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辈子加在一块儿都没有被男子这样亲近过,自然是很害怕的。
那些夫妻相处她也从不明白,可是她却也知道,咬住指尖儿这样的事,也并不是每一对夫妻都这样做的。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凤弈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冷淡地说道。
他俊美的脸依旧凛冽如同寒冰。
唐菀却抖了抖。
她觉得这句话也很怪。
“你说的对。大概是我的错吧。”她习惯温顺的模样了,虽然面对长平侯夫人母女这样的人,她会一下子强硬起来,可是对于凤弈这样爱护她,爱惜她的人,唐菀依旧是温顺而且柔软的。
她仰头对凤弈露出了一个柔软信任的笑容,那一刻,就仿佛懵懂的幼崽对信任的人类露出自柔软的腹部一样。凤弈看了一眼,攥紧的手才微微放开,将嘴里的蜜饯囫囵吞了下去,淡淡地说道,“这蜜饯不错,明天还要这个。”这蜜饯甜得叫他的心里都柔软起来。
唐菀乖乖地应了。
她扶着凤弈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正见他们两个过来,看着凤弈一副虚弱地靠着唐菀的样子,笑了笑。
凤弈虽然是重伤,不过以凤弈从前强硬的心性,一向是重伤也不会露出虚弱的模样。
做武将的,只流血不流泪,哪怕受伤自然也依旧坚强,怎么可能会摆出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不过见凤弈这样亲近唐菀,她还是高兴的。
“你们来得倒是巧了。”太后就对唐菀笑着说道,“得跟你们说个好消息,阿穆叫人送了信儿来宫里,说是他母亲的病情有好转,阿穆说是你劝的。阿菀,你是个好孩子。”
叫凤弈占占便宜就行了,别得寸进尺欺负软乎乎又善良的小姑娘,太后便在凤弈微沉的目光里把唐菀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拍着她的手柔和地说道,“阿穆也说,是你的话叫他母亲想通了心结。虽然我不知她的心结是什么,可是……我觉得阿菀就是皇家的福星啊。”
她这话就有些厉害了。
唐菀忙起身诚惶诚恐地说道,“我怎敢当太后娘娘这样的夸赞。”
她何德何能做皇家的福星。
“真的是福星。”太后想到昨日太康大长公主叫人传到宫中的信儿,眯了眯眼睛,面上却对唐菀温煦地说道,“而且你还兴旺皇家。你看,才把你赐婚给清平郡王,阿奕就平安而归。如今,你又令广陵侯太夫人恢复了健康,我似乎也比从前精神了好些,身子也康健起来。”
她这话叫唐菀有些迷茫,不由转头求助地看向凤弈。
凤弈虽也露出几分疑惑,不过太后既然这么说必然是有用意的,便对唐菀说道,“既然是娘娘的夸赞,你就受着。难道你还受不起不成?”他顿了顿,偏头淡淡地说道,“至少我能活着回归京都……你这也算是旺夫了。”这笨蛋叫人死了都不敢闭眼睛,谁敢死?
就算是死了,也得从地底下爬回京都,好好地看着她。
“旺夫。”唐菀的脸越发红润。
她并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性子,因此此刻被凤弈这一个“旺夫”都已经羞得手足无措。
太后便微笑着看她说道,“没错。最旺夫的就是你了。”
她正夸着唐菀的时候,大公主便高高兴兴地进来。
见她一脸眉飞色舞的模样,那笑容从眼底散开,仿佛天光都映照在她的眼底,唐菀不由心里也高兴起来。
她还想问问昨日分手之后大公主有没有去见南安侯呢,因此见了大公主便有些坐不住。
太后便笑着对她说道,“你们姑嫂俩去说悄悄话吧。”她放了唐菀快活地和大公主一同去说亲近的话,且见大公主身姿高挑,唐菀柔弱纤细,这两个女孩儿亲亲蜜蜜地凑在一块儿叫人忍不住由心里欢喜,太后便摇头笑道,“真没有想到大姐儿竟然亲近阿菀这样的姑娘。”大公主是个厉害倔强的性子,本来最不喜欢的就是软弱无能的人。
如二皇子凤樟,大公主就很不喜欢凤樟的软弱。
可是大公主却和唐菀十分投缘。
“阿菀的骨头是硬的。”凤弈便淡淡地说道。
甚至……能愿意为一个死人守寡,有这样的决心的姑娘,本就不该用软弱来形容。
凤弈想到这里,不由想到自己唇齿之下那柔软的,散发着比蜜饯还甜蜜气息的指尖儿。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又觉得这个举动并不是他习惯的,便对正兴味盎然地看着自己的太后问道,“今日您为何总是说她有福气。”
“京都里有些传闻,你姑祖母叫人传了信来宫里给我知道,我自然是要先赞赞阿菀的。”
“什么传闻?”凤弈俊美的脸顿时一沉。
“你看看你,还是一副急性子。”见凤弈冷哼了一声,太后便温和地说道,“不过是几家勋贵不甘你的婚事被阿菀得到,又瞧着阿菀出身唐家旁支,因此想踩她一脚。你也知道,唐家无人给阿菀做主,他们就以为阿菀没有人护着。”她顿了顿便对面沉似水的凤弈说道,“那些勋贵豪族之前才赞了阿菀的人品,自然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说她人品有问题。不过他们这一回拿阿菀丧父丧母说话,说她命硬,克双亲不说,担心日后克了你。”
“无耻。”凤弈的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按理说他身为武将,本就是刀头舔血,应该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忌讳。
这些豪门不仅是要踩唐菀,简直就是诛心,是诚心叫唐菀在清平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啊!
“若她命硬,唐家怎么还没有死绝?更何况我也命硬。他们是指着和尚骂秃驴?这不是冲着阿菀,而是冲着我来!”
凤弈脸色铁青地对微笑着看着他的太后问道,“竟然侮辱皇族。我为朝廷出生入死,背后有人侮辱我命硬?我倒成了不祥之人,成了罪过?这些话是从谁家流出来的,请您一定告诉我。”
太后见他大包大揽,明明京都非议的是唐菀,谁知道凤弈却抢了场子,心里一松。
她也是担心凤弈忌讳唐菀的身世。
若是这些流言蜚语叫旁人传入凤弈的耳朵,那还不如她先看看凤弈的态度。
此刻见凤弈已经露出了态度,太后自然是欣慰的,便笑着将那几家在京都胡说八道的人家告知了凤弈。
“你不要闹得太厉害。”太后便对凤弈说道。
“不闹得厉害,他们就不知何为敬畏,不知何为尊卑,不知阿菀……我的尊荣任何人都不能触犯。”凤弈的声音冰冷,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肃杀。
太后不过是假假地劝了一句,见他一定要做出不依不饶的样子,便也不劝了。
凤弈刚刚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转头就有人诋毁他们夫妻,这的确是应该惩治。
然而唐菀却不知有人背后说自己的坏话,而是跟大公主一同到了一处开阔的湖边凉亭里,顾不得吃茶,只拉着大公主关心地问道,“南安侯……公主心愿得偿了么?”
第45章
唐菀一提起这个,大公主就忍不住地笑。
“我跟他说了,说心里只有他,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如果他不答应我,那我就……”
“就什么?”唐菀急忙凑过去好奇地问道。
“那我就亲亲他。”
唐菀捂着嘴看着热情奔放的大公主。
“那你亲了么?”她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说起来这样事关清誉的事,大公主本不应该对唐菀说。
毕竟如果唐菀嘴快,出卖了她,她虽然身为公主对于清誉无关痛痒,可到底是丢脸的。
可是看着唐菀那双关心的眼睛,大公主便捂着脸笑了。
“他抢先先亲了我。”当然南安侯之后又跪在地上说什么罪该万死之类的,大公主心里觉得更有趣了,便压低了声音对唐菀说道,“所以他说今日下了朝,等父皇回了宫,就得去父皇面前请死罪去了。”
南安侯是一个正直的人,因此既然唐突冒犯了大公主,肯定不会藏着掖着,拼着请罪之后被重责也得在皇帝的面前表白。大公主便对也捧着脸,脸都红了的唐菀低声说道,“他说……他想对我负责任。”
既然亲了她,那就是她的人了。南安侯作为大公主的人,不是那等害怕责罚,之后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只希望这件事水过无痕的人。他既然已经亲近了大公主,那就想和她在一块儿。
“那他是真的喜欢公主呀。”阿菀不由羡慕地说道。
会忍不住心里的倾慕,拼着被皇帝问罪也要一亲芳泽,以南安侯那样正直的人品来说,真的是喜欢极了吧。
而且他也的确是喜欢极了大公主。
如果不是喜欢极了她,怎么会为了她那么多年都没有娶亲,等她刚刚与驸马合离,就迫不及待地要进宫求娶她。
想到南安侯默默地等待,与大公主两两相望的那么多年的光阴,唐菀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她吸了吸酸酸的鼻子。
“真好呀。”
“难道阿奕哥没亲过你么?”大公主见她羡慕得眼眶都红了,不由好奇地问道。
唐菀的脸顿时红得仿若朝霞。
她莫名想到刚刚凤弈的薄唇轻轻地略过自己的指尖儿。
一时之间,唐菀不知道被亲一亲更叫人害臊,还是被咬到指尖儿更叫人脸红。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她羞涩地把脸埋进了衣摆里,只留了一双潋滟若水的眼睛偷偷去看大公主。大公主知道她性子腼腆羞涩,忍不住笑着说道,“没有就没有吧。总是会有那一日的时候。”
她不由和唐菀相对而坐,一同捧着脸笑了起来。
唐菀的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因南安侯这一次这么快就想通了事情,就能来宫中求亲,因此她也不必再担心什么,虽然这一天晚上回了唐家之后,就传出了宫中皇帝不知怎么就气恼了南安侯,命南安侯回家好好地在家里闭门思过,不过唐菀觉得皇帝这样的做法还能够理解。
不过是闭门思过,也没有打板子,又没有骂人,这对于一个女儿被人即将抢走,听说还被亲了一口的老父亲来说,已经是太温和了。
皇帝的确是一个温和的性子。
气得不得了,竟然也只不过是叫南安侯闭门思过几日。
只怕等南安侯被放出来,就是皇帝要给大公主和南安侯赐婚的时候了。
以大公主泼辣的性子,也舍不得叫南安侯等着赐婚被关在家里。
她这样想想,倒也觉得挺好的,因此不过是当个笑话听了也就算了。
不过之后的两日,凤弈叫人传话儿过来,说自己有事要忙因此不能在宫里见她,叫她只好好在唐家歇息两日,唐菀也答应了,这几日老老实实地在长平侯府待着,顺便有了时间就想带着丫鬟们一同清点二房的产业。
外头的铺子还有良田之类的,她没有外面的人手,因此并没有清点,倒是唐家库房里二房的那些稀罕的玩意儿,因长平侯夫人推说病了,好几天都没有给库房的钥匙,唐菀想了想,觉得这样不行。
长平侯夫人摆明了不想把二房的家产交还。
大概是长平侯夫人以为她还是当初那个被关上大门就束手无策的人。
唐菀觉得得叫长平侯夫人重新认识自己了。
所以她想了想,这一天就带着丫鬟们还有宫中的两个嬷嬷一同去了长平侯府的库房。
那库房占地很大,是一整排一整排的房子,里头都堆得满满当当的,每一间房子都挂着大锁头,看起来就格外严密。唐菀进了这库房的院子,因这几日她一直打发素月素禾过来要取走自己库房里的财产,因此看管库房的婆子都已经习惯了她的来意。
如今她正得清平郡王的宠爱,婆子们也不敢招惹她,满脸堆笑地上前请安,看起来格外殷勤,然而当唐菀提到把库房打开,那婆子就露出为难的样子对唐菀赔笑说道,“二姑娘的吩咐,奴婢们本不该阻拦。只是这府里头是太太当家。没有太太发话,也没有太太的钥匙,奴婢们也不敢擅做主张给姑娘开门。”
她一脸狡黠。
毕竟能做看管库房的管事婆子,显然也是长平侯夫人的心腹。
长平侯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些心腹没有不知道的。
唐菀落了长平侯夫人的面子,还打了长平侯夫人的心肝儿唐萱,这些婆子们心中怎么可能不记恨。
哪怕是碍于清平王府,因此不敢对唐菀疾言厉色,可是暗中为难唐菀她们还是做得到的。
长平侯夫人最近一直在告病,她就不信唐菀会顶着忤逆的名声逼着生病中的伯娘来交还自己的财产。
唐菀静静地看了这婆子一会儿,便点了点头说道,“你不过是个奴婢,我也不好叫你因为忤逆了大伯娘就受罚。”她是个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做威逼为难奴婢的事来呢?因此在这婆子有些得意的目光里,她便转头对板着脸的两个宫中嬷嬷诚恳地说道,“还得劳烦两位嬷嬷了。”
她十分和气,这两位嬷嬷打从第一日被凤弈派过来就对唐菀兢兢业业的,此刻见唐菀对她们十分亲近,不由都露出笑容来说道,“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姑娘受了不平事,我们本就该为姑娘出头。郡王命我们过来,就是叫姑娘不要受委屈的。”
“什么?”这婆子一愣,然而两个板着脸仿若阎王似的嬷嬷已经上前,把唐菀挡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问道,“收着二房产业的库房是哪几个?”她们是从宫中出来的,论起气势,长平侯府的婆子怎么比得上。
只看着她们两双板得紧紧的眼睛,婆子就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指了指库房中的几个屋子。
她指了那几个屋子,又有些后悔,此刻看着两个嬷嬷直奔那几个屋子去了,不由色厉内荏地对唐菀说道,“二姑娘莫非不想按规矩来么?!我劝姑娘不要这样霸道!这库房里都是唐家百年积累,若是丢了少了什么,姑娘可说不清楚!”
她此刻说出这样的话,唐菀便看着她微笑起来。
“所以我才不是一个人来的呀。”她柔和地看了看同样微笑的青雾,对这脸色微微一变的婆子说道,“有宫中的见证,除了二房的产业,我什么都没碰。至于库房里丢了什么,那都和我没有关系。莫非你怀疑宫中,怀疑皇家盗取区区唐家的一点点财产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