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室这个地方,女孩身份确实很多时候都不如男孩们来的敏感。
母女两个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儿话,刘嫖亲自伺候母亲用完了鸡子羹——她是知道的,陈嫣弄出的这道菜肴已经传开了。得益于蒸鸡蛋那对于这个时代大多数食物来说,显得格外高级的口感,很快就被豪门大户接受,并且成为老年人的标准菜肴之一。
至于贵族之外,还没有机会接触到做法呢!不过有钱的商人倒是能吃上了,因为陈嫣名下的‘聚宝阁’是提供这道菜的。商人们也乐于点这道菜,味道不错只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这道菜在上流社会受到欢迎,而且现在也只局限于上流社会。
正对他们的胃口。
这会儿有宫女收拾餐具,窦太后则拉着女儿问:“阿娇和阿嫣在忙着什么呢?两人一直在那儿摆弄,难得阿娇坐的住!”
“我去看看。”说着刘嫖就走了过去,一看,两人身前的长案上都是一些针线、碎布什么的,似乎是在做针线活儿。
再看看陈嫣手边,似乎已经有两个成品了。
陈嫣指导着陈娇:“大姐这里得折一道”
看得出来陈嫣指导的很细心了,几乎是手把手的教。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小小的一根针,在陈嫣和别的宫女手中怎么看怎么乖巧,三下两下就能缝好想缝的。可到了陈娇这里,一下就歪了,针头一戳,指头上就是一个小洞。
一下一粒血珠子就冒了出来这已经不是今天第一次了。看着宫人们团团围上来,为陈娇这个伤口大动干戈的样子,陈嫣只能道:“大姐,咱么就算了吧!何必要亲手制呢,身边人所制也是一样的。”
“你们姐妹是在制些什么呢?”刘嫖拧着眉头,看着陈娇手上的包扎情况——虽然宫人们有包扎的过于夸张之嫌,但十个指头有六七个都包了起来,那又何必再去做针线?
她这个女儿她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何曾碰过几回 针线!这可不是后世,就连大家出身的女孩子也得会一些女红,体现教养、性情之类的东西。此时的人完全是务实主义的——反正贵女们也用不着自己做针线,喜欢的话就摆弄一番,也能给自己、给家人做个物件。要是不喜欢,一辈子不碰针线又如何?
陈娇就是这种贵女的典型!
刘嫖看了看外头的天,只觉得怪哉,太阳是打哪边儿出的,阿娇竟然学起针线来了。
陈嫣将成品拿出来给刘嫖看:“这是新制出来的荷囊,大姐见了喜欢,我说我做的随大姐挑但大姐说要自己做,让我教她。”
其实就是荷包。
古人很早就有使用荷囊的记录了,主要是衣服上没口袋放一些小东西,可不是得另外做个袋子么!最开始是名为‘持囊’的‘手提袋’,后来还嫌不够方便,这才有了荷包的祖宗‘旁囊’。
后来‘旁囊’几乎一统江山,别种的‘包包’都被淘汰掉了,说起荷囊也就是在说旁囊了。
只不过此时的旁囊和后世已经成熟的系带荷包还是有着很大差别的,非要说的话也很简单,就是不如后世的精致好看!
后世的荷包不只是一个实用物件,更是一个装饰品!别在衣襟上,挂在腰上,再缀上穗子、丝绦之类,也是很好看的。
此时的荷囊虽然也有一定的装饰性,但论颜值,可是远不如后世的。
陈嫣先是手做了两个最为常见的腰圆荷包,然后就是葫芦形、银杏叶形的。然后用丝绳打出装饰结子,结上珠子之类的,再加上穗子——和此时一般的荷包相比,这自然是美貌的多的。
她系上这荷包走了一圈,立刻就有其他的贵女向她打听她们都以为是她身边有手巧的婢女。陈嫣也不解释,若是有人想要,她就直接告知做法——她对于给半生不熟的人做工没什么兴趣,但也没想过这种事非得藏着掖着。
不过陈娇就不一样了,她问起这个陈嫣自然是打开了自己装荷包的匣子,满满两排丝质荷包,各色各样,相同的只有美貌,随便陈娇选!就算是全拿走也无所谓,陈嫣不过是让人重新做而已。
身边婢女看她做过几个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本来就不是什么难的东西,只不过没有谁想到可以这么做而已。
没有想到的是,陈娇没拿她的荷包,而是让陈嫣教教她该怎么制作荷包!
刘嫖知道陈娇是不动针线的,陈嫣又何曾不知道呢!心中觉得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约了一个空闲时间,两人就在长信宫中开始了教学。
说实话,荷包确实没有什么难度,只要有一点点的缝纫基础就可以了!甚至打板也是陈嫣完成的,也就是说陈娇只管去裁,然后动针就可以了。
可即便是这样,进度也卡死在了这里,不能向前分毫。
在陈嫣看来,陈娇不只是对针线活陌生的关系,而是她天生就不太擅长这种事——这种人的确是存在的。既然是这样,何必强求呢?
就算是打算送人,有自己特殊的理由和意义,这样做也变得没必要起来了。
可以送些别的,何必死磕在自己做不好的事情上面?想来,值得送出这样有意义的礼物的人,也不会苛求的。
若是为了自用,那就更没必要了——陈嫣也不相信她是为了自用!为了自用的话,拿陈嫣做的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要解释说她最近对这些手工活儿开始感兴趣了?
陈娇泄气地丢开手上乱七八糟的布片,歪歪扭扭地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我还打算上巳节水边拔禊时赠给太子呢!”陈娇嘟嘟囔囔的。
原来是送给刘彻啊虽然陈嫣心中早就往这上头猜了几分了,但听到果然如此,还是想要叹息。也对,若是其他人,不是没有这 么大的牌面,就是不需要——如外祖母、母亲这些人,倒是值得陈娇如此对待了,但没有必要啊!
陈嫣知道陈娇对刘彻‘真心喜欢’就已经是最危险的事情了,因为就算不去想历史上的结局,只看如今刘彻的表现也知道了,他对阿娇并不喜欢。两个人之间,一方喜欢,另一方不喜欢,这本身已经注定了一个人的辛苦。
但陈嫣能够说什么吗?她不相信在这个过程中陈娇一无所觉!只不过陷入爱恋的少女故意忽视了这些!或者明明知道,也不理会。此时,陈嫣这个‘小孩子’说几句话又能有什么用?
她只能故意不去提这个话题,开始说起上巳节的事情来:“是啊,都要上巳节了,这一回我可是能去了呢!”
上巳节也是属于少男少女们的节日。水边拔禊、郊游踏青,遇到奔放的,就此结下姻缘,也没什么奇怪的。这其中有先秦时代留下来的风俗——先秦时代《诗经》里不就唱着‘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么!
说的就是女子将木瓜或者别的水果扔给中意的男子,而男子若是有意,就会回赠一块玉佩,由此两人就算是成了!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行周公之礼对,就是如此地豪放!
毕竟是上古时期嘛,基本操作啦~!
不过除了少男少女,其他人也不是不能参加庆祝这个节日,踏青出游也很不错啊!
陈嫣以前都没有参加过,更没见过青年男女大型牵手现场的风采。主要是她身体不好,往年这个时候都小心翼翼地拘在屋子里,哪能跑出去玩耍呢!
今年真是身体好多了,眼看着春光明媚,她还是活蹦乱跳的呢!她大舅已经答应她了,上巳节的时候她可以去参加渭水河边的踏青活动!
刘嫖挑眉听着陈嫣对上巳节的期待,摇摇头:“你这孩子是不是忘了什么,上巳节之前还得准备寒食节、清明日,事情还多的很呢!上巳节哪有那么快!”
哦,对,此时还是节日三连发!也就是到了后世,这三个节日才渐渐合流成了一个。先得过寒食节,吃几天冷食,扫墓祭祖什么的。清明日则更多指一种气候‘清明风至’,然后春光明媚什么的,最好出去游玩踏青,感受春天的美好。
最后才是上巳节,水边拔禊,男女交往。
寒食节在此时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了,刘嫖念叨着,也没功夫管两个女儿的事了。转头找来长乐宫的女官,然后和窦太后商量着过节的事情。这可不是提前准备好冷食就行了,伴随着的其实是一系列的活动。
陈嫣本准备就着上巳节的话题继续说的,但转头就看到陈娇重新拿起了之前丢掉的碎布片,再次较劲起来。还能说什么呢?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大姐,这里不是这样的,我来教你吧”
最后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手把手’,做出了一个腰圆荷包。虽然针线有些差,但陈娇也是很有审美的一个人,各种配饰搭配的很好,装饰之下,如果不仔细看,也是一个很好的作品了。
第二天,陈嫣在画堂见到刘彻的时候就不免心情复杂了。一方面,刘彻到现在为止其实不能说有什么错,但另一方面,陈嫣很难不对他有意见啊!
金屋藏娇的谎言说到底并不是刘彻的本意,他当时才多大,知道多少?而现在不拆穿?那是因为已经无法拆穿了!王皇后、刘嫖也不会让他拆穿。至于未来的幽居长门,那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用将来的事情谴责现在的人,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可是刘彻无辜吗?不应该被谴责吗?当然不是!在这件事上,他的表现几乎是零分的!即使没有爱情,也应该有责任,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哪有责任可言。
他尽可以认为自己也是受害者——他被人推着和阿娇走在了一起,他也不乐意的,自觉 已经受了天大的委屈了。但问题是,陈娇并不是那个加害者!而且受害者的身份也不是他可以持续向陈娇施加伤害的理由。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陈娇和陈嫣更亲,所以陈嫣总是从陈娇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这就几乎无法避免有意见了。
刘彻注意到陈嫣多次看自己,奇怪道:“阿嫣有何事?为何总看着孤?”
陈嫣这才知道自己表现的如此明显,赶紧摇头:“没什么的,对了,前日太子表兄说的那个,这里。”
陈嫣拿出一块绢帛,刘彻接了过去,打开来一看,果然是整整齐齐地打着棋盘格子——绢帛上画的是棋盘!只不过比一般下围棋的棋盘小了很多,而且一大块绢帛上画了好些个棋盘。
刘彻收好绢帛,等到治《道德经》的博士上课之时,这才将绢帛拿了出来,在第一个棋盘的一个格子交叉点上点了一个墨点,然后扔给了陈嫣。
这东西根本就是为了今天的《道德经》课程准备的!
前天,陈嫣见刘彻和韩嫣他们下围棋,围观了一会儿。刘彻还以为她喜欢,便道:“阿嫣也来!”
陈嫣过去就不会围棋,还是在大舅身边耳濡目染知道了规则,可要说会下?那是绝对不会的!
然而推辞了半天,刘彻不信啊!他根本不把陈嫣当普通小女童,在他看来陈嫣怎么可能不会围棋!然而、然而陈嫣还就真是一窍不通。硬着头皮去下,估计也是一通乱下,三两下就被刘彻拿下了。
“原来阿嫣是真不会下啊”刘彻的语气很是失望。
陈嫣无奈:“自然是真的不会,我欺太子表兄作甚?”
说完还自嘲道:“我是弄不懂这些黑黑白白、你来我往的,觉得光是观棋就已经够难的了。我大抵是天生不善此道之人吧能下的也只有最简单的‘五子棋’了。”
“‘五子棋’是什么?”刘彻可没听过有这样的棋。
陈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这时候哪有什么五子棋!但又不可能糊弄过去,只能道:“一种最简的棋,玩儿起来容易,我也是在杂书上见过玩儿法。”
刘彻听着来了兴趣,“是如何玩儿的。”
陈嫣解释了一下五子棋的玩儿法,真的只是解释一下而已,前后可能都不到一分钟毕竟‘五子棋’的规则就那么简单,几句话足够说的清清楚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