,而是用到下药的手段了!别看只是泻肚的药粉,可对于陈嫣这种身体虚弱的孩童来说,就等于是毒.药了!
 
    而且现在就敢下药,若是轻轻放过,谁知道将来能做出什么来!
 
    具体如何处理,得看正室夫人厉害不厉害!若是厉害的,家里的庶出子女仿佛奴仆,遇到这样的事,就算不能直接打死,慢慢折腾也够受的了!仿佛软刀子割肉。
 
    若是正室夫人势弱,而作为家主的男子又有心偏帮,那倒是能轻一些——母亲和孩子都一顿责打,参与进来的奴婢则是打死,然后关一段时间的禁闭。
 
    这听起来倒是好了很多,但这是轻的!在堂邑侯府,这样处理可能吗?别的不说,回头陈娇与她母亲告状,等到刘嫖一来,韩少儿陈兰母子几个就都不用活了!
 
    甚至不需要动用到长公主的特权,要知道无论是韩少儿,还是陈兰兄妹几个,从户籍上来说都是陈家奴婢!奴婢意图给家中女公子下药,送到官府去打死又算什么呢?
 
    “交由阿翁处置本就应当,家中有长辈...”陈嫣没有再阻止,甚至示意陈娇也不必阻止。
 
    其实这个时候陈娇也明白过来了...就算父亲陈午将人带走了又如何?事情最后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必然是不能够的。是非对错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事情到了最后要是不能给陈嫣一个交代——陈娇陈嫣就算不说话,其他人能够不说话吗?
 
    这可不是能够闷在堂邑侯府院墙内的事情,陈娇陈嫣身边那么多的宫人,还有公主府安排的人。
 
    今日有了这样的事,回头刘嫖、天子、太后,一个个都会知道!
 
    陈娇只要这么一想就乐了!若是母亲发难那还好一些,她与父亲到底是夫妻,总不能彻彻底底地撕破脸。可若是惊动了大舅,事情可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天子大舅有多宠爱陈嫣她是一直看在眼里的!人都说大舅重视刘彻这个太子,那些人是没有见过大舅如何待陈嫣。相比之下,刘彻也就是一根草!幸亏阿嫣不姓刘,不然她就算是个女孩也不安全。
 
    谁说就不能传位给公主呢?
 
    这种事,只看做皇帝的人够不够异想天开,真要是荒唐起来,皇家什么事不能够?
 
    陈午这次的确从陈娇陈嫣手上带走了韩少儿陈兰几个,但他就在这场战争中‘胜利’了吗?恐怕是没有的。真的让他下决断如何处理这件事,他才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他当然想要保住宠妾爱女,但该怎么做?
 
    全然不去惩罚是不能的,可真要下狠手,他也做不到。左思右想之下他倒是想出了一个主意......
 
    隔天,两辆朴素异常的马车从堂邑侯府侧门悄无声息地出来,一辆马车上赫然坐着韩少儿,以及陈舟、陈蔷、陈兰三个。还有一辆马车,放的是一些行李、细软之类。至于马车的目的地,则是长安西北部,雍门附近的函里。
 
    这是长安的一个闾里,因为靠近城门和手工作坊区,离东西市也很近,所以是庶民聚集的闾里中相当繁荣热闹的一个地方。相对于其他闾里,这里生活便利,各个阶层的人都有,人流量也大得多。
 
    忽然搬进去个把人,也不像别的闾里一样,周围左邻右舍还得嚼舌根。
 
    从侯府搬到了市井,虽然有陈午的照顾,生活环境也必然是下降了好大一个档次的。而且韩少儿心中还要忧虑另外一件事——如今陈午对她、对她的儿女还算是有些眷顾,可这种眷顾又能维持多久呢?
 
    韩少儿很清楚陈午和别的男子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图她年轻貌美可人意而已。可是这样的人在侯府并不缺,多的是侯府家伎婢女等着上位。
 
    她现在被藏到了市井之中,只能等着陈午来。而说不定什么时候陈午就被另一个更加年轻貌美的女子迷住了,根本不记得侯府之外还有一个她!
 
    还有孩子!孩子不住在侯府之后,也就不能总在陈午眼前出现了。陈午又不缺孩子,时间长了恐怕就没什么父子之情了,到时候几个孩子的前程在哪里?
 
    然而,即使是这样,相比起被处置,还是好太多了!就在昨日,韩少儿只觉大祸临头,还当自己和孩子活不下去了!
 
    人已经送出府去了,陈午对外的说法是已经处置了韩少儿他们,说是用了家法,然后通通赶出府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毕竟也是他的骨血,不可能去赶尽杀绝!
 
    若真是如此,倒也算是处置的妥当了!毕竟就算是陈娇,其实也没想过弄死谁!她口上说奴婢奴婢的,但心里也清楚,那都是父亲的子女——她承认不承认,这件事都是事实。真要是弄死人,一时倒是快意了,就怕日后场面难堪。
 
    而若是重罚一顿,然后贬为奴婢什么的。这倒是够狠了,可也有一个隐忧!会不会有怨恨之心?如今就敢下药了,添上新仇,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虽说陈娇陈嫣身边的人小心谨慎,普通奴婢哪有机会做什么...可万事无绝对!
 
    对于陈娇陈嫣身边的人来说,谁也不敢去尝试两位贵主是不是就那么倒霉,将来恰恰好会遇到这样的事!
 
    赶出侯府,彻底和侯府没有关系,这倒是一件大家都轻松的好事。
 
    在大家想来,虽然韩少儿的几个子女本来就没有名分,可长在侯府必然还是有不同的。将来长大成人,堂邑侯还能不暗地里关照一二?而彻底和侯府断开,这样的好事可就没有了。
 
    这就是最严厉的惩罚了!也省得大家还得防备,还得惦记。
 
    可这件事并不是真的,陈午做事也算是隐秘了,但谁让侯府中有长公主的人呢,这些人心向着谁是不用说的!转头就偷偷禀报了陈娇。
 
    “什么!”陈娇知道这件事后脸色涨的通红,显然是生气极了!
 
    原本她以为最多就是行家法上动手脚,杖打变成竹板打手心之类。因为在她想来,阿翁确实很偏爱那个陈兰,应该是舍不得真的行家法打到半死的。但她没想到,根本就没有行家法。
 
    而所谓的赶出侯府,彻底断绝韩少儿母子几个与侯府的联系更是笑话了!明明就是在外头找了一个安乐窝,安排他们出去过安乐日子呢!
 
    “倒不知道几个贱婢是如何献媚阿翁的,阿翁竟能如此偏爱!”这样说着,陈娇冷笑起来。
 
 第40章 采蘋(1)
 
    未央宫,温室殿, 不是早朝的日子, 刘启斜倚在软枕上,正细细读着一卷《尚书》。正是‘洪范’一章, 这也是他相当喜欢的一章, 读到精华出不由得击节称赞。
 
    “一曰食,二曰货, 三曰祀....好啊,说的多好啊!这样的书太子也该多看看!”说着看向旁边的刘彻。
 
    刘彻本在一旁调蜜水,整香炉,总之就是做一些侍奉天子的事情——虽说刘启并不在意儿子孝顺不孝顺, 这样的表面功夫更是从来不放在心上,他唯独在意的就是继承人够不够优秀,能接着他来传承这汉家天下!
 
    而刘彻呢,也不是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
 
    但是两人又都很清楚,有的时候还真得做出亲近的样子,天子与天子父慈子孝,这也是社稷之福啊!两人如此这般, 有一半是出自真心, 还有另一半则就只是‘公事公办’了。
 
    再者说了, 他们两个看透了这一套的无聊, 却不代表这一套没有意义!无论如何, 这也是个政治姿态。大家始终是愿意统治者按照规矩来, 太过于与众不同只会让大家感到心中不安而已。
 
    “唯。”刘彻双手接过竹简, 神态郑重。
 
    就在此时,宦官朱孟脚步轻巧地从殿外进来,俯身到了刘启的耳边,小声禀报道:“陛下,嫣翁主身边的宫人递了口信过来。”
 
    刘启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当然惊讶了,要知道陈嫣平常不在身边的时候自己就会写信给他,就算是说说自己白日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好。而这样的信,大概三五天能有一份。当初陈嫣在不夜县度夏的时候也有,不过一般都会攒上十来日再让人送到长安,毕竟通信成本比较高么。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事,所以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陈嫣身边的宫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来给他报信的。
 
    可要是说陈嫣在堂邑侯府能出什么事,刘启也觉得奇怪。
 
    “说。”
 
    旁边的刘彻眼观鼻鼻观心,他算是很了解自己父皇的人了。这位当今天子陛下,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沉得住气,似乎刚刚只是得知了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但其实他早就已经焦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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