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除了你们没别人了?”程开然难以置信。
李靳屿笑了下,“你觉得我有让人看的习惯?”
“我在外面拍了这么久的门,你都没听见?”
李靳屿无语:“我还想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带一帮人冲进来?我真是……”他一手夹烟,一手掐腰,无奈地长吐了口气,简直影帝。
程开然表示理解,还是不死心地说:“那你让这女的出来给我看一眼,我确认下,是不是我以前认识那女的。”
李靳屿把烟掐了,双手抄在兜里,起身离开洗手台走到隔间门口同程开然面对面站着,黑衬衫松松垮垮套着,这副刚完事的慵懒样,着实让门口的女士们眼红,只听他面不改色道:“开哥,这么多人看着呢,镇上这么小,我脸皮厚点给你们看了也就看了,人家小姑娘传出去多难听。”
李靳屿这声开哥叫得,让程开然直接无言以对,毕竟自己比他还小一岁呢,于是程开然大剌剌一挥手,让身后的小弟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屋内只剩下他们鼻峰相对,李靳屿比他略高点,加上这游戏人间的姿态,多少看着比他更像流氓。
“我一个人,看一眼,”程开然对他倒是很客气,“要实在怕不好意思,让她捂着脸,我看个衣服就行。”
李靳屿表情有些不耐,但还是不咸不淡地说:“那你等她穿好衣服。”
程开然见他松口,表情也缓和下来:“她叫什么名字?”
“翠花?桂芬?不知道,没问过。”
“啧啧,你也是真够不挑的。”
李靳屿敷衍笑着,用一种属于他们男人间直白的眼神看着程开然,靠在隔间门口,拿手指节叩叩敲了两下隔板,懒洋洋道:“穿好了就出来,别磨叽。哥没时间陪你在这耗。”
半分钟后,隔间门缓缓打开,叶濛已经换上李靳屿刚刚不知道从哪儿丢过来的一套女士嘻哈摇滚风,鸡零狗碎的链条捆得她感觉自己像是挂在晾台上风干的腊肉,配合着丁零当啷的一身浮夸的琐碎首饰,全然就是个摇滚小太妹。
刚开条门缝,李靳屿故意往窗外看了眼,程开然下意识被他视线不由自主地带过去,居然瞥到窗外的停车场里有道熟悉的身影,压根都没往隔间里看,拔腿箭步冲出去,匆匆丢下一句:“打扰兄弟好事,对不住,算我欠你一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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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程开然的车一无所获地开出停车场。
叶濛才在厕所跟一位身形和身高都同自己差不多的姑娘换回装束。姑娘叫乔麦麦,没有夸张的一头绿毛蓝毛,模样长得精致,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跟李靳屿莫名有点像,不过两人气质差太多,乔麦麦是很明显的小镇姑娘,普通话也不太标准,带有地方口音——
“刚刚真是吓死我咯,开哥抓着我的时候,眼睛像是要吃人,你到底怎么得罪他的呀?要不是我知道酒吧有条小路通往女厕所的后面。你今晚就死定了。他刚都打了好几个电话又叫了一帮小弟上来说要把这个酒吧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你找出来。所有门都被人堵了,连只苍蝇飞出去都被一巴掌打下来。老板都气得不行。还好我哥今天在。”
叶濛听得也是心惊肉跳,这程开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偏执:“老板这都没报警吗?”
“报什么警,”乔麦麦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开哥跟警察的关系也不错的,而且,开哥这人报复心很重,老板要是报警了,他天天找人来砸场子,谁敢得罪他。”
叶濛靠着刚才李靳屿靠着的洗手池,慢慢扣上扣子:“所以刚才是怎么回事?”
乔麦麦长得倒是眉清目秀,说话声音就很低沉,带点烟嗓,表情也就是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只是跟声音有些反差:“刚刚我哥把你的衣服丢到窗外,我换上之后就在停车场等,等到隔板门一开我就冲出去,引开开哥的注意力。开哥这么笨的人,看到我穿着之前他看到的那套衣服,一定会冲出来追我。”
叶濛微微蹙眉,乔麦麦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开哥这人笨归笨,但是疑心特别重,如果你不开门,他追出来发现我不是你之后,肯定还会回来找你。因为你在里头那么久都不开门,他肯定以为你有鬼,我哥就只能装成是跟你在里面……彻底打消你这么久不开门的疑虑,最后你又大大方方开了门,开哥其实心里就对你打消了疑虑。我出去的时候他铁定朝着我来了,等确定我不是,他才会放心的带人离开。我哥说他这人就是这样,特别喜欢抓别人的心理。”
“你哥跟程开然关系很好?”
“也不算好,就是我哥这人吧,跟谁都那样。没什么好不好的,”乔麦麦穿好她身上最后的零碎,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咦,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我在停车场能知道隔板门什么时候开呢,按理说,女厕所的隔板门往里开,停车场那边是看不见的。”
叶濛环手抱在胸前,靠着洗手池等她换完:“用镜子跟车后视镜的折射,就能看见了。”
“哇,你跟我哥一样聪明。我当时还想了好久。”乔麦麦说。
叶濛:“初中物理知识。”
乔麦麦:“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所以,你们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的帮我?”
乔麦麦对着镜子开始编她的摇滚小辫,“我哥说你很有钱,会给我们钱。”
叶濛此刻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哪里看出来我很有钱?”
“别以为我们不识货,你这个包至少得两万。”乔麦麦瞥了眼她腰间那个连装手机都费劲的包。
其实才一万多,叶濛找的意大利代购,而且买了也有好几年了。这些年在北京,别的没怎么学会,有时候为了撑场面,奢侈品倒是买了不少。
“那你们要多少钱?”叶濛问。
“一次一千。”
很好,这是个兄妹联合诈骗团伙。叶濛心有不甘,她又没真睡他!
乔麦麦三下五除二把头顶上的小辫子打完了,又慢吞吞给自己脸上补了一层粉,告诉她:“我哥这次损失太大了,大家现在都觉得我哥是爱约炮的渣男,刚还有妹子给他塞纸条问他约不约。一千都是看在雅恩姐的面子上,给你打折了。”
叶濛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你还认识方雅恩?”
乔麦麦显然不是太会化妆,妆容浮夸,腮红打得比猴子屁股还浓,一身挂满叮当作响的首饰,远看就像一个打折的圣诞豪华披萨饼。
她满意地对着镜子抿唇:“怎么不认识,你是雅恩姐的闺蜜嘛,我姨奶奶跟雅恩姐是隔壁床,那小胖是我亲哥,李靳屿是我表哥。要不是雅恩姐怕你今晚有麻烦,打电话给我哥,他才懒得管这些闲事呢。”
叶濛哼唧一声:“那你哥为什么要听方雅恩的话啊?”
“因为雅恩姐说你要是被程开然逮到了,她就要带我姨奶奶去抽大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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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开始正常营业,人渐渐多起来,吧台、舞池中央散散坐着一堆人,五彩灯在顶上散着迷离四射的光,耳蜗回荡着靡靡之音,让人意识混沌。叶濛不是太喜欢这种地方,太糜烂。她虽然现在没什么拼劲,但好歹也曾是个斗志昂扬的北漂青年。
她在人堆中,一眼找到李靳屿。此刻他的黑衬衫倒是扣得一丝不苟,连喉结都封得死死的,叶濛隔着老远看见他勾着背坐在吧台边上,后背微微一颤一颤,走进才听出他在咳嗽。
叶濛抽走他的酒杯,一屁股在他边上坐下。
察觉到动静,李靳屿抬头,扫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低下头,继续玩游戏,好像是密室逃脱之类的手游,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满屏随意划拉,玩得也挺不认真的。
刚那个钥匙为什么不捡啊,可以开酒柜上的宝箱,宝箱里有个密码提示可以开卷书柜的锁。
这个游戏第一季叶濛年前就全部通关了。
李靳屿做什么都给人一种不认真的感觉。她如果是个学渣,他估计就是个连渣渣都算不上的学沫。
见他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叶濛敲了敲他面前的桌板。
李靳屿不知道从哪儿捡到一张地图,眼睛盯着屏幕地图慢悠悠地看,头也不抬:“有事就说。”
叶濛斟酌开口,“我今天其实是来道歉的,江露芝——”
李靳屿直接打断,压根不想听,“哦,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加个微信,我把钱给你,今晚的服务费。”
李靳屿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什么服务费?”
“乔麦麦说,今晚帮忙,一千。”
李靳屿在游戏里终于捡了钥匙,去开宝箱,懒洋洋说:“别搭理她,你给她买束花就行。”
“那你呢?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而且听说你今晚牺牲很大——”
话音刚落,旁边又有人朝着李靳屿的酒杯底下放了一张小纸条,李靳屿看都没看,漫不经心抿了口酒,旁边一堆类似的小纸条。他都没打开过,沉迷在他的密室里。他其实有点狗狗眼,一双干净的眼珠让人格外怜惜。但眉眼低垂时,全身上下只剩下冷漠。
叶濛悄悄抽了两张纸条,打开看了眼。
——1587823xxxx,随叫随到,打电话给我哦。
——小屿哥,约吗?
叶濛当时可能疯掉了,也可能是内疚。她突然说:
“李靳屿,你要不要跟我谈恋爱试试,我比江露芝靠谱。”
第7章
他们面对吧台并排坐着,酒吧幽暗,音乐换了首暧昧的抒情曲,甜言蜜语流在耳畔,回首一望,全是激情四射的交颈男女。他们这种清汤寡水的对话简直一股清流,未免跟这糜烂的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啊。”
叶濛只觉得耳蜗发紧,仿佛也踏入寻欢作乐的节奏,男人答应同她出去睡一觉那般。
然而李靳屿连头都没抬,表情漫不经心,那眼睛就跟长在手机上似的,很随性地答应下来,完全就是一副浪荡子的模样,来者不拒。
李靳屿的长相属于越看越耐看类型的。叶濛起初倒没觉得有多特别,也不知道是看顺眼了呢,还是她之前对他的性子带有偏见就没太注意看。她发现他完完全全是照着她心里的理想型弟弟长的。仿佛就照着她心底的帅哥图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没有一笔走偏,笔笔到位。这种契合度,整容都达不到这么完美。
可就是这性子,她实在不喜,还需管教。不过方雅恩说得对,她可以养成。毕竟这五官和长相,几乎绝种了。
酒吧这种地方就是容易刺激人的荷尔蒙,耳蜗嗡嗡作响。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又问了句:“或许,你喜欢直接结婚吗?”
李靳屿一愣,表情里都是诧异,两秒后就恢复那散漫不拘的态度,笑笑:“你们这些姐姐都这么恨嫁吗?”
叶濛被这声姐姐打乱了思路。接下去本来要说的话,瞬间飞到云海之外,只问:“你原来真比我小?”
“我93,”李靳屿说,“我知道你91的。”
“方雅恩告诉你的?”
叶濛觉得有必要把方雅恩的嘴缝起来。
李靳屿埋头在手机里找线索,心不在焉地说:“你那天替她交手术费的时候,拿错自己社保卡,柜员输了两遍你才换回来,我当时在你后面。”
叶濛仔细回想,那天他好像是在后面,转头又想起来:“可是,你前一天晚上,不是已经续过费了吗?在电梯口,我告诉你江露芝的事。”
“干嘛?怀疑我对你有意思?”李靳屿一脸无语,“医院给老太太换了一种药,我去问问医保能不能报而已。”
叶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估计被问烦了,眉头紧紧拧着川字。
酒吧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跟他搭讪,李靳屿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一条长腿松松垮垮地搭到地面,他把手机一锁,丢在吧台上,没心思玩了,仰头活动了下脖子,无奈地说:“我不结婚。你要是真这么恨嫁,出门左转,那边有婚介所。我对你们这些姐姐没兴趣,我喜欢比我小的,最好是好骗又乖,拿的出手,回家还能暖床的。懂吗?”
“李靳屿,”叶濛恍若未闻,自顾自发问,“你今晚是不是故意的?”
“嗯?”他酒杯刚举到面前,眉骨微微一拧。
“你今晚闹这一出,是不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这镇小,流言蜚语多,你还这么弄,你别说结婚,你以后想正经找个女朋友恐怕都没那么容易,”叶濛将手上这些写满号码和污言秽语的纸条推过去,眼神笔直地盯着他,戳穿道:“咱俩什么交情?我不相信你这是为了我。你压根就是故意的。”
李靳屿眼神冷淡下来,表情恹恹地懒散道:“你这是过河拆桥?既然这样,还是把钱转我。”
“钱我会转给你妹妹,但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你这么做是想气死你奶奶呢,还是气死谁?你是在跟谁赌气吗?你认为那个人会在乎吗——”
“跟你有关系吗?”李靳屿冷冷看着她说道,仿佛被人戳了痛脚,那些似是而非的散漫,在这个女人面前,似乎全都是空,她能看到他的不安和挣扎。
叶濛莫名笑了下,她眼神忽然柔和下来,轻轻地说,像在询问又或者是建议:“李靳屿,你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
李靳屿整个人僵住,身上的线条更加清晰明显,睫毛微微下沉,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阴郁,那眼里的不安湖水,此刻似乎被她搅动。
叶濛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此刻她眼里只有这个男人:“你听过一句话吗?无底深渊,往下,也是前程万里。我就直白说了,不管你以前在别的女人那里受过什么伤害,在我这,我只会拿你当宝贝。你要想好了,就来找我,我能帮你。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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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濛从小在特殊家庭长大,三个姑姑都不会生,全家上下拿她当独一无二的宝贝。所以得到的爱太多,她喜欢分享,谈恋爱绝对是付出最多的那个,她喜欢照顾人,不喜欢被照顾,当然,也不喜欢太粘人的。她说情话的时候浓情蜜意,但甩人的时候也挺无情的。